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拾肆 沉默中爆发

初六日一大早,楚亦昀、皇甫湜和卿落辞别众人,往帝都而去。

一路上,楚亦昀不是在喝酒就是醉酒,并不多言语。

卿落因为想着清弄的那个万一,又兼之十几年未回过帝都,心中忐忑,时常沉默不语,连带得皇甫湜都闷闷的。

初七日午后,在一片暖阳里,他们抵达了帝都。

帝都建在熹江中段的君临平原之上,在豫州与雍州的交汇处,与檀州隔江向往。整座城池呈圆形,四周有宽大的护城河,东南西北城门都有重兵把守。城内以皇宫为圆心,各级官员办公的衙门、居住的府邸按层级扩散,外围一圈才是平民百姓聚居处,是以形成了外围喧闹繁花,内围威严肃穆的奇特景象。

三人的马车从西隽门而入,皇甫湜与楚亦昀自是看惯了帝都景色,并无心观景。

卿落则挑起窗帘一角,看着外面从一路繁华而渐渐变得庄伟威严,幼时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交织,忐忑不安之余又有着伤感悲痛,百般滋味在心头。

皇甫湜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一双星目尽是柔情万种,企图消减她的沉重心情。

卿落回握着他的手,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有他与师傅护着,便对他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马车一路走到西华宫门,被拦了下来。

皇甫湜亮出令牌,守门侍卫行过礼后赶紧放行。

马车又继续前行了一段路,前方是内宫入口,再无法前行,三人才下了车。

驾车的是墨阳楼的下属,向三人行过礼后,掉头离开。

抬头看着面前红墙金瓦的深重宫殿,卿落想起许多幼时牵着父亲罗一迟的手走过这里的画面,一时感伤得忘了行动。

楚亦昀看看她,对皇甫湜说:“还是我把她带回兰心殿吧。”

楚亦昀虽然已封王,有自己的府邸,但是他一向在帝都都是留在兰心殿,从未回府住过。一是为了在娴太妃跟前尽孝,二是还未成婚,府里也就只有他一个,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皇甫湜想了想,说:“如此安排,甚好。”

这次是他击退洛南军后第一次回来,要面对怎样的局面,他一时也拿捏不好,让卿落以楚亦昀徒弟的身份入宫,想来是最好的安排。

卿落回过神来时,便听得他们已经安排好自己,便也不多言,深深地看了皇甫湜一眼,与楚亦昀往西边的兰心殿而去。

皇甫湜则深吸一口气,向东边的重重威严宫殿走去。

楚亦昀领着卿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一路对遇上给他行礼的宫娥内侍不闻不问,直接来到兰心殿,不由宫娥前去回禀,就大大咧咧地直接走到前殿的大厅里。

听得传报他回来,娴太妃领着一群宫娥自内殿转出,刚想开口,看到楚亦昀身后站着的卿落,不由得皱了皱眉,问:“这位是……”

卿落前行一步,给娴太妃行了一个大礼,恭声道:“给太妃请安,太妃万福金安。民女卿落,是王爷的徒弟。”

“你就是卿落?”

忽然一个俏生生的声音自娴太妃身边响起,卿落错愕地抬头看去,只见满头银发的娴太妃旁边,站着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少女,一身粉红宫装衬得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俏丽可人。

楚亦昀给娴太妃行过礼,一见到她身边的少女,就感觉两边太阳穴突突地疼。此时正侧过身,不愿看那少女。

卿落稍一思索,便知道那肯定是范芷柔,便微微笑道:“回范小姐,正是民女。”

“你知道我?”

范芷柔倏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靥,前行几步走到卿落身边,把她拉起来,拿眼瞟了一下楚亦昀,问:“是王爷跟你提起的我?”

卿落正想回答,楚亦昀冷哼一声,道:“本王才不会那么无聊。”

“好啦。”娴太妃已经在中间的太师椅上落座,靠着金丝盘缠的靠枕,柔和地说道:“你们两个可不要乍一见面就又掐起来了。昀儿,芷柔听闻你今日回来,可是早早地等在这里了。”

楚亦昀背负双手,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去左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宫娥奉上的热茶刚要喝,看到卿落还站着中央,就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平和地说:“在这里不要拘谨,母妃不是拿规矩压人的主子,你看那丫头如此言行如此放肆就知道。赶了一天的路,坐着喝口茶歇歇。”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楚亦昀虽然如此说着,卿落还是不敢逾矩,正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娴太妃也笑着开口:“卿落姑娘,你是昀儿的徒弟,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了。早就听昀儿说过你几回,今日见了果然是貌美如花,知书识礼。坐罢,在这里就当在自家里一样,不必立规矩。”

