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百年前

淮水水患，杨戬奉师命下山，与碧霞元君一同治水。

方至泰山，突然冲出一只灵兽，他本能躲避，以为是什么镇山恶兽，便与那灵兽打了起来。只那灵兽虽年幼，却身形灵巧，一爪将他扑倒在地，扒出他身上的甜枣，津津有味地吃着。

杨戬一时无言，这谁养的神兽？吓死个人了！

“你干嘛欺负我的神兽？”

只见一小童头挽双髻，额间神印似火焰飞舞，一双凤眸气呼呼地瞪着他，却装不出凶狠模样，倒显出几分可爱。见主人如此娇憨，杨戬也算是知晓为何那麒麟幼兽抢夺他的甜枣了。

因为，宠物肖主。

杨戬笑道：“小神君，是这麒麟先攻击在下。”

“你胡说什么？少隗是瑞兽！才不会主动攻击人呢！”

见小童如此护短，杨戬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只怕这小神君还不知自家养的神兽有多贪嘴，倒真是笨得可爱。

杨戬指了指自己被掏烂的衣服和满地的枣，冲他挑了挑眉，刚想将小家伙提溜下来，便听到一道雄浑的男声。

“三郎，你又淘气了。”

男子一袭玄衣，贵气逼人，额间神印蜿蜒庄重，帝王威压倾泻而出，四周鸟兽皆停止叫声，生怕冲撞上神。

杨戬堪堪站直身子，想必这位便是泰山尊神，天帝之子，东岳天齐帝君。只见帝君将小童抱了起来，笑道：“这是你姑母家的兄长，三郎不许无礼。”

小童依赖地往男子身上拱了拱，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委屈道：“君父，三郎没有淘气，是少隗弄坏了兄长的枣，兄长有些生气。”

杨戬：“……”

合着是他小心眼呗？

“哈哈哈哈。”

东岳帝君哈哈大笑，捏了捏小童的鼻子。

“你啊你，净是人小鬼大。”

先天神祗皆为应运而生，身负苍生之责，多是亲缘淡薄，可帝君眸中欢喜之色丝毫不掩，可见对这位小火神极其喜爱。

小童搂住帝君的脖子，朝杨戬做了个鬼脸。

杨戬嘴角一抽，他看起来……那么……幼稚吗？

杨戬向帝君行了一礼，道：“小侄奉师命下山，治理淮水之患。”

帝君笑道：“你心结难解，不适合入世。”

杨戬猛地抬头，帝君容颜隐于冕鎏之下，他看不清楚，只那一身气势磅礴，尽显帝王之仪，五岳之尊。

“昔有禹帝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为世人称颂。你既为云华子，自是有使命在身，你去吧。”

帝君笑问怀中的小童：“三郎，可愿与你表兄一同治水？”

小童眼神忽地一亮：“好呀好呀，三郎一定乖乖听话。”

帝君手心一空，便见小童蹦蹦哒哒地拉着玉麒麟跑到杨戬身前，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得杨戬嘴角一抽。

“它个头太大了，容易吓到人。”

小家伙小嘴一撇：“可是少隗会想我的~”

帝君笑道：“三郎淘气，便劳烦真君多费些心思了。”

杨戬嘴角一抽：“舅父放心。”

‖ 淮水

“你、不、要、乱、跑！”

炳灵年幼，又是逗鸟又是摘花，杨戬属实头疼，便冲他吼了一声。小家伙小嘴一撇，纵是杨戬这般定力，面对幼童无辜的大眼睛，也忍不住心软几分。

“好了好了，给你吃果子。”

“谢谢兄长~”

小家伙甜甜地喊了一声，杨戬纵是再多火气，也发不出来。

“好了，你不要乱跑，我去看看地形。”

“好吧……”

杨戬又不放心地嘱咐一声：“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告诉你君父，你总是捣乱！”

“……”

这个兄长好烦！

小家伙自然是闲不住的，掩去额间神印，化作凡人孩童模样。

“好漂亮的羽毛。”

小家伙捡起一支白羽，发现上面竟有丝丝血迹。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将血迹洗干净，将羽毛烤干，蹦蹦跳跳地往河边跑去。

“啊！”

一道寒力冲了过来，小家伙始料未及，手中的羽毛落在地上。他好不容易洗干净的羽毛被弄脏，他自然是不高兴的，却见面前化一女童，二话不说将羽毛抢走，清澈的眸子杀机尽显。

“啊……这个羽毛是你的吗？我帮你洗干净啦！”

