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家四将西征,黄天化奉师命下山,相助子牙。
“大哥,我可厉害了,前些日子张桂芳战败,我一枪挑死了风林呢!哪吒哥哥教我枪法,嘿嘿。”
年仅八岁的天祥朝天化凑了过来,捧着个脑袋等着被夸。
天化弹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厉害厉害,不过天祥,你为什么剔光头?”
天祥撇了撇嘴,委屈极了。
“跟哪吒哥哥打赌赌输了……”
天祥气鼓鼓地道,明明就是他被金吒大哥骂,所以才拿自己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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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化归家,黄家众人自是喜不自胜,好生庆祝,置酒欢饮。天化换了道袍,穿大红王服,束白玉带,倒真有几分矜贵模样。
“黄天化,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只见少年一身大红王服,头戴束发金冠,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贯金锁甲,额上束一金色抹额,腰缠玉带,矜贵不凡。
“不好看吗?”
见哪吒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黄天化很是得意地扬了扬眉。
少年红衣似火,耀如烈日。
哪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师叔会骂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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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化催开玉麒麟,至营前讨战,哪吒压阵。
魔礼青见是一名小将,轻视之心大起,问道:“来者何人?”
天化剑眉轻扬:“吾乃开国武成王长子黄天化,今奉姜丞相将命,特来擒你!”
“竖子狂妄!”
魔礼青大怒,摇枪来取天化。天化举锤挡住,歪出一个脑袋,冲他挤眉弄眼。
魔礼青见天化游刃有余,气得火冒三丈,手上招式又凌厉几分。
麟步相交,枪锤并举。纵使魔礼青生得高大,一时间仍奈何不下天化。
二人酣战间,魔礼海拨弄四弦琵琶,风火齐至,天化忽觉耳鸣,魔礼青带起白玉金刚镯,伴随一道霞光闪过,正中天化后心。
天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跌下玉麒麟。
哪吒暗叫不好,丢出乾坤圈将金刚镯打得粉碎。
“休要伤我道兄!”
“黄天化,黄天化!醒醒!醒醒!”
怀中少年双眸紧闭,已是闭了气。
魔礼青摇枪来取,哪吒一手护着天化,一手持火尖枪大战魔礼青,杀得天昏地暗。魔礼青见他单手作战如此骁勇,眼眸一眯,刺向天化。
哪吒转身去挡,肩上挨了一枪,随即一金砖拍向魔礼青,魔礼青急急躲开,哪吒忙带天化进城。
黄飞虎见爱子身亡,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他将天化尸首抱在怀中,痛哭道:“天化方进西岐,未安枕席,竟被打死,实在伤情。”
天禄、天爵、天祥、二叔父,无不垂泪。
哪吒把上天化的脉,发现他虽无脉搏,却仍有真气流转。
“武成王,你们先别难过了,师兄没死。”
黄飞虎一怔,随即向哪吒下拜:“若能救我儿性命,末将愿弃我残躯,换得天化无恙。”
哪吒一怔,也不知是何滋味。
原来这世上真有父亲,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去死。
哪吒自豹皮囊取出两粒丹药喂天化服下,将真气输入他体内。
清虚道德真君踏云而至,取出一粒丹药,用水化开,喂入天化口中。
约摸一个时辰,天化缓缓睁开眼睛,见了真君,疑惑问道:“师父怎么在此?”
真君额上青筋暴跳,一巴掌就要拍向他脑门,见徒儿虚弱模样,又收回了手。
“哪吒,你出去,我有话训与天化。”
“弟子遵命。”
哪吒退出门外,便听到清虚道德真君声亮如洪,对天化一阵好骂。
哪吒揉了揉耳朵,想着还是自家师父比较可人。
随即又冷笑一声,师父的疼爱,从来就不属于他。
“站在这里做什么?”
