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宋玉禾走后，姜玉淑又坐回了小榻上看书，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花灵在一旁给花束换水，眼睛时不时看向小榻那方，先前听见夫人说的话还如惊雷一般震在她心里。
“花灵，花瓶的水洒了。”
姜玉淑看书的神情转向一旁，桌边漏下的水滴正滴滴答答地往地上落。
“……噢噢，对不起夫人，奴婢走神了。”
花灵连忙找来巾布擦拭着桌面和地上的水，只是任然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姜玉淑看在了眼里。
“花灵？今日我与老夫人她们的事你就当没听见，也不要外传。”
她停下手中的书，看向花灵叮嘱道。
“奴婢知道，不会泄露，只是……夫人您真要和侯爷……合离吗？”
花灵有些憻憻地开口，这年头，虽然已经能接受男女合离，可是一旦合离，女子总是要受极大的非议，而合离后的生活也免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
“……呵，”
姜玉淑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来侯府已经三年多了，其实过的什么日子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也许侯府夫人这名头确实光鲜亮丽，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并不快乐。”
“其实这世道对于女子的选择已经少之又少，我也不能跳脱出去。可这一生太短，难道就这样一直困守在此郁郁寡欢吗？”
花灵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对于这番话很是吃惊。原本以为侯府夫人的生活应该是很舒心安逸的，普通人都难以企及，可如今看到这一幕好像又并非如此。
“这些虚名都是外人眼里的艳羡，好不好只有自己才知晓。你今后若是有了钟意的男子，也要考虑过的快不快乐。”
姜玉淑只当花灵是自己人，真心实意地说出了心中的话，或许她还年轻不能理解，但作为过来人也算是对她善意的提醒。
花灵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知道姜玉淑还要继续看书也没再打扰，收拾完花之后便离开了屋子。
姜玉淑在灯下一直伏案看到了很晚，觉得有些疲倦，就去洗了个澡，换了身睡服出来，但还没有睡意便又坐回到桌子前继续埋首于账目。
……
京城北郊的军营里一间巨型帐篷中放满了整整齐齐的新兵器。
虽然已是深夜，但军营四周木炬正热火朝天的烧着，发出的光线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军帐篷中央停了一架高大的铁/炮，这是一月前才新研制的巨型火/炮器。火/药已经被运用到了战场当中，先是一般的小炸/药桶，而后不断改进才成了今天这新式的兵器。
虽然这铁/炮目前只成功了这一件，也是第一次有这么大个头的，射程还不够远，但即使这样对于在前线征战的士兵来说已是强大的助力。
这几日正式对这铁/炮进行一定的试验，效果目前并不理想，火/药要么在发射的过程中就当空炸裂，要么就是在转体的过程当中出现了偏移，现在兵械师还在帐中排查问题。
薛寔胤一直对火/药的战场运用非常关注，从今早试验时便到了这里，直到现在还没走，和兵械师还有火/药师讨论问题的情况。
薛寔胤除了熟谙兵法，也很钻研兵器，平日在军中时就经常参与兵械这方面的事情。
兵械师工作到了这么晚，脸上也露出了疲惫之色，说道：“侯爷，这铁/炮的设计和火/药的大小可能都需要调整，所以这几次试验效果都不理想，或许我们可以再重新找材料看看。”
“那至少又要花费一年半载的时间，我知道西域已经有人在军中运用火/药，我们若是晚了一步，那就晚了好多步，这次必须成功。”薛寔胤说道，眉头微皱，注视着这已经拆卸下来的火/药桶。
“那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我已经尽力了……”兵械师摊了摊手。
薛寔胤绕着这铁炮走了一圈，又走向它巨大的脚架，蹲下去盯着这几根木桩的榫接结构陷入了沉思。
在场的几个兵械师和火/药师都望着他，对这个固执到近乎严厉，丝毫不知疲倦的年轻将领感到无可奈何。
薛寔胤沉思了许久，伸手探向了铁炮底座，摸了摸木桩，而伸出后骨节分明的手掌占量了一下木桩下方的三角空间以及木桩的长度。
“你们看到了吗？”
他忽然说道，“这个地方的高度如果是可以滑动伸缩的，那么火/药投射的方向和距离就可以进行调整，而且根据不同的地形影响，铁/炮的发射威力也不一样。这应该不是火/药桶的问题，如果可以将这个底座进行活动式放置，应该就会好很多。”
周围几个兵械师和火/药师连忙凑上前来查看。
“我们明日就重新设计这个底座的样式，可能木桩还是缺了些效力。”为首的兵械师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其余人也都认同地点了点头。
“还有这铁/炮的底座可以适当加上木车轮之类的东西，战场上的移动就会迅捷很多。”薛寔胤补充了一句。
“是，侯爷！我们改好了再请您来看。”一个兵械师应道。
薛寔胤点了点头，“那今日就到这里吧，都回去歇息。”说完便走向了帐篷外，一手掀开前帘，准备离去。
“侯爷。”
一个侍卫已经站在帐篷门前等了许久一般，薛寔胤听见声音，问道，“何事？”
