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长生殿

日升日落,花开花败,世界万物终逃不过时间的运转,季节的变化。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

庄子曾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人这一生不也如此么,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可以体会人间之冷暖,却窥不见宇宙之无垠。

赤壁赋中所写,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兒,羡长江之无穷,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都挥笔写下此等遗憾,可又怎会得知,这天地万物哪有尽头,**,能覆盖得了么?

出生即是开始,死亡便是结束,短短一生也能几经风雨,成为人生画卷上浓墨重彩的几笔,历史终究是轮回,过好眼下便是真,又何苦白白多受几遭无常世事?

凡人总喜欢登高遥望天空,幻想着云上神仙逍遥自在。殊不知神仙也喜欢俯视凡间,去感叹那生命轮回的真谛。

其实神仙做久了,倒是真无趣了,至少乾元是这么想的。

其实乾元经常在万籁俱寂之时,站在长生殿外去俯视凡尘过往,他实在是太孤独了,偌大的长生殿在他心里终究抵不过人间一家的方寸之地。

每当乾元在望向人间时,常常会根据人们之间的动作,去想象他们之间的交流对话。就比如这个家庭的孩子偷了邻居家的一只鸡,被邻居发现后向家里告状。而那个家庭的女儿马上出嫁,正在闺房中喜极而泣,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其实这些事情在这几百年来的万千户家庭中重复上演了多少次,乾元已经数不清了,但是他还会去看,会尽量去感受凡间的七情六欲,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喜怒哀乐。

有时乾元会想,要是他是个凡人,会经历生老病死,那这一生对他而言该会有多么的宝贵,会死而无憾吧。可他是仙,他已经看了无数人的生老病死,反而觉得人生已经无趣麻木了。

长生殿,顾名思义,一个住着可以长生的神仙的地方。

在这里,你可以感受到时间流逝的缓慢,慢到仿佛定格在一段历史时空中。

这里包含着世间所有的奇珍异草,山川秀美。你可以一边赏着荷花,一边嗅着梅香,也可以一边山上踏青,一边水中捞月。日月同存,四季同在,凡间美景皆至于此,怎不令人心神向往呢?

乾元此时行走在长生殿的山川河流之间,看那流水潺潺,听那瀑布淅淅,心里杂乱的情绪不由得静了几分。

乾元缓缓地走到了冷泉处,他轻轻一踏便飞到冷泉中央石板上坐下。只见他开始屏气凝神,运行着身体上发出的气流,他身上气流强劲又稳健,发着蓝紫色的光将他牢牢的包裹住,恐怕这世间也找不出几个与他有相同内力的人。

芊芊此时也已飞到长生殿,今天是她搬到长生殿的日子,可是她在殿内却并未寻得师父的踪影,于是芊芊便御剑飞行在长生殿外寻找。

虽然芊芊已经来过一次长生殿,可她还是不由得感叹长生殿这里简直是应有尽有,几乎世间所有的大好风光都尽收在此,难怪人们都想要争着抢着做神仙。

最终,芊芊察觉出前面山谷里有些异样,便得知师父一定在那里练功。

芊芊收回御剑,站在冷泉之外,她看见师父在冷泉中被自身强劲的气流包裹着,不由得看着发呆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的气流能强大到如此,不愧是作为一派之首的掌门。

乾元也感知到冷泉外的异样,便得知一定是芊芊来了,他头也不抬,眼睛也不睁的道:“来啦。”

芊芊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向乾元行礼道:“师父,弟子前来报道。”

“知道了。”乾元继续冷漠道:“殿内有空房若干,你看喜欢哪间便住哪间就是。”

听到这句话,芊芊有些吃惊道:“啊,真的?我可以随便挑啊。”

“那是自然。”乾元淡淡道:“你要是高兴,趴草地里絮个窝我都没意见。”

芊芊内心不禁无语道:这是招徒弟呐还是养野鸡呢?

