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追捕(一)

夏至已过,湖州已进入梅雨季节,天气又闷又热,过往行人通通无精打采,却还要打气十二分精神。凝滞的空气中只有知了活力最足,鸣叫声不断,却也更加让人心烦意乱。

方家后堂,方乂安正在书房里写字。

管家杨邠从外面进来,向他行了礼:“老爷,您找我?”

方乂安放下手中的笔:“最近酒坊怎么样?”

“近来正是出货的旺季,再加上今年夏天比之去年又炎热了几分,酒坊的订单也比往年要多些。还好咱们有所预料,去年冬天就防着这一遭,酿的酒比往年多了三成。这几日工人们都在抓紧启封装坛,应该赶得上送货的日子。”

他见老爷仍旧听着,又补充道,“天气暑湿难耐,工人们劳作辛苦。我已经吩咐下去,从这个月起,一直到七月,每月加半吊钱,还叫府上的厨娘每日单做几大桶绿豆汤和凉茶送到酒坊去。”

至此,方乂安才点了几下头,露出满意的笑:“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杨邠继续说道:“除了城里的单子,最近还有两趟外面的货要送,一是嘉兴庄家要的二十坛加饭酒,货已经备下了。再者是桐庐的县老爷定的老母亲过八十大寿要用的五坛二十年的状元红。”

“送货的人定好了吗?”

“桐庐那边我亲自去送,嘉兴的差事的因兼着和那边的商行做半年结算的事,需找个稳妥些的人,我预备着先去桐庐,之后再去嘉兴,时间虽然紧些,但应该耽误不了。”

方乂安忖度片刻:“嘉兴那边让瑾瑜去送吧。桐庐县的关系重要,你亲自去为好。庄家是咱们的熟客,嘉兴那边商行的管事也是瑾瑜见过的,他去不妨事,”

杨邠没想到他会这样安排,忙带着询问的口气道:“瑾瑜才回来不久,精神也一直不见好。”

“夏日暑热,你也年纪大了,没有让你一个人奔波操劳的道理。况且瑾瑜并没有受什么伤,去走一趟无妨。他回来也快半个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每日除了练功练话都很少说,也不曾见他外出。趁此机会让他出去散散心,能忘了前事便好。”末了又加了一句,“还是叫杨焕跟着。”

杨邠答应着去了。

方乂安拿起笔来本欲继续写下去,突又想起瑾瑜近日的样子,摇了摇头,停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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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

瑾瑜的思绪被猛地拉回,将马缓缓拉住,看向适才叫他的杨焕:“怎么了?”

“少爷在想什么,我叫了好几声你都不答应。”

瑾瑜扯了下嘴角:“没什么,你叫我做什么?”

杨焕指着身后几个押车的人:“走了这半日,大家伙儿都渴了,想在此处歇歇脚。”

瑾瑜向后望了一眼,果然大家都疲惫得很,便说:“嘉兴就在前面不远,我们今天就能到。今日太晚了,不宜上门,先在城里住一晚,明天再去送货。你们在这里先歇一歇,正好容我去城里找找宿头。”说着便打马前进,往城内而来。

嘉兴是江南富庶之地,城中商铺林立。天还没有黑,沿街不少酒楼、客栈都已点上了灯笼。瑾瑜在一处客栈门口停下,便有小二出来帮忙拴住了马。

定下今晚要住的房间及存放货物和车马之处之后,瑾瑜便转首出来,牵过马又往城外行来。

走了没多久,杨焕已引着两辆大车及其余人马迎面过来。瑾瑜打马上前,把预定好的住处说给杨焕。又道自己心情烦闷,想单独走走散散心,让他先带着人和货去客栈安顿,不必等自己用晚饭。

此时天色已经略有些暗了,天边一轮红日西沉,四周的云彩被染成粉色,驻足望去,炫丽夺目。瑾瑜驻足赏了一会,心情开阔不少。待到太阳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才往城内走。

太样一落山,夜幕降临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沿街的酒肆、商店纷纷开始忙活起夜市的生意,街面上的人也比刚才多了许多。面对这样的热闹瑾瑜有些头疼,便往偏僻处行来。过了主街,走入一个岔口,街道明显空旷了许多,没了那么多烛火,四周也黑漆漆的,只有一个立在街边的小食摊里隐约透出些火光。

那食摊没什么生意,主人正着急,见有人走过,即刻扯着嗓门叫卖:“茶水点心、馄饨小菜嘞!”

