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只见一个身着白衬衫的男生“跌”了进来,拿伞的那只手却留在外面抖了抖水。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挂满雨珠的眼镜搜索着四周。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有几根因失去了发胶的附着力而落下,凌乱的散在额前。

个子很高,脸却肉肉的。

才情向他挥了挥手,男生仿佛看到了幸运女神在向他招手,气还未喘匀,就一脸释然的笑走过来。

他现在的样子有点滑稽,眼镜因为出汗的关系滑到了鼻翼上,即使推上去,还是很快就会滑下来,多来几次,做无用功。不防水的眼线晕染到了下眼睑,配上他象牙白的皮肤,活脱脱一只刚洗完澡的大熊猫。

男生来到桌前,将右手先在裤子上擦了擦,再伸出去与才情的相握,“你好,我是毛悘之,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毛悘之微微欠身。

才情公事公办地摆摆手:“没事,我是负责这次插曲创作的才情,这是我的助理夏喃呢。”

夏喃呢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毛老师是刚从节目上下来吧?先去厕所把妆卸了吧,在擦擦干,您这样很容易生病的。”

“哦哦,好好好,那实在不好意思,我去趟厕所。”

毛悘之一路小跑的离开了座位。

“看他那样应该是跑过来的,哎,娱乐圈里的新人都不容易啊!”才情感叹道。

“咋?放弃了?”

“才不!”才情势在必得的挑挑眉,小幅度的扭了扭肩,“当演员是我一辈子的梦想,说什么也要碰碰它的……尾巴!”

“加油啊妞,你要是成功了,也不枉我当初大夏天的陪你在北京那宾馆里挨个房间试镜了!哦对了!”夏喃呢笑起来,怼了怼才情的肩膀“说起来那时你一个角色没试到,反而那些导演听说你是学影视音乐创作的,都想找你写插曲的那个,咋?还有联系没呀?”

才情白了一脸调笑的闺蜜一眼,撇嘴向对面抬了抬下巴。

“哟哟哟”夏喃呢眯眯眼地打趣道。

才情冷笑一声,一脸无奈的和了一句

“呀呀呀”

不久,毛悘之回来了。

原来梳上去的头发都散了下来,卸掉了泥泞般的粉底和黑乎乎的眼妆之后露出原本清秀的容貌,换了一件运动套头衫的毛悘之透出一种年轻人的轻松与活力。

夏喃呢看到这样的毛悘之突然生出一种,眉毛一挑,诶呦小伙子不错的想法。

就在才情和毛悘之交流音乐,嘴里说着夏喃呢好像懂有确实不懂的话的时候。

她就一直在观察着毛悘之。

目不转睛。

他或是有条不紊的陈述,或是轻声询问意见,认真听着对方的讲话,时不时还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人样貌其实并不突出,顶多高一点白一点,至于其他的…体脂应该偏高,肌肉率一般,稍稍有一点驼背,应该是经常长时间伏案造成的,呦手长的漂亮!只不过在他伸出的有掌上能清楚地看见大小不一的茧子,右手中指上的尤为严重。

长得…中规中矩,戴着个常见的黑框眼镜,眼睛不大不小,看不清是单是双,鼻子不高不低,双唇不薄不厚。

是个夏喃呢想象中国内大学生的样子。

毛悘之其实早就注意到坐在左前方的女生一直在盯着他打量。

她探究的眼神让他有一些不明所以,但很快这一丝丝微妙的感觉就被对第一份商业工作的认真所覆盖了。

“那么毛老师,”才情以一种专业且严肃的口吻做出了最后的结论,“这段插曲在我做出纯音乐后,我希望可以加入您的吟唱,我听你的声音很好听,导演跟我大致讲了讲剧情,我认为会符合一部分场景,会更好的烘托气氛。您觉得呢?”

“好,你是专业的,听你的。”

“OK,那你稍等我一下,我问一下我们学校的录音室什么时候有空。”

毛悘之目送才情暂时离开,偷偷松了口气。

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这么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一转眼,毛悘之就再次看到了一旁伺机等候的夏喃呢。

哎?伺机?为啥要用这个词?

毛悘之小心一点点地瞄向夏喃呢。

“那个…同学你也是…学音乐的?”

“不,”夏喃呢笑了一下,仿佛雕像绽开了一条裂缝,“我是学设计的。”

“嗯…平面设计?”

“不,我学的专业你可能没有听过,我学的是交互设计。”

夏喃呢抬起右手抬了抬眼镜,“简单来说,就是人与机器的交流与互动,受用范围很广的,向你们的舞台表演,也离不开交互设计师。”

说罢,她又抬起左手撩了撩眼镜。

“哦哦…”

他其实也只是为了化解尴尬随口问问的,没想到夏喃呢还很认真的解答了。

“毛老师。”

“…诶…”

“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没”

“那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怕我呢?”

