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洞穴上方正站着十来个十几岁的少年。其中一个拍去手上灰尘,向他们中年级最大的一个道:“寨主,香已经放下去了。”
另一个稍小一些的孩子也对那寨主说:“这次用的香不多,烧得快,等一会儿咱们把洞口打开,等药气过了就进去。”
那寨主约莫十六七岁,个头不矮,但极为瘦削,更显得营养不良。周围的孩子们也都一个个衣衫褴褛,乏人照料的样子。
寨主闻言道:“阿毛说,他们有护卫,想来是会功夫的,咱们用香先去了他们的力气,才好办事。”他又向站的稍后些的一个孩子招手,那孩子走过来,却正是紫璇他们在山下村子里遇到的那个七八岁孩童,叫做阿毛。
寨主问他:“你再仔细说说他们的情况。”
“他们一共五个人,两个公子哥儿,两个护卫,还有一个姑娘。说是要来找另一个姑娘。”
“另一个姑娘?是紫瑛姐姐?”寨主想了想,说道。
“好像是。”
“他们当真有钱?”
“有,我看见了,那个公子哥有那么大一袋银子呢。而且他们的衣服料子看起来都很贵,就只那几身衣服拿到镇上去也能换些钱。”
寨主点点头,又向面前的其他孩子们说:“咱们来这也快一个月了,这阵子大家的身体多有好转。今天拿到这些钱,我们就下山,换地方。”
年级大些的孩子都模仿江湖上行礼的方式,边抱拳边回应:“都听寨主的。”
另一名年级小的孩子则说:“寨主,这次下山,能吃到肉吗?”
仿佛哄孩子一般,寨主露出笑容,又摸着他的头,对着大家说:“能,我保证!”
一众孩子都欢呼雀跃起来。
下面的洞穴再次现出亮光时,寨主已经带着两个年级最大的少年爬绳梯来到了下面。从洞口垂下两桶水,两个随从分别朝晕倒在地的四个人面上泼了一些,将他们弄醒。
几人尚在醒转过程中,还没说话,寨主先道:“你们还挺厉害的,竟然能割坏绳网,自己跑出来。不过没关系,我这香药,只要闻上那么一点,就会酸软无力。你就是武林第一,此时也使不出什么招数来。”
原以为的山匪竟然是一群没长大的毛头小子!紫璇几个面面相觑,很是花了一些脑力来消化这一点。
只听那位寨主继续说着:“你们放心,我们只求财,不杀人,把身上的一切财物统统交出来,我便让我的兄弟们放你们下山。”
杜彦成笑出声来:“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说话的口气倒是大。若我就是不肯给呢?”
寨主也冷笑一声:“那可由不得你。”然后朝身边两个孩子挥了两下手,他们便上前按住杜彦成的两条胳膊,寨主则亲自上前从他身上摸出了钱袋并四五张银票。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三个少年的眼睛都放出光来,头和头碰在一起看着到手的银子和银票,正在估摸它们的数量。欣喜若狂的下一刹那,一把刀架在了一个孩子的脖子上,另一个孩子也被人扭住,而寨主则被紫璇擒住了臂膀。
杜彦成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才慢慢走过来,从他们的手上抽回了钱袋和银票,得意地笑着:“是不是由得我,你说了不算。我的钱还是我来保管比较稳妥。”
寨主想挣扎,在紫璇的手底下却动弹不了一点,另外两个少年大骂了起来,什么“奸贼”、“歹人”的,仿佛紫璇他们才是做了坏事的人。两个护卫受不了这种气,也怒吼起来,威胁他们再不闭嘴就要宰了他们。
正一团乱,从洞口处又飞下来一个人,叫道:“别杀他们!”她的身边则是瑾瑜。
“紫瑛?”紫璇飞速点中三个少年的穴道,奔到紫瑛身边:“果然是你,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紫瑛眼泛泪光,拉住她的手:“你终于来了。”她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对杜彦成他们说:“请你们手下留情,他们还只是孩子,也是逼不得已才沿路打劫的,别杀他们。”
紫璇见状也道:“杜公子,诸位大哥,我已经点了他们的穴道,你们可以把刀放下了。”
杜彦成朝护卫们点头,他们才收刀垂手。
紫璇刚才出手的同时还点了他们的哑穴,此刻洞内雅雀无声,众人看着从天而降的瑾瑜和紫瑛,都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瑾瑜道:“此处昏暗,我们要不先上去,找个干净明亮的地方慢慢说?”
于是,瑾瑜和紫璇分几趟带着洞穴中的人飞到了上面。这才发现,还有十多个孩子们被瑾瑜和紫瑛先行绑了在这里,正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地坐在地上。他们看到被定住的三个大哥都是一愣,随即有几个孩子哭泣起来,还有一些孩子仍旧叫骂个不停。
紫瑛安抚住他们,承诺道:“相信我,我们不会杀他们的。”
其中一个孩子大声质问:“你把我们寨主怎么了?他怎么不会动?也不说话?”
