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下笔很快,好像那些题目的答案已经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她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思考就能马上写出来。
这是一个没上过学的人该有的速度?
还可能是面对西大附中的试卷。
慕青临没再往前走,探究视线从穿着西大附中校服的女孩儿身上越过,落在周意身上,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她站在教室后门口,看那道物理题时的游刃有余。
“给,”周意写完最后一笔,把试卷和笔还给姚晓琪,起身站在她面前,语气不耐地说,“不就几道数学题,做不出来就学,学不会就问,哭能解决问题?”
“马上高考,我压力太大了。”姚晓琪抽噎,“我妈只准我考A大,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考不上。”
姚晓琪语气里的求助情绪很浓,周意却几乎没有同情:“知道就好。”
姚晓琪诧异地看向周意,眼睛顿时又红了一圈。
周意表情寡淡地看着,很久才说:“你这几道全是竞赛题,决赛在11月就结束了,现在做有什么意义?搞心态?真崩了,你连普通一本可能都考不上。”
姚晓琪捏着卷子,声音怯懦:“可是我妈……”
周意烦躁:“你妈不是你,更不是老师,你干嘛什么都听她的?”
姚晓琪局促地缩着肩说:“我妈是西大附中副校长。”
周意:“……你就当我刚在放屁。”
两人成功把天聊死。
周意没走,但也打定主意不再说话。
姚晓琪缓了一会儿,紧抱着书包站起来说:“我还能来找你吗?我,同学不太喜欢我,不和我说话。”
姚晓琪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尾音发颤。
周意明显听出其中害怕,她短暂蹙了一下眉,随即态度冷淡地拒绝:“不能,我们这里是文身店,不接待未成年,更不开高考辅导班。”
姚晓琪脸上闪过失望,最后还是忍住情绪,跟周意说了声“谢谢”。
周意没回应,等她离开,胡乱拨了一把头发,转身往回走。
视线同明显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的慕青临撞上,周意的表情从错愕到愤怒,再到平静不过须臾,她像是没看到慕青临一样,快步走近,然后越过她出了佛魔。
慕青临站着没动,指腹摩挲轻轻着口袋里的药盒。
半晌,她把水杯和药放到小黑那里,也去了佛魔正门。
周意在门廊上坐着,没和往常一样耸肩缩颈,冻得里子面子扔一地。
慕青临在她旁边站了几秒,开门见山地问:“你上过学?”
周意:“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强制的。”
只上过九年义务教育怎么可能会做高中竞赛题?
慕青临没这么问,只说:“为什么不继续上了?”
周意语气焦躁:“无聊!”
“还想回去上吗?”
“不想。”
“不想为什么还记得那些题的解法?为什么……”
“你烦不烦啊!”周意猛地起身,一开口声音拔得很高,“你是我谁啊?我上不上学关你屁事!别以为你帮了我几次,就可以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周意喊完那声,感觉自己从耳朵到头全在嗡嗡,喉咙也很疼,不知道是声音太大震得,还是其他。
红门巷里听到她这一声的人都在往过看,指指点点,议论不断。
她以为慕青临会很生气。
没谁愿意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吼,还那么莫名其妙。
可是她只是低头看着她,眼神静得她心口发凉。
“我……”
“对不起。”慕青临说。
周意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她听见慕青临平静又温和地告诉她:“记者的老毛病,喜欢追根究底,刚是我唐突了。你快进去吧,外面冷。感冒药在小黑那儿放着,记得吃。”
说完这句话,慕青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佛魔。
她走的不是可以通到省台那条小道,而是从近在咫尺的东门出去,转个身就会消失不见。
那个瞬间,周意的心脏像被人掐了一指甲。
没用多大劲儿,所以不疼,就是酸,隐秘又长久。
她无意识往前方向追了一步,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又立刻顿住。
小黑奇怪地问:“小九,你刚喊什么呢?”
周意抿了抿唇,低声说:“没什么。”
“是么?”小黑狐疑地探头左右看看,没发现异常。
周意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人来人往的东门,转身回去佛魔。
“药呢?”周意没在小黑桌上看到,背身问他。
小黑快步回来,把水和药盒从下面拿上来,说:“刚有人来问事儿,我怕碰倒,放下面了,唉,你就这么喝了?”
