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晟王寿庆还有两日,阳城上下张灯结彩。从西市到东市的柱梁上都挂上了鲜艳的红灯笼,整个街道都是喜庆的红色。礼部特请了各地的杂技戏团子,就为了给贺寿的使臣解闷儿——有东境的醒狮、西境的筚篥胡笳、南境的灯船、北境的地跳丸和吞剑……特技层出不穷。南晟为此还特地开放了夜市,入夜时万人空巷,一片喧嚣热闹。
中晋使团入住会同馆才三日,不计其数的拜访帖子都快堆积成山,均被安陵淮和沐言回绝。外头的热闹喧嚣让两人心头痒痒,终于忍不住要出门。
不少的南晟官员都见过了安陵淮和沐言的模样,乔装只能放弃,但一身贵女装扮又未免过于招摇。
几月不戴,安陵淮极不习惯头上的珠钗,三番五次想拔掉。“还是男装迈大步舒服!”
沐言虽也为女装,但女将军穿着束缚少,服饰自然没有安陵淮这个身份贵重的郡主讲究。
“宫中的礼仪女官可是从小就教你礼制宫规,短短三月,你别说你都忘了。”
安陵淮任由侍女整理着衣裙,没好气地回答:“你也知是从小就学,哪儿是想忘就能忘的。我向来不喜这些约束的东西,条条框框的,难受死了。”
安陵淮的言语不羁沐言早已知晓,可此次使团随行的女官却言辞严肃,“郡主,慎言!注意身份。”
沐言也意思意思的宽慰,她拍拍安陵淮的肩膀,语重心长。“行了,你现在是钦封郡主、安陵氏族嫡女、清河崔氏后代、当朝宰相之女、国公幼孙、暗卫少主,得注意仪态!”
面对沐言的幸灾乐祸,安陵淮气得牙痒痒。她自知没辙只好认命。她心中暗叹,又要做回那个被框着的安凌郡主。
整理完毕,两人坐上特备马车,后面还跟着一群护卫的官兵。所经路上,凡是看到马车的都兴奋非常,议论纷纷:
“快看,那是中晋使团的马车!”
“听说中晋这次前来贺寿是安陵郡主和沐少将军,这两位可都是绝代佳人!不论容貌还是身世都是无可挑剔的!”
“中晋国力雄厚又有大国气度,若是我国皇子能和其中一位促成姻缘,必能保南晟百年太平!”
来人大言不惭,即刻便被打脸。“我看难。这两位的身份地位,我朝太子都未必高攀得了。”
凑热闹的人多,本就乌泱的街道更加拥堵,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停下。两人掀开帘子一看,阳城现在是八街九陌、百卉千葩,夜晚更是华灯璀璨。
她们兴冲冲地下车,正欲酣畅淋漓地大玩一场,不料逛了大半圈都是空欢喜——在摊位上看上个物件,老板哆哆嗦嗦的不敢收钱;想去看个表演,戏团子看到这么多官兵跑了;上酒楼吃饭,那些个官家子弟狗皮膏药似的贴过来……
沐言一阵汗颜:“…要不我们回去吧。”
安陵淮这趟门出得烦躁非常,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正有此意!”
——
集市未逛成,好在还有别的乐子。为了欢迎各国使团的到来,晟王吩咐礼部举办数场宫宴,其中,男子狩猎、女子赏花。
一早,侍女就过来给安陵淮和沐言梳洗打扮。沐浴、梳妆、更衣,等全部完毕又近正午。
安陵淮着一身绛紫色鹤纹宴服,头戴三簪二钗,一条金镶玉带紧紧束着腰身,腰间佩一羊脂玉佩。
沐言着一身扁青色鸢纹宴服,头戴两支款式简单的珠钗,瘦窄的腰身用一条嵌着红宝石的锦带紧紧束着,干练却不失贵重。
御花园中花种繁多,让人应接不暇。有香飘十里的桂花,有暗自芬芳的金菊,有淡粉的木芙蓉,有开得大团的合欢……竟还有三月而开的牡丹。
女子赏花最为无聊,安陵淮和沐言在宴会上待了不足半刻,便觉得索然无味。
歌舞环绕、佳肴满庭,你来我往的恭维和猜忌在两人看来甚是厌腻。要不是碍于身份,两人早就翻过隔壁的狩猎场了。
两人百无聊赖,沐言率先注意到了人群中独自失神的阮知知。她置身事外般观赏着一旁争艳的花朵,看起来安静又孤独,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吸引力。
沐言走过去。“你好,我是中晋使臣沐言,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身旁突然传来声音,阮知知浑身猛然一震,她惊讶地转过头。看到来人后连忙行礼。“参见沐将军。小女名唤阮知知。”
百官之中,只有当今兵部尚书姓阮。沐言已知大概。
“阮小姐真是人如其名。方才看你望得出神,不知你是在看什么花?”
阮知知闻言静默,她转身望向刚才的方向,语气平淡:“回将军,是牡丹。”
沐言望向那团簇拥盛开的牡丹,有些不解。“你喜欢牡丹?”
“是。”
沐言看阮知知神情坚定,虽不信,但也没有拆穿。“牡丹高贵华丽,自是女子心中所爱。”
这时,一道清亮张扬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还以为是墙角那处茉莉呢。”
沐言和阮知知闻声同时回头,安陵淮笑着走来,对着阮知知又补充道:“我以为你会喜欢墙角的那处茉莉花。”
阮知知对上安陵淮似笑非笑的眼睛,那双眼睛目光如炬,含笑却更多无情,似是吸力张狂又无底的黑洞,能将她一秒洞悉。她下意识退缩地垂下眸,稳定心神后莞尔一笑。
“怎么会呢。”
沐言委婉,看破不说破,安陵淮却最爱撕破伪装。“牡丹雍容华贵,依我看,阮小姐清幽淡雅,最似茉莉。”
阮知知不卑不亢。“花无高低之分,爱者喜之如狂、不爱者弃之东水。我喜欢的确实是牡丹。”
安陵淮见好就收,“是吗?那许是我猜错了。”
随后,阮知知没有再言语。沐言主动打破境地,“她向来率直,阮小姐莫见怪。”
阮知知浅笑着摇摇头,转身向安陵淮行了一个礼。“参见安陵郡主。”
安陵淮伸手欲搀扶,想借机观察阮知知的神情。谁知,刚一触碰阮知知的身躯就猛然一颤,像一只受惊的鹿。异样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
“阮小姐客气了。”
没聊几句,阮知知便借口走开了。人走后,沐言便意有所指的问安陵淮:“你觉得阮晏舟的事情,她知晓吗。”
安陵淮沉吟几秒,答道:“应该不知。”
沐言:“为何?”
安陵淮闻言转头看着沐言,一脸明知故问的神情:“那你相信她喜欢的是牡丹吗。”
沐言意会地笑着摇头,“不信。”
“那不就得了!”安陵淮继续说道:“听闻阮家之女经常施善救民,看她样子,阮晏舟和乐家的事她应该是不知情。也罢,我们向来不会伤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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