另一个也说:“你们别想害他!”
紫瑛急忙说:“他只是被点了穴,暂时不能动不能说话而已。”
“点穴?”大部分孩子都没听说过这是什么,紫瑛望向紫璇,紫璇无奈,点开寨主的哑穴,推了他一下:“说句话吧,告诉你的这些弟兄们,你还没死。”
寨主十分倔强,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紫瑛又对他说:“她是我妹妹,不是坏人。你别这么倔。”
那寨主仍旧只是哼了一声,不肯妥协。
紫瑛脑子一转,换了话术:“你的这些弟兄们,你都不准备要啦?你不怕死,难道也要让他们把命搭上?”
他才像是被触动了,眼珠子在地上那群孩子身上转来转去。”
紫瑛趁势道:“你把我师兄放出来,我就让我妹妹把你还有你的这些弟兄放了。以往的事情,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那寨主想了想,终于开口问她:“真的既往不咎?”
紫瑛略一歪头,朝魏彦成走去,指着他带来的护卫们,问:“他们听你的,对吗?”
杜彦成点点头。
“你是方公子的朋友,自然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的钱没被他们拿走,人也都好好的,能不能网开一面,不要找他们的麻烦?”
杜彦成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天真的小姑娘,笑了起来:“好,姑娘要我饶了他们,我便照办。”
紫瑛面上绽出笑容:“多谢你啦。”
她又回到寨主面前:“这位公子不追究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你把我和我师兄掳来之事,你信我,我从不骗人。这下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他还在掂量,紫璇也加上一道砝码:“除了与我们合作,你没有其他办法。别说你现在被我点了穴,就算你是自由身,也打不过我。”
回想起刚才她点穴的身法,寨主便知她所言非虚,可恨自己没什么武艺,这才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要想救下自己和这一帮孩子的命,唯有靠他们手下留情。但他不愿意示弱,故而仍冷着一张脸:“放人可以,那你先让他们放了我兄弟。”
“好。”紫瑛因向道紫璇道:“放了他们吧,他们不会跑的。”
紫璇不置可否,只是怀疑地看着那个少年寨主。
紫瑛明白她的担心,便对那寨主道:“其他人我们都可以现在就放了,但是你必须拿在我们手上。等看到我师兄安然无恙,我们才会放了你,你可愿意?”
他想都没想:“没问题!”
紫璇这才同意,瑾瑜和两名护卫去给地上的孩子松绑,紫璇也解开了寨主身边两个少年的穴道。他们都一脸焦急地看向寨主,那寨主虽和他们年纪相差并不大,却淡定许多:“听我的,去把人带过来。”
其中一个少年叫道:“可是……”
寨主安抚他:“没事,听我的,先把人带来。”
另一个少年拉住同伴的袖子,叫他不要多说。
杜彦成指派了两个护卫跟随这两个少年一起去带江珺翊过来。
紫瑛则对着刚刚被松绑的孩子们说:“饿了吧,饭好了。”又点出两个年级大些的孩子,“阿福、阿财,你们带几个人,跟我去灶下打饭。”然后便带着他们出了山洞。
听到句话,紫璇和杜彦成都目瞪口呆,实在难以理解紫瑛的行为,于是都看向瑾瑜,盼着他能解释一二。
瑾瑜也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还是等紫瑛姑娘回来,再听她讲明原委吧。”
“那你又是怎么到这里的?还找到了紫瑛姑娘。”杜彦成问他。
瑾瑜便简单叙述了自他们落入大坑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他一路沿着山势向上。因在高处,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就看到了半山腰有人影晃动,猜想这必然就是山匪活动的地方,便悄悄上到此处。哪知目之所及都是一群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模样。
过了一会,在山下给他们带路的那个孩子出现,对着一个人叫“寨主”。瑾瑜虽然仍满心疑窦,却也听清楚了那少年寨主的吩咐,其中提到“焚香使人脱力”一节,便留了心。一路悄悄跟随那个被指派去取香的孩子,等他拿出香饵便于无人处略施小计,转移他的视线,并飞快地将陶罐中的香饵换成了自己身上带的檀香。
“原来如此。”紫璇心道。刚才闻到檀香味时,她便警觉起来,还呼喊杜彦成等人捂住口鼻,可过了一会,传入鼻中的仍然只是檀香,不像是掺了其他东西的样子。她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和杜彦成商量先装做晕倒,看这伙山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瑾瑜在换掉了香饵之后,一路跟着那个孩子来到山洞,确认了紫璇等人关押的位置后,又听他们提起紫瑛,于是溜出来,抓住了一个年级小的小孩,让他带路找到了正在灶头上煮饭的紫瑛。这就有了后来紫璇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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