听她如此说,卿落才福了福,走到楚亦昀旁边的椅子上,斜签坐了,又端起热茶喝了两口,这才舒缓了一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范芷柔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坐到她身边,靠着两人中间的茶几,笑盈盈地说:“我早就听得许多你的传闻,如今见到真人,可真是开心。你就在这里住下罢?那可真的太好了,我必定天天入宫与你作伴。”

“还说什么天天入宫?”娴太妃有点疲累地撑着额头,笑道:“走来走去的也不嫌累得慌?我看你也在这里住下得了。”

“母妃,”楚亦昀赶紧反对:“天天见着她,你也不担心我被烦死?”

“胡言乱语。”娴太妃佯怒地呵斥他一句。

范芷柔马上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楚亦昀转过头去,不愿看她。

娴太妃看着他们如欢喜冤家一般,心里自是高兴,先前给楚亦昀相看过那么多的名门淑女,他都不理不睬,就只有范芷柔能得他特殊相待,虽然言语上并不愿给她甜头,但是娴太妃也看得出来,楚亦昀对范芷柔多少有些好感的。

转而看到捧着茶盏低头不语的卿落,娴太妃迟疑地说:“卿落姑娘这容貌,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楚亦昀一眼。

卿落心中一震,一股悲痛在心里四散开来,一时怔愣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佯装不知道娴太妃的话是何意味,楚亦昀伸展了一下双手,说:“坐了两天的马车,骨头都快散了,母妃恕罪,我先去歇一下,晚饭也不必喊我了。”

说着站了起来,回头看向卿落,正想说什么,范芷柔抢先对他摆摆手,说:“你自去吧,卿落姑娘我给您招待,保管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嗤笑一声,楚亦昀倒是对卿落说:“既然她这么说,你就使劲使唤她就是了。我先去了。”

卿落点点头,对他宽慰地笑了笑。

娴太妃看着他转入内殿的背影,有几分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向来十分清楚楚亦昀的心思,他如此刻意不接她的话,分明是此地无银,看来他这个徒弟不是那么简单。

“那太妃,”范芷柔数落地拉着卿落的手站起来,笑道:“我就先带卿落姑娘安歇去了。”

娴太妃示意贴身宫娥晓颦过来扶她起来,温和地笑道:“去吧,记得待我招呼好卿落姑娘。”

“是。”范芷柔随意地福了福,就拉着行礼行到一半的卿落快步往内殿去了。

娴太妃看着她急冲冲地走了,扶着晓颦的手笑道:“这丫头,什么事都这么风风火火的,一定是想从卿落姑娘嘴里套一下话,看昀儿在背地里怎么说她的。”

晓颦温柔笑道:“奴婢瞧着,范小姐这性子很对王爷胃口,想来您多年的心愿很快就可以圆满了。”

娴太妃拢拢鬓边有点松散的发髻,叹息道:“但愿吧。”

————————

兰心殿因遍植兰花而得名。

娴太妃年轻时虽然并不是十分貌美,但是胜在端淑贤惠,亲和无争,向来在后宫嫔妃之中很得人缘,先帝也时常召幸。

只是因为她是外邦人的身份,一直地位不是很高,还是先帝驾崩后,才抬了位分,进为娴太妃。

因为她名字中有兰字,盛宠之时,先帝曾命人搜罗天下兰花品种,全数赐予她,还把她居住的宫殿名称改为兰心殿。

先帝去后,太妃嫔们全数搬迁到西宫里,因为皇甫惟明与楚亦昀的关系,移宫的时候把兰心殿里原来的家私物件照数搬到西宫,为求让娴太妃安度晚年。

后来,同辈的嫔妃相继离世,到如今就只剩娴太妃一人。

可惜了她的外邦人身份,便是如此也得不到应有的尊荣,就连皇甫惟明的乳母秦老太君的地位都比她高。

只不过她向来不计较这些,日子过得自在惬意便可,楚亦昀又常年不在宫里,渐渐的,朝臣们大多都快要遗忘了他们这对母子。

自转入内殿后,看着一路上精心养护的各色兰花,尤其是看到内殿庭院里专门建有一个极大的暖室来安置不能受寒的名贵品种,卿落不由得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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