金吒从背后走近,将哪吒吓了一跳。
“哥……哥哥。”
金吒心中一痛,撇过头去。
“不许叫我哥哥。”
“知……知道了,兄长。”
哪吒望着金吒远去的身影,眼中似有黯然。
褪下衣物,对肩上触目惊心的红痕视而不见,将药粉倒了上去。
他啊,本就不该奢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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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坐在湖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石子。
一件裘衣自他肩上搭了上来。
“我不冷。”
天化坐到他身边,道:“金吒师兄说你怕冷的。”
“听闻你杀死龙君太子,为还父母恩情,剖腹剔肠,剜骨肉,魄力非常。”
哪吒僵在原地,天化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哪吒道:“断臂,剖腹,剜肠,剔骨削肉的人,不是我。”
“啊……啊?”
“我说那不是我!”
“陈塘关风雪埋骨的不是我,怕冷的不是我,爱吃甜食的不是我,那个叫哪吒的孩子,早就死在了陈塘关!”
哪吒情绪愈加激动,推开天化,他本生就神力,天化毫无防备,险些跌入湖中。哪吒刚要伸手去扶,天化便已撞进来人的怀抱。黄飞虎无奈,将身上的长裘搭在爱子身上,点了点他的额头。
“天还冷着,你伤势未愈,若是掉进去,可要病上些日子了。”
“抱歉。”
哪吒飞速低下了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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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精致的糕点在眼前晃了晃,哪吒眉头一皱,望向少年含笑的眸。
“天祥吃多了坏牙,给你吧。”
哪吒瞟了一眼:“小孩子吃的东西,我才不——唔!”
天化二话不说将一块莲花酥塞进他口中,笑眯眯地道:“以形补形嘛,味道怎么样?小爷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队!”
莲花酥很香,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享受过……普通孩子轻而易举便能得到的温情。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再给你去买。”
哪吒问道:“不是要排很久的队吗?你也不像是能耐得住性子的样子。”
天化撇了撇嘴:“让天祥去排,小孩子要多运动运动。”
“……”
“黄天化。”
哪吒突然严肃,黄天化清澈的眸子闪过几分疑惑,呆呆的模样惹得哪吒险些笑出声来。
“我不是哪吒,我是他的伴生莲。我……没有名字。”
“师尊将他的力量引到我身上,希望……我能替他活下去。”
他所感受到的所有善意,都不属于他自己。他本就是……偷走了别人的人生。
可他却不能怨,怨谁呢?怨死在陈塘关的小家伙吗?怨痛失爱弟的兄长吗?怨于他有再生之恩的师尊吗?
“那你就好好活着嘛。”
少年的眼睛依旧澄澈,似乎对他拼命隐藏的真相,毫不在意。
“你别不开心了,我教你用火,好不好?我很厉害的。”
“你……不讨厌这样的我吗?我的人生,根本就不属于我。”
“我自一开始见到的就是你,哪吒不过是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名字。你若愿意,完全可以拥有属于你的人生。你不适合他的功法,我便教你别的,你总能找到你自己的路。”
狭长的凤眸清澈如一汪春水,不染分毫杂质,让伴生莲的心,不由多了几分动容。
一簇火苗自天化掌心跃跃而起,天化道:“师父说我修为尚浅,不许我滥用火术。不过你若是能把太乙师伯的九龙神火罩骗来的话……”
伴生莲嘴角一抽,往天化嘴里塞了个包子。
“你干嘛呀,我还没有说完呢。”
天化的嘴巴被塞的鼓鼓囊囊,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了下去,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我教你用火龙标!”
伴生莲并未回头,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天忽然下起了大雨,伴生莲微微一怔,他似乎忘了,他乃莲身,喜戏水。
可兄长,最厌恶的就是他戏水。
因为他最爱的弟弟,便是因戏水而亡。
“喂,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天化追上伴生莲,将伞撑在他头顶,伴生莲比天化略高些,雨水都落在了天化肩上。
伴生莲皱眉道:“不用管我,我不怕雨。”
天化道:“我还以为你要在雨中思考人生呢。”
“???”