小黑被周意喝药不眨眼的动作惊呆。
周意却只是淡淡地“嗯”了声,捏着几乎没少的水杯回了隔壁。
午饭唐远舟做得简单,周意没吃。
晚饭有红烧小排,她只吃了小半碗米饭。
之后几天起早贪黑,在画室里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提前近三周完成了客户订的满背手稿。
猛地闲下来,周意想起继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她再没见过慕青临。
自从唐远舟知道《平安江坪》是慕青临他们做的节目,每天准时打开电视支持。
她在不远处的暖气片旁边窝着,能用余光看见,但没有一次在上面找到慕青临,连声音都没有听见过。
“小九?”路畅带着一身寒意进来,拍拍周意的肩膀叫她,“怎么睡在楼下?这里进进出出全是冷风,小心感冒。”
周意昏昏沉沉地坐起来,问他有什么事。
路畅往佛魔那边看了眼,压着声说:“远舟哥这几天是不是不在?”
周意:“嗯,去个活动当评委,后天回,找他有事?”
路畅:“没,不找他,想请你帮个忙。”
周意艰难地抬头,视线扫过路畅身后浓妆艳抹的女人时突然变得很凉:“你又想把人往这人带?”
路畅竖着一根手指保证:“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周意态度坚决:“不行。”
女人不悦:“不行就算了,我花钱,还要看别人脸色吗?”
路畅连忙把女人哄到一边,再快步过来跟周意小声解释:“我妹的事有线索了,我需要钱。”
“你可以有很多方式赚。”
“这是最快的。”
“……”
“小九,再帮我一次。”路畅恳求。
出去开房需要钱。
临时找地儿那些钱会落他口袋,他需要。
还刺激,能留住“回头客”。
周意一动不动地盯着路畅,盯得麻木了,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老地方。”
路畅喜上眉梢:“哥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谢了!”
路畅哄着女人上楼。
走出很远,周意还是能听见她不满的抱怨。
不久,楼上传来隐约暧昧的声音。
周意一秒也不想待在这里,随便缠上两圈围巾,去了胡同里找发财。
今天雪停了,太阳很亮,发财懒洋洋地窝在周意脚边晒暖暖。
周意躬着肩膀趴在自己膝盖上,一只手垂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发财尖尖的耳朵。
西下的太阳已经很斜,把周意团在一起的身影拉长到了胡同外面。
周意顺着看过去,无聊地往长延伸,一直延到红门巷外,延到了省台高耸的大楼。
周意惊讶,她以前竟然没发现,从红门巷里可以看到省台。
那如果是在她房间,是不是会看到更多?
比如,某人的办公室……
呸!
看到有什么用,又不是多熟的关系,还那么穷,一年工资怕是没她一张大图赚得多吧?
图不了财,图不了关系,看她干嘛?爱消失随便!
周意掐了一把发财的耳朵尖,强迫自己在发财发疯一样的报复里停止胡思乱想。
结果就维持了十来秒。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关注了省台的官方微博。
原来今晚是元旦晚会啊。
这么大的活动,省台上上下下最近肯定忙得人仰马翻。
“难怪不给东家找狗,西家找猫了。”周意戳着屏幕小声嘀咕。
元旦晚会晚上八点开始,省台从下午四点开始直播。
毕竟是地方台,关注度不高,评论半天也不见更新一条,周意看着恓惶,送了一捧花,然后锁屏,没一会儿又点开再送一捧。
评论区很快被她刷屏。
省台,符晓趁着休息,翻了三四分钟评论,发现几乎全是同一个人发的,没忍住和慕青临感慨:“咱们台竟然还有死忠粉,评论发得有点勤快啊。”
慕青临随口问:“发什么了?”
“前面全是花,中间困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始委屈蹭鼻子,这会儿正嚎啕大哭呢,哈哈哈。”符晓乐得不行,“这是用微博表情演上连续剧了。”
慕青临笑了声,猜测:“可能谁家小孩儿拿大人手机玩呢吧。”
符晓:“不知道,唉,名字还挺个性——佛魔·九。”
慕青临按键盘的动作稍顿,熟练地敲完一整句话,脚下用力将椅子滑到符晓旁边,问她要手机:“我看眼。”
符晓把手机递了过去。
慕青临看了评论区齐刷刷的/泪几秒,点进佛魔·九的微博主页。
粉丝不少,日常晒文身手稿或者自我摆烂。
最新一条动态是半小时前发的:【发财: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狗。】
配图里,一只白净细长的手掐着一只黑白花斑小猫的耳朵尖。
感谢,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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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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