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对宁惟意时,裴怀衡脸上还带着笑,待南泞将人带走,他敛了笑意,看人的眼神冷厉,眸光深沉。
他今夜本无须如此,只当这失火因风而起,未伤着人便无事,偏殷羽回来时说的那句主绳处无人看守,他既作为王爷,自当问责此事,以免日后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谁负责今夜灯会?”
“礼部侍郎张帧,张大人。”
裴怀衡看着刚才说话那人:“半刻钟将他请来,若是请不动,给我拖。”
李承诀在一旁听着,只是惊讶于裴怀衡突然的态度,对于他如何说如何做并无其他看法,就算今夜对方未处理,他待此间事毕,也要进宫禀明圣上。
裴怀衡如今倒是有王爷的样子了。
“你去把礼部尚书也带来。”裴怀衡看向另一人。
两人一走,李承诀便叫其他人遣散群众,开始收整此处狼藉。
他与裴怀衡也加入其中。
还未上马车的几人正看着他们。
宁惟意静默片刻:“南泞,将殷羽与青风安全送回。”
而后他就往那片狼藉走。
本是要将几人送回去的南泞,看着宁惟意走过去,又看看殷羽。
殷羽叹了口气,将衣袖挽起:“走不了了。”
之后就是一群人在花神像周围开始收拾。
裴怀衡发现几人倒回来了,也没说什么,反正也劝不动。
好在人多力量大,布匹绳子都被收拢在一处堆着,花神像也擦拭干净,命人挪走。
负责的官员被拉来后就一直在一旁被押着。
李承诀率先弄完,便走到那两人跟前,瞧着二人,一个衣袍都未系好,另一个面上红晕,浑身酒气,实在闹心。
“拘着二位大人作甚,莫要伤着。”
押着的人上手力气松了一些,但没彻底松开,可被押着的两人莫名其妙被拉来,刚还睡得正香,喝得正尽兴呐。
现下还被如此狼狈对待,心里很是不满,何况所面对的是个武将,他们文官惯看不上武将,事事处处针对。
“李承诀,你将老夫押来作甚?还如此对待!”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赵叙明,是个半百之人,原在家中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家中管事告知军巡铺的人来请,他原是拒绝的,这有事儿找张帧便是,他将事宜都交于那人了的。
可刚一拒,下一瞬来人便冲进屋中。
那人得的令只有半刻,再耗下去可不行,干脆直接将人拽起,反正有事找王爷。
赵叙明便被这样拉过来。
一来还发现张帧正跪在地上。
这张帧今日全权负责送花神灯会事宜,但游车还未回中央街前他便回府与同僚庆祝,在席上喝得尽心,被告知王爷有请,险些借着酒劲儿说了胡话。
“二位大人瞧着周遭如何?”
地上全是水迹,还有堆在一起的焦黑绸缎,这个时辰本该还在此处的花神像没了踪影,就连四下百姓也没有,不用想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承诀先审之时,裴怀衡他们那边要弄好,拍拍身上的脏污。
“你们先回去吧。”裴怀衡先看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宁惟意身上,“这一身都脏了得换,我与他晚些再回。”
宁惟意看着自己衣袍上的水渍与脏污,还有黝黑的双手:“无事,你去忙吧。”
看来他是必然要留在此处的。
“那边有水,先清洗一下。”
看对方去清洗,他才往李承诀那儿去。
“着火了找军巡铺便是,将老夫押来有何用!你这小辈如此对待老夫,就不怕明日早朝老夫参你一本?!”赵叙明始终觉得与自己无关,还是态度硬气。
张帧在旁也发觉这场景先前发生了火灾,现下大气不敢出,一直低着头装不存在。
“那我是否该向皇兄参二位渎职?”
二人听着这话猛一惊。
这裴怀衡虽是个游手好闲的王爷,但到底是陛下的亲弟弟,皇室之人,再如何也是要忌惮。
“王爷怎的也在此?”赵叙明收了刚才那副冲人嘴脸,态度恭敬了不少。
“押着人作甚,莫伤着了。”裴怀衡上前双手将赵叙明扶起,面上笑意不达眼底,“免得明日皇兄无处惩治。”
他们瞧着面前两人,说话都一样,假意关心。
“你先好生照看着赵大人,免得一气之下晕过去。”他得问候一下今夜主要负责之人。
李承诀闻言,上前替赵叙明先将衣袍系好,如何说这大街上还是得注意些,人虽过八百,也还是得要脸的。
张帧早将头又埋下,心虚不敢看人。
如今情形,那迷糊酒劲早过去,他现在可是打着十二分的精气神。
“张大人为何不在此守着,反倒去饮酒作乐?”
