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尚青,山中雾气氤氲,采芹苑内的演武场上却已经响起了阵阵呼喝之声。江珺翊正带着十来个孩子做早课。旁边另有一些弟子,年龄不一,正按照各自的修习进度独自练习,他也会时不时走过去看几眼,在一些细节上指点几句。。
贺新韵还沉沉睡着,紫璇蹑手蹑脚地起来,简单梳洗过便直奔这里。
“第一天回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起的这样早?”江珺翊见她过来,笑着问道。
“说不上哪天姥姥又要考校功夫,我再不抓紧些,免不了又被她老人家训斥一顿。”
“师祖娘严厉,你也不肯放松。”
江珺翊比紫璇年长几岁,紫瑛、紫璇还是孩童的时候,他总是带着她们一起玩耍,照顾她们。虽然二人一起习武,免不了被长辈们拿来相互比较,但在他心里,紫璇一直都是需要被照顾和保护的妹妹。
见她衣衫单薄,江珺翊立即关心道:“山中不必山下,日出之前又最是寒气逼人,你怎么不多穿些?”
“我来练功,穿得太厚不好活动。”紫璇摆弄着手上的剑,“一会练起来就不冷了。”
二人闲话吸引了弟子们的注意,有些人甚至停了下来,想知道和堂主说话的人是谁。
江珺翊瞧出了他们的好奇,便带着紫璇过去,介绍道:“这就是我常和你们说的紫璇师姐。她资质好、悟性高,又极为勤勉,武艺精熟。以后她常住在门中,你们可以多和她请教。”
弟子们纷纷向紫璇问好。第一次以师姐身份出现在太白山,紫璇对此还有些陌生,只能僵硬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众人。
江珺翊料到了她的不自在,再度接过话头:“她功夫好,是以虽是门主之女,却一直由咱们师祖娘亲自教导。此番师祖娘回来,你们才能有福气见到她。”
到底有多厉害,竟然能让门主的师娘亲自教导?都知道江珺翊少年老成,功夫颇得文远骥真传,不知道二人相较,谁的功夫更厉害一些。天魄门中,阶级不显,师徒、上下之间往往亲如家人,说话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有人好奇自然就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我和璇儿好些年没有切磋了。拳脚刀剑乃至暗器轻功,璇儿无有不会,还能融会贯通、灵活变化,想来功夫应在我之上。”
江珺翊说的是真心话,紫璇却不敢应承:“师兄总是自谦。我虽然学得多,但失至于驳杂不专,也比不上你精擅本门武学,每一样都练得极为老道。姥姥可是一直拿你做旗子督促我练剑呢。你这番话,她听了定要驳斥。”
“不如师兄和师姐比试一场,我们也能顺便瞧一瞧咱们天魄门的高深武学。”他们谦让来谦让去的,反而让弟子们更加心痒,便有入门较早的弟子怂恿他们比试。
江珺翊踌躇一阵,又朝门口望一望,见无人前来,才道:“也罢,我爹不在,偷偷满足你们一下也无妨。”又征求紫璇的意见,“如何?给他们露一手?”
紫璇欣然应允。两把剑同时出鞘,就在演武场上切磋了起来。
江珺翊出招精确,头肩肘腕胯膝足无一处不与剑谱相合,能够最大地发挥出每一招的威力。紫璇则爱剑走偏锋,往往出完上半招,姿势一变就接上一个新的招式,好处是往往让对方措手不及,但也吃了不用全力的亏。
初时,江珺翊出剑极为谨慎,不急着和紫璇硬拼,而是在周旋中仔仔细细地观察对方,计划厚积薄发。紫璇则更为进取,换着不同的招式,想要试出珺翊的弱点。两人有来有往,一时间难分高下。
别说刚入门的小孩,就算是拜在文世杰门下七八年的弟子们也惊掉了下巴。江珺翊身为大师兄,练功勤、武艺高,他们都是耳闻目睹的。但紫璇是女儿身,看上去弱不禁风,如非亲见,实在难以相信她竟然能够接得住江珺翊的剑招,还时不时能逼退他们一向视为榜样的大师兄。
缠斗正酣,江珺翊忽得后撤,继而双脚交替前趋,右手持剑抡小臂画圈。紫璇见状也使出同样的招式,两人各自跃起,右臂挥剑在空中画了个圈子,两剑相交,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珺翊的剑压过了紫璇的,两人落地,紫璇向后退开。
江珺翊收剑入鞘,笑道:“承让!璇儿当真是下了苦工,这套流光剑我刚刚能够使得圆熟,你已经能够自由发散,相机而动了。”
紫璇心中微苦,但还是笑着说:“你少恭维我,刚刚这招‘流星赶月’,我就不如你。论踏实严谨,还是你更胜一筹。”
江珺翊也不再废话,对着急切围拢过来的众弟子们道:“流光剑是本门祖师爷在太白山癫蒙仙人感应,悟出来的高深剑法,变化繁复,威力无穷。等你们把基本功练好了,将来师父必会倾囊相授。”
众弟子刚刚才见识了这套剑法的精妙,听闻自己未来也有机会接触这样高明的武学,不禁跃跃欲试,练功的动力更强了。
这边江珺翊还在承担他作为济英堂主和大师兄的训诫之责,一个年轻门人急匆匆跑进采芹院里。紫璇眼见,认出此人是政事堂的伍双全。
只见他神色慌张,一口气冲到江珺翊身边,拨开他面前的弟子,大声道:“外敌入侵,师父还有门主和敌人们打起来了!”