再怎么说乾元也是个上仙,按常理说他应该是一副风度翩翩、气质出尘的样子,可眼前的乾元完全颠覆了芊芊内心的想象,让她不禁怀疑乾元这五百多年来增长修为的同时,是不是也增进了不少挖苦人的本事。

想到这里芊芊不由得为自己未来掌门弟子的生活而偷抹一把汗。

这要是换做江逸尘说这话恐怕芊芊早就一拳上去了,灵力她虽然少,蛮劲她可是不缺。可她现在毕竟面对的是乾元,她也只好吃瘪道:“好……好的,那徒儿先退下了。”

芊芊趁着乾元始终背对着她,她站起来后冲乾元做了个鬼脸,然后才潇洒地转身离开,她还以为乾元发现不了她的小动作。

此时乾元倒是睁眼瞥了一眼芊芊离去的背影,然后嘴中发出了一声轻笑。

孤独了几百年,这冷清的长生殿上可算是能来点热闹了。

芊芊行走在长生殿内,虽然她在空中御剑时将整个长生殿的房屋一览无余,知道这些房屋的繁华与高大,但是当她下了地后发现长生殿还是比她想象中大了不少,要想走完可是要废上一些脚力。

看着这些精致的楼台别院,着实令芊芊眼花缭乱,无从可选。可是芊芊转念又一想,这偌大的长生殿却只住着师父一人,是不是太孤单了?想到这里芊芊便有些难过,她平生是最不喜欢孤独的人。所以芊芊决定还是选在住师父旁边吧,平日里还可以陪师父解解闷。

芊芊记的刚才在挑选房屋时,她发现有一间屋子的窗户半开,微风吹落了院中的樱花瓣,将樱花瓣吹进了窗子里。在窗边的桌子上还放着笔墨纸砚,恰巧这时砚台里的墨迹未干,几片樱花就这样落了上去,粘在了砚台上的墨色里。

这一看就得知这屋子主人才离开不久,想来那便是乾元的房间了。

于是芊芊就在乾元的房间附近寻得了一处空卧房,虽然这处卧房看起来不大,但却胜在雅致干净,芊芊一个人的生活起居是足够了。

忙活了一下午,芊芊这才收拾完卧房,她在卧房一角的空瓷瓶里插上一只腊梅,还在瓷瓶旁点燃一支沉香,这样这个卧房看起来才算是有生活气息了。

眼看时辰还早,乾元尚未归来,估计他现在还在冷泉打坐清修。芊芊想来无事可做,便又打算出去好好逛下长生殿了。再怎么说这可是她后半生要一直住的地方啊,必然要先好好的熟悉一番。

长生殿之大,总是超乎芊芊的想象,虽然这些一个又一个的庭院错落有致的相接着,但每个庭院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景致。如果这个庭院是春色满庭,那那个庭院便是秋风萧瑟。如果这个庭院里有小桥流水,那那个庭院就有大漠孤烟。各式各样,变化万千。

虽说这些庭院景色都不尽相同,但它们还是有唯一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无人居住。

芊芊也不知为何,长生殿本来就只有乾元一个人住,那他建这么多庭院做什么?还是说乾元实在是太过寂寞,所以造出这些用来打发时光?当然这些背后真实的原因芊芊也无从得知。

转着转着,芊芊便被眼前一处庭院吸引住了,因为这个庭院显然与她之前所见的庭院有所不同。

前面的庭院都是由砖瓦木石堆砌而成,而这个房屋却只有石头茅草建造而成。前面庭院都有精致的叠山理水,而这个庭院却只有一颗参天大树。

尤其令芊芊感到奇怪的是,这里整个院子都是干干净净的,甚至连落叶也没有,像是被人刚打扫过不久。况且这座庭院的风格与这整个长生殿建造的风格都格格不入,似乎像是另一个人居住的地方。

难道长生殿上还住着别人?芊芊不禁疑惑起来。她带着这份疑惑,走进了这间庭院里转转……

傍晚时分,乾元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他发觉他旁边的房屋门窗都打开了,便知是芊芊住进来了。

乾元轻笑一声道:“这小丫头倒是也挺有眼力见的么,我看她迟早会后悔住在我旁边。”

说罢乾元便走进书房,开始暗自计划着未来该如何管教芊芊了。

此时的芊芊怎么想也想不到,未来苦修日子将如暴风雨般来临。凡人修行都要经一番彻骨寒,更别说要通往修仙的道路了。估计未来的芊芊只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咬紧牙关硬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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