毛悘之突破心理重重阻碍,扯出了一个微笑。

“不会…”

夏喃呢也回了一个微笑,抬手将面前的空杯子挪到一边,双手交叉搭在桌子上。

“啊,那就好,毛老师是读医的?”

“嗯,是的。”

“读医好啊,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孩就是立志要读医的…怎么样,很累吧…”

毛悘之被逗笑了,“我可不是邻居家的小孩,像你说的那么优秀,我读医…大概也许是…满腔怨怒吧…”

“即使是满腔怨怒,恕我冒昧,已经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要放弃呢?你已经在市医院在实习吗?”

“说来惭愧,”毛悘之低头,嘴角微微勾起了略带苦涩的笑:“医院的生离死别太多了,每一位患者的离去都是对我的一种折磨,明知道是正常的事情,心里也总是缺了一块……”

这句话仿佛把夏喃呢拽向了回忆的深渊,想到了那一天,凌晨四点,她连姥姥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可能那时灯光昏暗,姥姥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拼尽了全力去抢救了的医生低着头就站在周围,或许毛悘之也站在那里。

姥姥身上有块白布来遮蔽她因抢救而暴露的身体,她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像在治疗过程中的每一天一样,闭着眼睛,昏睡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她的外孙女唤醒,姥姥还可能会含糊不清的叫一句

“喃喃啊”

然后就会向所有人所期许的和努力的那样,康复,回家。

她来时,姥姥依旧会在二楼的窗口望着她。

她去时,手心会握一只折断的芦荟。

春时,有冬天腌的糖醋蒜。

夏时,有春天攒的海蜇皮。

秋时,有夏天做的豆瓣酱。

冬时,有秋天切的咸菜疙瘩。

春夏秋冬,四时四季,三餐两宿。

都有姥姥。

可是…

现在,仿佛有一个人在使劲拽着他的头皮,夏喃呢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将自己拉回了现实。

看见对面的人两眼空洞陷入沉思,毛悘之知道一定是他的话引起了夏喃呢反常。

夏喃呢迅速转头面向窗外,天色渐晚,灯红酒绿的中心街道已经热闹起来。

夏喃呢,要笑着活。

泪水已经将双眼笼罩。

外面的霓灯斑驳,都已相融交色。

夏喃呢,笑着活。

她生生咽了一口口水,仿佛要将余下的眼泪吞到肚子里。

夏喃呢,活。

双拳紧攥,发抖,

疼在心里。

就像过去六天她无数次冲自己劝慰,警告,训诫,咆哮一样。

活!

她的生命中没有方向,只有脚下这一条路。

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她都催促着自己,动一动。

……

八点半,雨后的沈阳空气清新,令人格外舒爽。

“那…今天就这样了。”

毛悘之点头,向两位女生道别。

“今天效率很高,就等着录音室空出来给我们用了,知道你比赛很忙,我尽量安排工作日的上午。”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女生要小心啊,是叫车回去吗?”

“不,”才情摆着手说,“今天天气挺好的,我们俩走回去。”

“哦,那好,你们到地方了给我个信吧。”

“嗯,好”夏喃呢向他挥了挥手,“你比赛要加油啊!”

毛悘之转身,给她们一个加油的拳头,一路小跑的消失在地铁的入口。

“诶,不对啊,”才情疑惑的看向夏喃呢,“我还没他微信啊!咋给他信啊?”

“哈!”夏喃呢提高了音调发出了五级嘲讽,抬手推了推眼镜,一回头来了个高傲而又华丽的转身,

“我~有~啊~”

看着闺蜜贱兮兮的背影,学着她的样子扭了两下肩膀,翻了个不屑的白眼,手一勾像经过无数次演练一样回身就勒住了夏喃呢的脖子。

”哎哎哎,你轻点,我眼镜!眼镜啊!”

“屁!你带着隐形呢!这眼镜根本没度数!装的挺像样啊!”

“咋啦!?那也是我花钱买的!我乐意!哎哟!我错了!你别用手摸我眼镜!啊啊啊啊!我看不见了!你快松开!”

“说,错没错!?”

“错错错!”

夜色中的城市并不寂寞,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它才最靠近生活。

妈啊!贼菜!

记得姥姥离开的前两个月,我还在法国,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姥姥家外面的路上走着,忽然周围越来越黑,取代光亮的时看不见的恐惧,直直地向我压来。我醒了之后十分慌张,打电话给远在国内的的家人,询问姥姥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一切都好。而后过了不几天,我又做了同样的梦,也等到了电话那头妈妈同样的回答。一个月后,我暑假回国,脑溢血来的很突然,像梦中一样,一向健康的姥姥被送进了医院。20天后,就在我刚从驾校出来的时候,接到了来自医院的噩耗。我的心很痛,不仅痛还有深深的悔恨,姥姥明明告诉过我……明明告诉过我的……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姥姥因我而死。

20岁的我面对死亡不止所措,所以脑海中想了些荒唐的事……

但愿荒唐能够拯救我。

我那时幼稚地想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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