伴生莲真想敲开他的脑子看一看,里面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
“多谢你了,明日我来寻你,你教我。”
天化漂亮的眸子不禁弯了起来,跟他击了一掌。
“那一言为定,你可别忘记了。”
“好。”
‖ 次日
雨天湿冷,天化腕根疼得厉害,又染了风寒,咳嗽不止。
天祥正乖巧地为兄长按摩手腕,埋怨道:
“哥,你病还没好,怎么还淋雨啊?是不是手腕又疼了?”
“你这小鬼,还教训起你哥来了。我那不是安慰一下哪吒嘛。”
天祥小声嘟囔道:“其实也不能怪金吒大哥……”
天化撇了撇嘴:“也是,要是我弟弟死了,弄个假的天天叫我哥,我早晚疯掉。”
“……”
哥,你弟弟我还好好地站在这。
此时的黄天祥只当兄长说了句玩笑话,可数年之后,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最爱的兄长,那时的他终于明白金吒的所有痛苦,与偏执。
若能获得兄长一线生机,他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走上一遭。
伴生莲在天化房外鬼鬼祟祟,正思索着如何进门,少年清冽的声音便已传了出来:
“瞅什么呢?进来呗,又没人拦你。”
天化随手拿着书简在手中把玩,伴生莲推门而入,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天化懒懒地往后一躺,笑道:“你那莲花瓣儿都飘到我屋里来了,我看不见我还闻不见吗?”
天化咳嗽两声,伴生莲蹙眉,问道:“怎么还生病了?”
天化刚要回答,天祥便插嘴道:“哥哥不肯喝药,那日被金刚镯伤了心脉,到现在还没好。”
“……”
道德师叔把这家伙都惯成什么样子了!
“为什么不肯喝药?”
天化委屈地撇了撇嘴,待天祥将药端了过来,他又蒙上了被子。
“我不喝!”
“你不喝,我可要灌你了。”
天化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伴生莲双手叉腰,道:“你若是再胡闹,我每日都来灌。”
“……”
好想抽死这小子怎么办?
天化委屈道:“天祥,你可要帮我。”
天祥眨了眨眼睛:“其实,其实哪吒哥哥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黄天祥!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天化气得脸色通红,止不住地咳嗽。伴生莲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了顺气。
“睡一会儿。”
嗯?
伴生莲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天化疑惑地看了看他,只是药劲上来,眼皮越来越重,也懒得再想些什么。
睡梦中的少年时不时地咳嗽两声,天祥捣了些蜂蜜水喂他喝下,天化这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黄飞虎来时,天化已经躺在躺椅上睡着了,黄飞虎将毯子盖到天化身上,守了半夜。
少年睡得香甜,总觉得有人时不时地探他额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爹爹……”
黄飞虎轻声道:“乖,睡吧。”
天化摇了摇头,缠着黄飞虎问道:“爹爹,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黄飞虎替他披上一件衣服,坐在他床边,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母亲,贞烈之妇矣!”
天化三岁便被掳去,只怕母亲,也不记得他这个长子了罢……
贾氏死前怜她三个孩儿,又可曾想过,她那丢失十年的长子,也想再见母亲一面呢?
“爹爹,儿本不喜青峰山,可那老家伙待儿极好。”
黄飞虎微微一愣,随即笑骂道:“你这孩子,怎对恩师如此无礼?”
天化冷哼道:“他擅自将我掳走,使我父子骨肉分离十载光阴,都不告知我父母是谁。”
“你是长兄,下面有三个弟弟,行为可要端正些,可别教坏了弟弟。”
黄飞虎语重心长地说了半宿,偏头一看,黄天化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
“这小子,长辈训诫竟敢入睡,也太不知礼数。”
黄飞虎嘴上不满,神色却是柔软了不少。
“你娘亲啊,从未忘记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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