户外夜色如水,华灯初上,任樱晚按照路人所指的方向,花了半个时辰时间,终于到了南城的章台路。
这块地方坐落在小澜河畔,是京中最大的风月场所,每夜灯火不息,笙歌曼舞不断,清妙的歌声在波光粼粼的河面荡漾,如同不夜天城。
章台路共有青楼七七四十九所,各有各的风格,其中又以醉月楼为首,以醉月楼的头牌扶月归为第一花魁。
当时在新府后院,秋草说出青楼二字后便后悔不已,死活不愿去那种地方,怎奈任樱晚太过好奇兴奋,铁了心地要去看看,秋草只能让她独自快去快回。
确认过身上的男装没有破绽,任樱晚拿出从封安那里顺的折扇,开扇一笑,大摇大摆地向醉月楼走去。
在山里听话本的时候,任樱晚就对青楼这种武侠话本必有的场所好奇不已,如今有机会见识,当然要去最好的!
任樱晚来到醉月楼前,发现这座精巧的三层小楼出奇地热闹,一群人挤在进门的地方,喧闹的声音传出极远。
“麻烦问一下,醉月楼这是在干什么?”任樱晚随便拍了一个人问。
“你不知道?”那人疑惑地看了眼任樱晚,似乎在说这都不知道你来干什么,“醉月楼今夜拍卖花魁,很多王孙公子来凑热闹,外面的都是没钱进去也想看一眼花魁的人。”
“花魁?扶月归吗?”任樱晚记得给她指路的人说过这个名字。
“怎么可能是扶月归?”男人瞪大眼睛,“你在开玩笑吗?扶月归要是能买,不知多少富家公子愿意砸锅卖铁抱得美人归,只可惜她不要说卖,连见都很难见到一面,大家只知道全醉月楼的女子都承认自己没有扶月归漂亮。”
“今晚要拍卖的是醉月楼新培养出的花魁入情,过一会儿入情就要来一楼跳舞了,你再往前挤一挤应该可以看到。”
任樱晚谢过男人,朝醉月楼内走去。
她现在可一点也不缺钱,任家为了皇帝的面子给“任清欢”准备的的嫁妆全部进了任樱晚的口袋,任樱晚白日让秋草大致算了算,不算庄子店铺,只算金银首饰和绸缎,就足够她在京中买一座大宅子了。
丢给守在门口的鸨母一锭银子,任樱晚大摇大摆进了醉月楼,差点惊掉给她指路的男人的下巴。
醉月楼的小厮上前带任樱晚去二楼雅座,任樱晚来得有些晚,好地段的座位已经坐满了,小厮转了一圈,最后请她坐在靠河的窗边角落,端上茶水点心。
任樱晚欣赏了一番窗外小澜河的如画夜景,才环顾四周观察环境。
二楼是醉月楼给有钱宾客准备的地方,桌椅比一楼摆得开得多,用古玩名器点缀装饰,从中空的天井看下去,可以一览无余一楼大厅中央的舞台。
任樱晚周围坐着的几乎全是一看便知身家不菲的纨绔子弟,她观察了两个便失去了兴趣,正欲收回视线,一个同样坐在窗边的年轻公子突然映入眼帘。
那个人背对着任樱晚,穿着一身干练的箭袖圆领袍,手肘搭在窗沿看向屋外,似乎对醉月楼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任樱晚意识到什么,眉间一挑,饶有兴趣地多看了对方几眼,直到那人察觉到什么回头,才堪堪收回目光。
吃了几块点心后,任樱晚快坐不住的时候,楼下的舞台上今夜的主角花魁入情终于登场了。
入情全身裹着红金轻纱,柔弱无骨,任樱晚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只看对方婀娜多姿的腰肢,亭亭玉立的玉足,还有一步一步留情的风采,便已经彻底折服。
——花魁不愧是花魁,难怪能被那么多人追捧赚那么多钱,任樱晚心想,要是放她上去,她可一点也学不来这样的姿态,可能扭一下腰就要尴尬地想跳上房梁了。
入情走到舞台正中,弱柳扶风一般优雅而勾人地略施一礼,整个醉月楼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入情!我今日一定要买入情回去!整个章台路再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妓|子了!”
“你胡说什么?你把扶月归放在那里?”
“扶月归是醉月楼的头牌没错,但我从没见过,谁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我不管,扶月归才是京中第一美人,你没见过是你没福气!”
“哈哈,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只知道靠想象玩美人的可怜虫,扶月归看得上你,除非日头打南边出来!”
“你——!”
