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京师传来密信。”周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姜锦趁机看了一眼卫疏的脸色,依旧冷漠并未有什么不同,
“进来。”周从推门而入,卫疏坐到一边接过了周从递来的信件,
“那我出去走走。”姜锦刚想起身却被卫疏拉住,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卫疏将信件燃烧殆尽然后提笔写字,
“夫人,这是将军特地吩咐我去外头买的玉露团。”周从小心从食盒中拿出三足盘,三足盘中藏着几个白花花的玉露团,
姜锦看了眼正认真写信的卫疏,从三足盘中拿了一个玉露团送到了卫疏面前,
“既然是将军吩咐买的,当然是将军先吃了。”
卫疏看着突然出现的玉露团一愣,随后抬头看了眼姜锦,烛光照在她的脸上唇角正带着一抹笑意,手中拿着的正是白嫩的玉露团,
卫疏低下头看了眼信中所写,“古青县县令,中庸之道,吏部评为中也,县尉朱泗正直有度,可查之加以笼络,汴州之事知,必要时会杀绝不留后患。”
两相对比之下卫疏心中突然涌现出不一样的感觉,“不必了,我不爱吃这些糕点。”
“好吧,那周从你吃!”姜锦将玉露团放进了周从掌心,“这么好吃的玉露团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呢?”
“姜锦,让周从先护你回京师。”卫疏把信纸折成小叠递给了周从,
“可是汴州出什么事情了?”姜锦知道定是京师的来信中写了什么,才会让卫疏突然改变了计划,
“朝堂之争,你不必知道。”卫疏当机立断把姜锦还未打开的行囊重新放到了周从手上,
“你们两匹马,今夜就去宋州走水路回京师。”卫疏想要去拉姜锦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
“卫疏,汴州刺史可不是好拿捏的,他家大娘子嫁给了刘将军的二郎君,三娘子则嫁进了同安县侯府,将来虽要降爵承袭但依旧是县伯,同安侯和窦公关系甚好。”姜锦拿起笔在纸上写着,
“汴州刺史看似为中立,实则两边押宝,但两党却未曾不满于他,可见此人左右逢源之能异常好。”姜锦将纸递给了卫疏劝解着,
“无论你是否背后有陛下撑腰,但世家盘根错节,倘若你没有缘由动了汴州刺史,那么回京之后就能看到雪花般的弹劾你的奏折。”
“你能动礼部侍郎周禄,是因为他虽投靠窦公但在世家眼中他也只是一颗棋子,充其量是一颗爬的比较高,比较好用的棋子,武刺史亦是,但汴州刺史不一样,他虽然不是嫡系出身但也能勉强算作王家人。”
姜锦看了眼外头,周从放下包裹识趣的出去守在了门口,
“你可知为何世家大多不愿站队两党?”姜锦叹了口气,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世家却是例外,虽然如今科举对其有些影响,其王家所受最深但底蕴尤在。”
“所以呢,你父亲可不是世家出身,还不是选择了拥护忠心于陛下。”卫疏将纸条燃尽幽暗的蜡烛下姜锦丝毫不惧,
“我父亲是科举的受益者,同时他为自己选择了一条非常正确的路,那就是进入御史台,一来没有油水,二来为陛下直接管辖,三来两党就算拉拢他得不偿失反而会被陛下盯上。”姜锦感到有些热意脱下了披帛,
“那那些在六部的,从科举考上来的寒门官员,除了两党世家还有别的选择吗?”姜锦从包裹中拿出折扇驱散着热意,
“难道陛下是不值得被忠心的人吗?”卫疏闻言微微皱起了眉,
“当然不是,陛下英明神武,自陛下登基以来百姓都安居乐业,可朝堂寒门官员有几人,世家官员又有几个人,说是世家占据了朝堂半壁江山也不为过。”姜锦又喝了口冷茶,
“将军志在朝堂,对于后宅之事不甚了解,但我久居京师对于官宦人家联姻嫁娶之事知道的或许比你多些。”姜锦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我父亲是永和二年得中进士,同他一起的寒门子弟有五人,在那年考中的进士有三十人之多。”
“永和四年进士二十五人,三人寒门,二十二人是世家子弟。”卫疏沉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直到八年,陛下破格取录寒门学子十人,世家十二人。”姜锦继续补充着,手中不停转动着戒指,
“寒门中能留在京师的寥寥无几,除了那些投靠世家的其余寒门学子要么在偏远的城镇当县尉,要么就是在当散官,家中子女无嫁娶外乎都是寒门进士或者小官吏。”
姜锦知道并非卫疏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些不想面对而已,
“其实汴州刺史也并非毫无破绽。”姜锦笑着将匕首放在了桌上,
“现下不是正巧有一个现成的话头吗?”姜锦拔出了匕首寒光照在了卫疏的脸上,
“王家人可以结党营私,可以以权谋私,但唯独有一件事是世家的红线。”姜锦眼中闪着冷意,
“暗中妄图染指主家。”卫疏接下了姜锦的话头,“以上种种陛下或许会震怒但不足以赶尽杀绝,王家也会尽力保全,但唯独这个挑战王氏权利和掌权人的事情一出,陛下有由头整治他贪污,王家那位也会果断下手。”
“所以将军敢赌吗?”姜锦手指绕着裙摆看着卫疏,
“我们不是一直在赌吗?”卫疏用桌上的匕首抬起来姜锦的下巴,冰凉的匕首接触到姜锦的皮肤惹得她一激,
“能文能武,心思聪慧但却心狠手辣,姜锦我好像是小瞧你了。”
卫疏用匕首慢慢挑开了姜锦的襦衫,白皙的锁骨处丑陋的红褐色伤口映入卫疏的视线,
“卫疏,我能文是因为我爱读书,能武是因为你伤了那人我才能踹掉那人手中的刀,还有你不会觉得我幼时只学骑马射箭吧?”