侍卫连忙上前和他低声说了几句，便站在一旁等着发话，薛寔胤听完消息停了思索几秒，“走吧，先回府看看。”
薛寔胤转身朝着马厩走去。
……
薛寔胤到家时，整座侯府灯火已经暗了下去。
门房处管家特意等着侯爷回来，一直守在门口，连忙给他开了大门，道：“侯爷这么晚才回来，我让厨房给您备些吃的。”
“不用了。”
薛寔胤朝着管家回了话又问道：“今天傍晚老夫人她们去看了夫人？”
“是，去了好一会儿，有下人看到老夫人脸色不好的回去，情况只怕不妙。”
薛寔胤点点头，提步向着姜玉淑惯住的东院去了，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主屋之内还亮着的灯火，脚步微微一顿。
卧房内那张小榻上的灯和床边的灯都还亮着，放射出柔和昏黄的烛火偶尔跳动。他的“妻子”姜玉淑就拄着额，手立在了小榻的桌上，一动不动，看着背影仿佛已经睡了过去。
薛寔胤看了眼屋外，已经很晚了。
他注视了她的背影几秒钟，终于抬脚进去，关上了门。迟疑片刻后，还是朝着她走了过去，到了近旁，俯身捡起掉落落在小榻脚边上的一本书，放回了桌上。
她还在那里拄着手打盹，丝毫没有察觉到边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随意垂在身后的长发有些松散开来，几缕鬓发就贴在她的一侧脸庞上，睫毛被烛火在脸上打出来一道昏暗的投影，边上的小灯里蜡烛影影绰绰地燃烧着。
薛寔胤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在了摊在她手边的一叠书页上。
最上方是密密麻麻的书目和分类，中间标记了很多详细的书信息和购买的人名数量，下方又是一些小字做好的标记。
薛寔胤细细扫了一眼书页上的东西，慢慢地看完，而后抬起目光，视线再次落到了依然没醒过来的姜玉淑的侧脸上，片刻后，屈指敲了敲桌面。
……
下午到晚上薛寔胤一直没有回来，因为心情澎湃太想把书坊做好，早日为离开做准备，姜玉淑就被驱动着，就不知不觉间多了一股拼劲。
从前薛寔胤没有在京城时，她便有晚上做在小榻上看书打发时间的习惯。但薛寔胤回来了之后，他每日进屋的时间恰好与她往日看书时间撞上，所以姜玉淑也改变了自己的习惯。
到了下半夜，姜玉淑早就让花灵回去歇息了，感觉有些困就拄着下颚在桌上打了个盹。
突然听到耳畔有些异动，姜玉淑原本睡的也不深，立刻就惊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薛寔胤就靠在小榻边上俯视地盯着自己。她回过神来，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侯爷刚回来？”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了窗外，一片漆黑，惊觉约莫已经是凌晨了。
薛寔胤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转过身脱下身上的披风挂在床边的木架上，便出了门朝着浴房走去。
薛寔胤既然回来了，天色也确实很晚，姜玉淑也不再熬夜，整理了桌上的书本账目，放回抽屉，吹灭了小榻上的灯先上了床，背朝里地躺了下去。
整个卧房内只剩下床头一盏光线微动的灯火。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从浴房走道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主屋门上门栓的声音。接着，床的另一侧微微一动，他也躺了上来。
自从姜玉淑生病以来的这几日，两人上床后就熄灯，然后闭着眼睛各睡各的。姜玉淑也已经适应了这个节奏，依旧闭着眼睛背对着他，脑子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但是今晚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上了床，没灭灯，还一直靠在床头。
姜玉淑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薛寔胤投来的视线。
“听说晚上母亲来过，她和你闹的不愉快？”
他问道。
姜玉淑一愣。
晚上她和老夫人确实有些不和，她也知道薛寔胤应该会知晓，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稍微有点意外。
姜玉淑想了片刻，也慢慢地坐了起来，转身对着他说道：“侯爷，老夫人确实有些生气，她想我放弃书坊的事情我没答应，所以不大愉快。”
她说的很简单，说完便看向他，神色坦然。
薛寔胤和他对视了片刻。
“书坊的事情我知道，你要做的话我也不阻拦，只是母亲确实是为了侯府的名声着想，再加上宋玉禾在她身边生事，也难免会对你的行为有不满。她也是你现在的婆母，以后你若是能忍的地方还是尽量忍忍为好。合离之事本也不必与你我之外的人说开，母亲那边，我明日便会和她说好，不要再干涉你书坊的事。”
“玉淑，我也不希望今后你再和母亲发生这样的事。”
最后薛寔胤缓缓说道。
今日收获了国考遗憾的消息，可能运气和努力都一样重要。
希望自己和诸君加油努力，积攒幸运，如果没有运气也要有傲人的实力。
感谢大家对此文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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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