……
见身边两个纨绔子弟马上要为争扶月归和入情谁更漂亮打起来,任樱晚嘴角抽了抽,怕被波及往窗边又挪了一下。
要她说,无论扶月归还是入情肯定都是漂亮姐姐,这两个人为什么非要争个高下?听起来好像人家姑娘的脸是为他们长得似的。
任樱晚摇了摇头,突然心中有感,朝之前那个箭袖公子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对方也嘴角含笑,应该是被两个纨绔子弟的对话惹笑了。
箭袖公子察觉到任樱晚的目光,也转过头来,两人隔着几张桌子遥遥对视,那公子看到任樱晚愣了一下,接着微笑执扇行了一礼,重新看向窗外。
又是位漂亮的,任樱晚一笑,继续欣赏楼下入情的妙曼舞姿。
入情跳了一段热情奔放的胡旋舞,腰间与脚腕的金铃铛随着舞动的身姿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为整段表演又添上一份风采,看得观众们如痴如醉,仿佛世间只剩她一人的身影。
一舞结束,竞相叫价的声音已经淹没了整个醉月楼。
任樱晚虽然有钱,但参与拍卖一位花魁还是太奢侈了些,四周全部是疯狂的叫价声,任樱晚又看向那位箭袖公子,作为二楼唯二两个没有参与花魁竞价的人,那位公子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最后,入情被一位肥头大耳的男人以千金高价拍下,任樱晚听四周的恭贺声,那男人似乎是当朝户部尚书的长子,任樱晚对官场不甚了解,只是有些为入情可惜。
恰巧赶上醉月楼拍卖花魁,给封安买妾转移注意力的计划只能被迫流产了,任樱晚涨足了见识,见天色越来越黑,决定早点回家以免被封安发现,起身时那个箭袖公子已经不知去向。
……
不用伪装的话,任樱晚在山里练出来的脚步极快,为了抄近路,也为了避开熟人不被发现,进入北城后她开始捡小路走,运用轻功飞檐走壁,在夜色中如同一道迅捷的黑影,就算有人看见也根本捕捉不到,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
然而事物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这样走了一刻多钟后,任樱晚有些无奈地发现,因为对京城的地形不熟悉,再加上天色太黑,她似乎有些迷路了。
任樱晚从不知哪家的房顶跳入一条小巷,正打算顺着这条路走到大街上辨别一下方向,敏锐地听觉突然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是兵|刃!
任樱晚浑身寒毛竖起,下一秒红绳砍刀入手,飞身跃上声音传来方向的院子的屋顶。
借着月光,她朝院内探去,竟然看见方才还在醉月楼见过的入情被那位户部尚书的长子用刀抵着脖子,四周全是对方的打手!
“说!是谁派你来我身边探取情报的?!你和当年的乌图之战,和李家有什么关系?!”
脖子上的利刃下一秒便可切断喉咙,入情被迫仰起头,听着男人的逼问,神情冷静一言不发。
男人气急败坏,“到底说不说?你是不是李家的余孽?!再不说我杀了你!”
“叮——!”
眼看男人的刀马上要割破入情的脖子,任樱晚终于忍不住出手,拾起脚边的瓦片精准地打在了对方手腕。
“谁?!”男人吃痛,手中的刀被打了下来,气势汹汹地回头朝任樱晚所在的房顶看去。
入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紧趁机跑到院内的大榕树后躲好。
任樱晚知道自己不能再躲,扯下一块衣料蒙住脸,从房顶飞身而下。
这是任樱晚到京城后第一次真正出手,还是以一敌多,男人的打手共有十几个,都有些拳脚功夫,但放在任樱晚面前显然不够看。只是任樱晚还没搞清楚状况,不欲下死手,对所有打手都以打晕为处理方式,才让事情变得有些麻烦。
大刀开合,衣袂飘然,任樱晚的身影穿梭在不断扑上来的打手中,每一击都会有一个敌人精准倒下,却自始至终无人能触碰到她一缕发丝。
她仿佛也在跳舞,却与醉月楼内入情的舞蹈截然不同,这是带着杀伐与韧性的舞姿,每一处转折都暗藏杀机,仿佛带着烽烟盛放的火红海棠,妖冶美丽到了极致。
十几息后,当她收刀之时,院内只余躺了一地的打手,月光照在她分步而立的飒爽身影上,为她镀上一层遥远的传奇色彩。
任樱晚本想接下来去处理那位肥头大耳的户部尚书长子,不料一不留神的功夫,入情竟然从头上取下一支淬了毒的金簪,从背后直直插|入了惊慌的男人的脖子!
“啪啪啪——!”
任樱晚震惊地睁大眼睛,一阵突兀的掌声突然从院子门口响起。
“不愧是任大人千辛万苦找来的女儿,真是让人惊叹啊。”
任樱晚猛地回头,只见醉月楼内那位箭袖公子站在小院门口,如同之前一样,笑意盈盈地执扇行了一礼。
“任小姐,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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