匕首冰冷的触感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啃食着姜锦的理智,
“是吗?”卫疏依旧拿着匕首下移,面色冷漠一如当日在长街初见一般,
“当然!”姜锦不再隐忍任由颤抖的样子出现在卫疏面前,没一会儿眼中便蓄满了泪水,
“你哭什么!”卫疏愣了一瞬收起了匕首,姜锦依旧不依不饶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衣裙上,
“别哭了!”卫疏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压低的声音尽可能温柔的说道:“我没想杀你。”姜锦心中的怒意滔天但面上依旧不显,
“可是你吓到我了,你以为我想管你吗,你以为我不想回京师吗,如果你死了,我的下场也很惨的,卫疏我虽是棋子,但我也是人!”姜锦将刀鞘扔到了卫疏身上然后推门跑出了客栈,
“姜锦,外面夜深你要跑到哪里去!”
卫疏追在姜锦身后,姜锦见状微微蹙眉,飞快拿着薄纸就着唇脂写下了天动汴异四字,用手指轻轻夹住放在戒下,
“姜锦!”卫疏想要拉住姜锦的手臂,却被她躲开用手指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将军,更深露重何必出来追我,要是着了凉不会又怀疑在我身上吧?”姜锦踱了几步隐藏在黑暗中的暗卫瞬间盯住了姜锦的动作,
“姜锦,你觉得现在是你发小脾气的时候吗?”
卫疏冷着脸扛起了姜锦,随着卫疏的步伐姜锦抬头看去,夹在戒指中的纸条被她扔下,随着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小,黑暗中的暗卫也小心搜查着姜锦刚才走过的地方,在树叶之下找到了纸条,
“你回京将此物交给殿下,我留下保护姜娘子。”
“可是殿下是让我们寸步不离的保护姜娘子,不如用飞鸽传书,况且你一个人可以吗?”乙二看了眼重重羽林军保护的客栈,
“不行,能让姜娘子通过我们传的信肯定很重要,你亲自走一趟,放心这些羽林军可不是酒囊饭袋,卫疏如果真心不想让姜娘子受伤,那么除了那位谁也伤不了姜娘子。”
“好,我会快去快回的。”乙二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乙一留在客栈周围继续保护,
京师之中,一人坐在龙椅之上看着面前卫疏传来的密折,
“林本,你瞧瞧卫疏可是一点都没有提过姜家那个小娘子啊,连为她争取几分赏赐的心思都没有啊。”
“陛下,这说明卫将军一心为国没有私情啊!”林本恭敬地低着头,
“我看他是没把朕的旨意放在眼里,这么多年看来是朕太放纵他了。”
龙椅上的人说话不怒自威,即便林本跟随他多年也无法判断出现在陛下的喜怒,只得默不作声不敢为卫疏说话,
“好了,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什么才狼虎豹传膳吧。”林本退了下去殿中重新归于安静,
卫疏扛着姜锦回到房间时已是戌时,卫疏把姜锦放在床榻上然后散下了帷幔,
“姜锦,安心睡觉,不要再妄图出去!”随后便出了房门,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枝姜锦推开了窗,
“风何时能止啊?”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树枝的声音,
姜锦依靠在窗边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手中捏着腰间的玉佩,脑中慢慢思索着关于汴州刺史的事情,
阿锦好喜欢在刀尖行走啊!
两人互相试探利用,在情字上谁会甘拜下风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汴州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