瑾瑜今日自出发到现在只吃了半个馒头,确实也有些饿了,既然此处清净无人,正好进去歇一歇。他进到帐篷里,捡了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要了一碗馄饨并两个小菜。

帐篷不大,里面零零落落放着五六张桌子,除了瑾瑜,只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一个人。此人背对着自己,大热的天却穿着一身黑色披风,风貌罩在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

店家手脚极快,瑾瑜坐下没多久,馄饨和小菜均已上齐,他便专注于吃东西。

味道很一般,他只捡着吃了几个馄饨、两三口菜便落了筷子。百无聊赖之间往后面一望,却惊讶地发现帐篷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作脚夫打扮的人,站在那个穿黑色披风的人旁边,正在弯腰和他密谈些什么。

那黑衣人很是警觉,好像是感受到了瑾瑜的目光,猛地转头看他,右手同时伸向怀中。瑾瑜只作不见,装作四处张望的样子,自然地瞟了一大圈后又低下头来继续吃菜。黑衣人观察一阵,确信瑾瑜并未偷看偷听才松开了握着武器的手。

事实上,背对着他们的瑾瑜却上了心,开始凝神细听他们的说话。

那个作脚夫打扮的人说道:“少主吩咐,那女子受了伏击挂了彩,伤得不轻,肯定走不了多远,此刻一定就在城中某处,让我们务必今晚抓住她。”

着披风的人沉吟着:“今晚就得抓住……你们查得如何了?”

“城中的酒肆客栈我们的人全部都扫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任何受伤女子的痕迹;药房医馆也一直派人守着,也从没有受伤的女子上门……”

着披风的人斥道:“蠢货!如果你被人追杀,会蠢到自己跑去客栈医馆这些惹人瞩目的地方吗!”

脚夫打扮的人似乎把腰弯的更深了一些,声音有些发闷:“是是是,属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那女子如果不在这几处,那就应该躲进某个人家,属下正按照少主和您的吩咐在城中各处民居搜查,应该马上就会有消息的。”

黑衣人哼了一声:“你们务必要仔细!那丫头武功好,又狡猾得紧,从无锡到这里,一路和我们打斗了多少次,我们都没能把人抓回去。还是少主亲自出马定了计策才弄伤了那个丫头,结果又给她跑了,这次要是再抓不到,你们自己去向少主请罪!”

脚夫打扮的人慌忙又答了好几个“是”字。

那黑衣人又往瑾瑜这边瞄了一眼,瑾瑜吃着馄饨正香,还向店家喊道:“老板,来些醋。”见无异样,这才向店家扔了几文钱,从前面走了。等瑾瑜再往后看时,脚夫打扮的人也不见了。

瑾瑜虽然面上镇定,心却跳个不停:“无锡……武功不弱、十分狡猾……是她吗?难道他们是倪家庄的人?”

他在地牢里晕倒,再醒来时已在家中。他也曾问过父亲是怎么回事,是谁救他出来的。方乂安只说,自己收到他的来信,知道他要去无锡,焦急之下便亲自去寻,恰好有认识他的人向他递了消息,告诉他瑾瑜被一个大户人家抓了去。

自己求人作保,才将他带了出来。至于此中细节,父亲是说什么也不肯讲了,还训斥他不该涉足江湖中事,此番能够出来已是侥幸之至。往后如果还这样任性妄为,他也没本事护他周全。

他被圈在家里,不知道紫璇身在何处,更加无从得知倪家庄和余漱的情况,也不敢向父亲提出想去无锡找人。每日烦闷,只能发奋练功以作排解。

至于他自己从姑苏遇到余漱以来的遭遇,他也向父亲说了个大概,唯有关于彭城派、秋山居的一些细节涉人**,被他略去了。方乂安听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叮嘱他:“江湖之中波云诡谲,最不可轻信于人,更不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

“轻易相信别人?”瑾瑜的心抽了一下,父亲也觉得我被她骗了吗?她为什么没有回来救我?

瑾瑜被这个念头挠得难受,又不好和父亲提起,整日里都是恹恹的,反倒是练功能够让他暂时忘却这些烦恼。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骗我又如何?她是天魄门的人,必然要把天魄门的事放在第一位。自己虽然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到底也只是萍水相逢,她又有什么责任要保证我的安全呢?倪家庄势力强大,即使她来救我,也定然会羊入虎口有去无回。难道为了你她就要舍弃自己的性命吗?再说,是你自己非要跟着人家跑去倪家庄的,就你那点微末道行,不添乱就不错了。

如此想着,这勤学苦练力求进步的念头就更甚,过往方乂安怎么劝他在武学上用心,他都不肯下功夫,经此一事,却突然如此用工,方乂安虽然对此喜闻乐见,却也多了一层隐忧。

新副本——洪漕帮副本开启,又有一个女子的小故事要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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