小炳灵见她的眼睛似有不同，歪头看了她一眼，却被一把冰刃刺穿身体。

额间神印逐渐显现出来，只见女童冷笑一声：“原来是位小神君。”

随即又无所谓地道：“神者渡人，那就让我看看，你如何渡己吧。”

小炳灵口中鲜血溢出，白羽被鲜血染成血红，纯净的白被血渍破坏，平添几分妖异。

“为……为什么……”

女童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在他即将要握住的时候，又将他一脚踹开。

“因为，你守护的百姓，对我不住。”

‖

“三郎，你在哪儿？”

不过一会功夫，杨戬便寻不到小童身影，不禁抱怨道：“又跑哪里淘气去了？舅父可真是给我添了个大麻烦！”

“兄长……”

杨戬耳朵一动，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

“三郎？”

只是那道声音太过微弱，很快便消失不见。

“三郎！”

只见小家伙一身血迹，身体蜷缩在一起，失血过多导致的寒冷让他止不住地发抖。杨戬呼吸一滞，连忙查探他的伤势。

“三郎，别怕，兄长在，别怕。”

杨戬极力安抚着他，小童眼尾泪痣殷红如血，大大的眼睛写满困惑。他生而为神，悲悯众生，不知爱恨嗔痴，不懂聚散离别，不识心生之泪。

“兄长，我没有拔她的羽毛……我没有……”

小家伙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晕倒在杨戬怀中。雪凰妖力强劲，小炳灵虽有神力，可到底年幼，承受不住雪凰极寒之力，杨戬耗尽真气也只护他真灵不散。

‖

杨戬入海擒蛟，寻雪凰踪迹。

“你本为神兽，何以大开杀戒？”

“呵，你猜。”

女童并不与他客气，雪凰妖力肆虐之下，百姓遭殃，杨戬不敢妄动，只能依计擒之。

“冥顽不灵！”

雪凰携天地九阴，可冰封万物。杨戬不敢强攻，利用她化形之初心思单纯，以幻术诱捕，锁了她大半妖力。

“兄长！”

杨戬的刀刃已划破女童肌肤，雪凰眸光一凝，强劲的寒力向杨戬击去，却被一阵劲力弹出。

“三郎！”

小炳灵立刻与雪凰缠斗起来，胜负难解。雪凰寒力至纯，所过之处遍地冰封；炳灵神君乃地火之神，可控雷火，阻下雪凰至寒妖力。

“噗！”

雪凰利爪穿透小童心脏，反为神火所伤。

杨戬凌空一跃，接住小童身躯，以束妖索困住雪凰。

“三郎，三郎！”

“兄长，你别杀她……”

“我死了，还会有下一个地火之神，但是她，不可以。”

小炳灵口中大把鲜血溢出，杨戬慌乱地擦拭着他的血迹，将他抱紧了一些，以灵力替他疗伤。

女娲娘娘道：“雪凰妖力初开，不识善恶，你此为，除了激怒于她，并无他用。”

“况雪凰为至阴之源，她若身死，阴阳失衡，火凤一怒，赤地千里，百姓必将生灵涂炭。”

“我……”

杨戬望向自己的双手，他似乎……又做错了……

“兄长，把我的眼睛，给她吧……”

地火之灵迅速蹿出，雪凰挣脱束妖索的束缚，捏住了他的手腕。

“我生而重瞳，不需要你的眼睛。”

杨戬见她挣脱束缚，立刻甩动束妖索，却被雪凰冰凌阻断，不过瞬倾，束妖索便化作一道冰晶，被震得粉碎。

“杀我，你不够格。”

女童眸光一厉，扼住了小童的脖子，道：“他，才可以。”

“你干什么！”

杨戬一急，却见女童手中化出一柄冰刀，停在小童喉间，杨戬急急止步，咬牙道：“你放了他，莫要将自己逼入绝境。”

“小凤凰。”

小童清澈的目光望向了她，握住她手中的冰刃。鲜血滴落于素白衣衫之上，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闪过一丝动容。

“小凤凰，你相信我。”

额间神印光芒凝聚，雪凰眼中重瞳化去，小童的眼睛再不见任何光采。

“小凤凰，你的羽毛很漂亮，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你没有错。”

“傻子。”