江珺翊闻言大惊,立马要跟他走,众弟子们也准备跟上。他猛地停下来,命令他们:“所有人不可擅动。外敌来犯,山中却毫无示警,来者要么尔尔,不足挂齿,要么极为强大。你们学艺未成,就算去了也顶不上,不如稍安勿躁。有事我会派人来叫你们。”
他又对弟子中年资最长的桑英道:“你领着他们回房,不得命令不得擅自出门、走动。违者逐出济英堂,听见没有?”桑英表示明白,马上按照珺翊的吩咐行事。
江珺翊和紫璇赶到山门处时,果然看到文远骥被几个人围攻,一旁许淑平也以一敌三,斗得难分你我。江邵谦则不见踪影,天魄门其余人则在外围和来人捉对厮杀,未落下风,两边都没有伤亡。
两人使出轻功,跃入战局核心,一个去帮文远骥,另一个瞄准攻向许淑平的人,各自分去一个敌手,斗了起来。
紫璇的对手是个中年人,使一柄□□,刚刚他绕到许淑平后方欲施以偷袭,被紫璇从天而降踢中脑门。眼见来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己却如此丢人,他恼羞成怒,更加卖力地舞起□□,专朝着紫璇的致命之处攻击。
紫璇心中冷笑,脚步不停,一边闪避,一边瞅准机会冷不丁地戳他一下。这般打法更加惹恼了他,那人眉头越锁越深,但招式仍旧稳健狠辣,紫璇虽有得手,但一直不中要害,短时间内奈何不了他。
忽然听到一阵轰鸣,江邵谦在山门外大喊:“山上机关阵已启动,不想死的,赶快放下武器!”
少了一层压力,文远骥和许淑平便能轻松占据上风,听闻增援已到,便使出致胜的招数。文远骥以肉掌对阵一刀一剑,穿梭其中,片刻间已打中一个人的前胸和另一个人的后腰。二人吃痛,对视一眼,各自闪开让到一边,许淑平也制住了攻击自己的两个人,将他们踢出去老远。
天魄门其余人,包括紫璇和江珺翊尚未注意到这些情况,激战正酣。忽然间,紫璇面前落下一支箭簇,差一点插中那个中年人的大脚板,对方大惊之下随即后撤。箭镞自山门外射来,紫璇回头看见江邵谦和守冲堂的人围在两侧,心下已经明白,也退了开去。
另一边江珺翊和自己的对手也已经分开。如此,刚刚还在以命相搏的两方人马几乎在一瞬间内罢兵止戈,但各自的目光仍旧小心地注视着对方。
文远骥向适才和自己以及许淑平挑战的几人挨个儿望去,沉下声调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号:“河东龙门山解立栋、谢立梁、云阳范式家主范宝林、原州肃远寨大当家占志高、洛南曹家堡堡主卢金良、蓝田派掌门葛宏丰。十年前我没有杀了你们,你们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有几个人被他的寒气震住,一时间并不敢接话。
六人中年纪最长的当属蓝田派掌门葛宏丰,他刚刚被文远骥打败,此刻却毫不羞臊,站出来道:“十年前是十年前,现在是现在。天魄门将有大难,我们为何不能来。”
“你们早已脱离天魄门另立了门户,现在却以门人自居,到底是何居心?”
“文远骥,我们脱离的是你,不是天魄门!你不忠不孝,要做缩头乌龟,我们管不了,但如今有人要欺负到天魄门头上来了,我等绝不能闭上眼睛当没看见。”
“此话何意?”文远骥眉头一皱,不难猜到他们的来意。
“藏宝图。”葛宏丰只说了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背后牵连甚广,文远骥瞟了一眼远处的紫璇,心道:“决不能如他们的愿!”
占志高见他沉吟不语,急得插话:“我们听说藏宝图已落入他人之手,才特定相约一起前来门中商议,文门主何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已经赶到文远骥身边的江邵谦低低地叫了一声“师兄”,许淑平也看向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文远骥无奈,对着江邵谦点了一下头。
江邵谦随即出来打圆场:“如果你们真心为了天魄门而来,那咱们就有商量的余地,此处不便,不如一起进议事堂,坐下来慢慢分说。”
六人没有异议,片刻前还针锋相对的两方人马便一起上山,往议事堂走去。半路上紫瑛和贺新韵也一起赶了过来,看他们都毫发未损,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快到门首时,文远骥落后几步,让江邵谦引着人先进去。自己则来到两个女儿身边:“璇儿留在外面,不得进去,还有瑛儿。”又招呼珺翊和贺新韵,“你们俩跟我来。”
紫瑛想要争辩,却遇上了父亲不容质疑的眼神,一下子熄了火。紫璇则压下心中不满,顺从地站到一边,顺便也拉走了紫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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