张帧只比他年长几岁,他也就无需装作先前那副笑脸盈盈模样。
对方被迫抬头与裴怀衡对视,他是年初才上任的吏部侍郎,听闻过这安王名声,私下与好友还嘲讽过多次,以为就是个无用之人,顶多有个王爷头衔,实则不足为惧。
但偏就他的所谓王爷头衔,就能让人心下掂量掂量。
何况此刻在他面前的这人脸上半点笑容和善也无,与他连装上一二也没有,就冷眸看着自己。
刚才此人在那边也不是如此啊!
他如今也想不来其他,吓得扑通跪地:“王爷臣知错!还请王爷责罚!”
“知错?错哪儿?”
正好今日好心情都被这一场火给整没了,他也能与这人耗。
“臣不该擅离职守,不该寻欢作乐……”
“明知故犯啊。”裴怀衡再次看向赵叙明,“赵大人如何放心将如此重大的事情交于此人的?”
赵叙明在旁亲眼瞧着此人变了神色,与面向自己时全然不同,他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私下有心嘲讽,也不似这年轻人那般冲动直接,对方现下一质问自己,吓得浑身一软,幸得李承诀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王,王爷,臣年事已高,终归是要退位让贤的,臣也是想早早历练晚辈。”
他声音也是发抖,全没了先前面对李承诀这武将的嚣张气焰。
“哎!李统领!”裴怀衡用肩膀碰了碰李承诀,“你可听到了的,是赵大人自己说自己年事已高的,记得同皇兄说,赵大人该告老还乡了。”
这话一出,赵叙明直接扑通一声跪地,嘴上念叨着恕罪。
偏裴怀衡听不进去一个字,他早该担起责任替皇兄肃清,这礼部尚书赵叙明便是第一人。
他再度面向今夜主要负责之人:“不论你几时上任,在其位便谋其职,你既接下就当做好,可偏却出现主绳无人看守这等大事,如此不仔细如何能担大任!你既坐不好这位置便叫旁人来。”
这副威严训人倒有几分曾经宁惟意训他时的模样。
“劳烦你跑一趟将今夜之事告知皇兄,事后如何还得看皇兄定夺。”他在李承诀耳边低声。
“好。”李承诀侧目瞧向殷羽几人,裴怀衡瞧见里面会意,拍拍人肩膀保证,“你放心,我肯定安全给人送回。”
看裴怀衡那了然神情,就知道此人会将知己比作旁的,罢了,与他解释不清。
李承诀命人将两人一同带走。
这边一结束,裴怀衡便来到几人面前。
还装着威严样。
“如何?”
他心中偷笑,早在同李承诀说把人带走时,就很想笑了,但有想在宁惟意面前演一演。
“可以。”
“王爷真棒!”
殷羽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没什么表情,淡淡说可以二字的宁惟意,而后冲裴怀衡竖起个拇指。
好吧他确实装不了,一得夸心里高兴得不行,若是借苍月尾巴,他能摇上天去。
“天色已晚,今夜早些回去吧。”这话是宁惟意说的。
他不似裴怀衡那般有好心情,今日因为去求的那道圣旨,到此来也并非游玩,只是想与殷羽聊聊,偏就遇上此事,让他亲眼瞧见了裴怀衡身为王爷担起责任的模样,他只当对方成长了,自己的犹豫却是因为另一事。
此前担忧自己时,眼中明显慌乱,发觉自己无事,那份惊喜,迫使对方冲到他跟前,对方的双手都已抬起,偏在临前克制。
是知他有意避之,还是因为周遭人太多?
倒不像裴怀衡呢……
此前青风便叫那车夫先回去,今夜租用,明日到王府取车,付了押金的。
宁惟意刚准备上马车,却被一堆的花束阻拦。
“这花?”他问殷羽。
殷羽往里看,有点多啊。
“我取一只就好,其他送你了,这儿离清月楼不远,与你们也不顺路,我先走了。”
“等会儿!”裴怀衡叫住殷羽,转而看向南泞,“你护送着。”
见殷羽要拒绝,忙言:“受人之托。”
如今李承诀早带着人离开,殷羽看着这两人,怎么一个样啊,无奈只得应下。
殷羽走后,宁惟意盯着他,无声询问,这花怎么办?
这带回去必然不可能,就算行,铺了一地,他们也无从落脚,裴怀衡看了看四周,而后让宁惟意将花全部拿给他,他把花抱到先前在此买花的摊位上。
等明日那摊主一来瞧,定然疑惑这花从何而来。
“走吧,该回去了。”
他一上马车就又变回此前模样:“惟意,刚才可累着我了,那两人凶得很,幸好你在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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