妖力凝聚，浊气尽散。雪凰额间妖印忽闪，将妖灵打入小童体内。

“除了你，不会再有下一个地火之神。”

雪凰被锁于极地之狱，女娲娘娘赐名，向微。

众生微弱，我向众生。

‖ 泰山

小炳灵重伤，虽有雪凰妖灵相护，但雪凰寒力过于强劲，需泰山之灵护他灵体不散，东岳帝君与淑明后再诞一子，为泰山四郎。然四郎并非应运而生，灵力低微，需托生人界以修神体。

好在炳灵无碍，只一双眼睛乃雪凰妖灵所化，与自身灵力相克，总有些视物不明。

东岳帝君正与玄医问话，小家伙眨了眨眼睛，躲在屏风后，却未逃过帝君的耳朵。

帝君上前将孩童抱起，问道：“三郎身子好些了吗？怎么不好好休息？”

小家伙往帝君怀中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

“我看不清君父的脸，我害怕。”

帝君摸了摸他的脑袋：“都是君父不好，君父不该这么早放三郎下山。三郎不怕，君父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小童眨了眨眼睛，问道：“那只小凤凰怎么样了呀？”

“她在极地之狱。”

“那我能去看看她吗？”

“不行，极地之狱寒气甚重，你的身体受不住那里的寒气。”

“那好吧……”

小童委屈地往帝君怀里拱了拱，帝君将他抱到床上，轻哄他入睡。

小家伙有些害怕地蜷缩起身子，帝君轻抱着他，感受到温暖，小家伙的身体放松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见小家伙抓着自己的拇指不肯放手 帝君的眸子软了些许，笑道：“三郎已经很勇敢了，三郎很厉害，比君父还厉害。”

“陛下。”

神官有事禀报，东岳帝君亲了亲小童的额头，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

“照顾好小殿下。”

‖ 极地之狱

小童拾掇了好些果子，偷偷跑进了极地之狱。

“你怎么进来的？”

冰冷的气息让小童打了个冷战，坐在女童身边，撇了撇嘴：“本君可是地火之神，外面那些笨蛋才不会发现我。”

“……”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向微望向他的眼睛，发现视物仍有些迟缓，不及多想，小童拿起一颗白色的果子，笑吟吟地捧到她面前。

“……”

“你踩到我的尾巴了。”

小家伙这才发现自己踩到她的羽毛，立刻移开身子。

“对……对不起。”

“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你再不走，过会你君父来了，可要发现你了。”

小童将果子咬了一口，眨了眨眼睛，问道：“君父来做什么？”

“……”

“来审我。”

“好吧，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向微一时无语，索性闭上眼睛。

忽听一阵声响，向微不耐睁眸，却发现远处小童已昏厥倒地。

向微晃动四肢锁链，寒力齐聚，锁链应声而断。

向微将小童抱起，发现他脸色苍白，身体仍瑟瑟发抖，便知他受不住此地寒气，只适合在极阳之地养护。

罢了，欠你的。

‖ 不灭火山

青年折扇一合，玩味笑道：“这小孩子就是麻烦，被你寒力所伤，还敢去极地之狱那么冷的地方蹦跶。”

火凤伸手摸了摸向微的头，却被向微一掌拍开。他尴尬地收回了手，道：“还是这小帝君可爱一些。”

“……”

火凤将小童的衣服脱了下来，将他泡于汤谷之中。

树上滴下几滴水珠，落在小童睫毛之上，他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周遭的一切。

一只黑青色的鸟儿正好奇地盯着他，他这才发现自己□□，连忙往池中退了退。

“我说小殿下，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火凤笑着将他抱了出来，替他将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换上衣服。

“我……我自己来吧。”

火凤挑眉道：“爷都化形几千年了，你个小娃娃害羞什么？”

“我……我才没有呢……”

小炳灵小脸一红，眨了眨眼睛，发现四周景象格外清晰。

他的眼睛……看得到了？

“虚炎。”

听到雪凰声音，虚炎也不再逗他，将小家伙放了下来。

“小……小凤凰，你怎么出来的？”

“极地之狱，困不住我。”

小家伙生得可爱，虚炎喜爱非常，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灭火山适合你休养，等你身体好些，再送你回泰山哦。”

虚炎忍不住又捏了捏小家伙软乎乎的脸蛋，笑道：“你女兄可是同意了哦，把你送给我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