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柯站在幼儿园的门口，满是同情地看着那个缩在角落里的蓝裙子小女孩，她怀里紧抱着一只毛绒兔子，眼睛都哭得红肿了。

蝶舞是沈柯的挚友蓝岩和谭敏留下的唯一骨血。

蓝岩和谭敏在旅行途中出了车祸，谭敏当场死亡，蓝岩在重症监护室坚持了几天，最终没挺过去。

临终前，蓝岩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沈柯照顾。

“蝶舞。”他蹲下身，温柔地对她说，“我是沈叔叔，你爸爸的好朋友，以后咱们两个一起生活好吗？”

小女孩闻言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引得沈柯十分心疼。

“叔叔，爸爸妈妈是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吗？”蝶舞的声音细如蚊蚋，带着一丝的紧张。

沈柯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是啊，他们都变成了星星了，你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是最亮的两颗星星。”

他伸出手，“跟沈叔叔回家好吗？”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指怯生生地搭在了他的手上。

收养蝶舞的手续办理的很快，原本二十一岁的单身男人领养小女孩是不太容易的，但蓝岩在遗嘱中明确的指定让一切顺利得出奇。

“你确定要自己带孩子？”妇联大姐担忧地问沈柯，“没结婚的大男人照顾一个小姑娘，多不方便。”

沈柯看了看正在玩积木的蝶舞，笑着说：“朋友所托，不好推辞，再说了，我能照顾好她。”

收养蝶舞后，最初几年确实很艰难，沈柯要学着扎辫子、选裙子，每天都要忙忙碌碌地准备饭菜，送她上学，接她放学。

蝶舞十岁那年，半夜突发高烧，他抱着她在医院走廊狂奔的样子成了儿科护士们多年的谈资。

“沈先生真是又当爹又当妈，太不容易了。”邻居太太们总这么感慨。

蝶舞十五岁生日那天，沈柯送了她一枚蝴蝶胸针，蝶舞很喜欢。

“谢谢沈叔叔。”蝶舞高兴地抱住了他，“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不过，我有件事忘了说了，学校下周要开家长会了。”

沈柯温柔地说，“我去给你开，我就是你的家长。”

这天，沈柯开车接蝶舞回家，远远地看见她跟一个陌生的男孩有说有笑地往校门口走，很亲密的样子。

那个男孩凑在蝶舞耳边说了什么话，惹得她咯咯直笑。

“蝶舞，上车。”沈柯摇下车窗来，面色严肃地说。

回家的路上，蝶舞一直在偷瞄他，看到他一直紧绷着脸，忐忑地问：“沈叔叔，你生气了？”

“没有。”沈柯轻描淡写地说，“蝶舞，你要以学业为重，不要早恋。”

蝶舞突然就笑了，“不会的，我没有早恋，您放心好了。”

沈柯放下心来，他害怕蝶舞耽误了学习，高中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恋爱的话，考上大学再谈也不迟。

变故发生在沈柯三十三岁的那一年，那一年，沈柯出了车祸。

当对面的车子快要撞上来时，他心里首先想到的是，若他不在了，蝶舞该怎么办？

所幸，他活下来了，生活一如既往，但又有些不同。

在昏迷期间，他像看电影一般，看到了几段故事，故事里的女主角，悬崖边的蓝衣女子、舞厅里旋转的身影、知青宿舍里沉默的女孩……她们都长着和蝶舞一模一样的脸。

更令他吃惊的是，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他，故事的结局都是他与“蝶舞”相爱不成、相守不能。

他醒来后，久久不能平静。

某天去书店，他被一本书吸引了，《假如这个世界上有轮回》，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转世一说吗？他梦里的一切究竟是真事的，还是幻觉？

难道他的潜意识里，对蝶舞有什么想法不成？若是这样的话，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事情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有一天，蝶舞在对镜别发卡时，他出现了幻觉，他看见了某个前世，有一个蓝衣女子也在别同样的蓝蝴蝶发饰。

他怀疑自己精神出来问题，他内心越来越不安。

“蝶舞，最近去学校住吧！”他怕自己的状态影响到蝶舞的生活。

蝶舞听后很受伤，但还是同意了，她知道，她总有一天要离开的。

她已经成年了，没有资格继续住在这里了。

蝶舞开始了住校生活，偶尔会回来看他，而他开始频繁地做梦，梦里的情景每次都让他痛彻心扉。

蝶舞二十岁生日那天，沈柯特意请了假，做了一桌她爱吃的菜，蝶舞住校后，这样的家庭时光越来越少了。

“沈叔叔。”蝶舞抿了口红酒，脸颊泛起红晕，“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柯正在切牛排，温柔地说，“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我喜欢你。”蝶舞哭着说，“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爱你！”

“蝶舞，不可以！”沈柯很震惊，但坚定地拒绝了她，“我比你大十五岁，也是你法律上的监护人，我们是不可能的。”

“可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蝶舞抓住他的手。

沈柯抽回手，摇摇头劝她，“这是青春期错觉，等你遇到同龄的男孩子，你就会发现，这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我试过！”蝶舞激动地站起来，餐巾飘落在地，“我和别人约会过，也一起看过电影，他们只会让我更确定，我想要的是你！”

“蝶舞，”他艰难地说，“世俗不会接受我们。”

“谁在乎世俗？”蝶舞踮起脚尖，呼吸拂过他下巴，“我爱你。”

“对不起。蝶舞，你需要冷静。”

蝶舞的眼泪滚落，“沈柯，别再推开我了。”

理智的弦在那一刻绷断，沈柯几乎要低头吻住蝶舞，却在最后一秒瞥见了客厅里的照片，蓝岩搂着妻子微笑的样子像一盆冰水浇下。

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他的眼角有了细纹，头上也生了几根刺眼的白发，而蝶舞却正风华正茂。

他们有十五岁的年龄差距，他们是别人眼里的养父和女儿。

他推开了蝶舞，“我是你养父！”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蝶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地熄灭了。

“我明白了。”她转身走向楼梯，同他告别“我回学校了，晚安，沈教授。”

那晚之后，蝶舞就消失了。

沈柯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也报了警。

蝶舞开始在他梦里频繁出现，“你会找到我吗？”梦中的蝶舞总是这样问，然后消失在晨光之中。

蝶舞去了华山，站在山顶的那一刻，山风拂面，她觉醒了前几世的记忆。

爱情的考验，是如此的折磨和痛苦，但她不后悔每一世与玄柯的交集。

年龄差距与世俗的眼光，她不在乎，但沈柯接受不了。

他也很痛苦，她能感觉到。

每一世，他们就是求一个圆满，怎么这么难呢？

佛祖，你是在惩罚我们吧？

“蓝翼，来我身边。”她听到玄柯在叫她，她毫不犹豫地飞了下去。

风在耳边穿过，她如苏蝶儿一般自由自在。

……

墓碑上的蝶舞微笑着，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岁。

“我骗了你。”他抚摸着冰冷的墓碑，“我记起了每一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世，我们败给了世俗偏见。”脑海里，蝶舞微笑着说，“下一世，没有年龄差距，没有身份阻碍，我会在樱花盛开的地方等你。”

“佛祖，你定的九世轮回，究竟是给的机会，还是惩罚？”他大声地质问。

没有人回答他，他所有的情感，都随着蝶舞远去了。

爱情，需要勇敢，需要坚定，需要冲破偏见，这是炼情的第八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