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柴房里又冷又饿的待到傍晚时分，才有人开了门给她们端进来两碗冷汤，另一个黑糊糊的筐里则盛着几个硬巴巴的馒头。沈菁想说话，但是来人把碗放到地上后很快便出去了，根据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看着地上的残羹冷炙，沈菁自然没有任何胃口，她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饿过头了，看见那汤上一层黄不拉几的油花就觉得想吐，更别说喝了。自然的，她也便想起了当时陈四曾做给她的饭，知道她娇惯，他哪一顿不是用的最好的米和菜，鸡汤鱼汤更是炖的十分鲜美。想想她跟着他半年多，他竟是从来连次碗都舍不得让她刷，真正是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不得不说，就算她惧怕他，厌恶他，可到得这时，脑子里一个劲想着的，也是他。命运真是神奇的东西。她呆呆的想。

旁边程鱼看到有东西吃，沈菁却还不开心，不由得拉拉她的袖子：“你怎么又哭了？你是太饿了，饿哭的吗？你不要怕，这些都给你吃。”说着，还把盛馒头的筐往沈菁面前推了推，一双圆圆的杏眼担心的望着她，无措的道，“小鱼不饿，小鱼一点也不饿，小鱼不会跟你抢的。你吃呀，你不要哭。”

可沈菁闻言，眼眶却似乎更红了，她看着痴傻单纯的程鱼，忍不住一下将头埋在膝间，无声的抽噎着。或许是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变故压得她透不过来气吧，不知道柳芳芳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她自己会再被卖给什么人，不知道她和程鱼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爸妈……，总之就像是脑子里那根微弱的弦突然就断掉了，掉落下来，成为即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甚至不敢奢望陈四会来救她，她走时那样无情无义，不带一丝留恋，不念他的一点好，他一定恨死她了。况且他又不是神，于婶几人带着她们七拐八拐的饶了这么远，他怎么还能找得到她？

或许正是意识到这个事实，才会越加崩溃吧。

但崩溃和哭泣不能解决问题，不吃饭只会更加劣势，说不定再碰见像陈元那样猥琐的汉子，她们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因此等沈菁终于哭够了，她便只能忍着痛擦干眼泪，咬着牙拖着还阵针剧痛的右腿磨蹭到了碗前,拿了个硬馒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啃。

就算要死，她也要留着力气自己死，而不是被人侮辱死。

看到沈菁终于开口吃东西了，程鱼这才放心。碗里还有三个馒头，程鱼饿得很，几口就吃掉了两个。吃完了，便巴巴的瞅着那最后一个，又巴巴的看了看沈菁。

沈菁道：“你吃吧，我已经饱了。”

程鱼闻言，不由憨笑了一下。她摸了摸肚皮，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吃的有点多。”

沈菁看着她，叹气，语气中不自觉有些怜爱：“不要紧，你吃吧。”

程鱼这才开心的点了点头，拿了那个馒头便要往嘴里送。可刚到嘴边，还没咬下去，便又停住了。想了想，竟是先扭头观察了一番，然后见四下无人，立即把那个硬馒头往怀里一塞，塞完了还要鼓着腮帮子装作吃完了一样嚼。

沈菁口瞪口呆，十分诧异：“小鱼，你……？”

程鱼则是立即用食指抵住唇‘嘘’了一声，小声道：“不要叫，不要叫。”然后指了指自己怀里，“这个是给娃娃的，娃娃还没有吃饭呢。”

“娃娃是谁？”

“娃娃……就是娃娃呀，娃娃可乖了，我生她的那天可冷了，可是她都不哭的。后来娃娃长大了，还会帮我干活，给我洗衣服。可是婶婶好坏，婶婶每次都欺负她，说她是赔钱货，不给饭吃，还要把她卖掉。娃娃为了不让婶婶把她卖掉，就特别勤快的干活，每年冬天小手都要长冻疮。”

“冻疮？”那么小的孩子……

“嗯，婶婶还说，不卖小的，就要卖大的，总要卖一个，所以就要把我卖掉。可惜我才不叫她如愿呢，她卖我一次，我就跑回来一次，我才不要跟娃娃分开呢，气死婶婶那个坏女人，嘿嘿，嘻嘻，气死她，气死她。”

原来，娃娃是程鱼的女儿。看着程鱼痴傻的样子，以及身上穿的脏兮兮的衣服，沈菁也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女儿想必更不会得到好的照料。只怕一旦长大成人，便会被那个于婶卖掉。对于婶来说，娃娃跟她和程鱼一样，只是个待价而沽的货物。可是，生而为人，她们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生来便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这世界，真的有太多太多不公平了。

但程鱼显然并没有感受到沈菁的同情和悲伤，她说完后，似乎还是有些饥饿，便将地下那碗早已凉了的汤端起来，先是喝了一口，然后砸吧砸吧嘴，嘀咕道：“太难喝了，娃娃才不喜欢呢，还是我喝了吧。”说完，便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那模样，倒是十分有些搞笑，逗得一旁的沈菁都只觉哭笑不得。也罢，痴傻了也好，以程鱼现在这样的处境，清醒了也不一定是好事。这样想着，沈菁也不再一味沉浸在悲伤中，她看着傻傻的程鱼，心里不知怎的就又有了一股坚持下去的力气。如果还能有逃出去的一天，一定要，一定要再回来把程鱼和娃娃也救出去。

吃了晚饭，累了一天的沈菁和程鱼依偎在一起，不久便昏睡了过去。她是第二天才知道原来饭里被喂了药的，想必是为了防止她们叫喊和逃跑吧，醒来时沈菁只觉得脑袋昏沉，身体也十分疲软，只勉强能站起来走路。她的伤腿依然没人来给她医治，但不知是不是药里有麻醉成分的原因，疼痛总算比昨天要减轻许多。

倒是身边的程鱼，因为昨天的伤口没有得到处理，那些化脓的伤口看起来更加严重了，再加上身上衣衫单薄，整个人小小的缩在那里，看得人十分心酸。

沈菁叹了口气，伸手摇了摇尚还昏睡的程鱼，程鱼挠着头哼唧了几声，这才挣扎着睁开了眼。看着她眼神涣散的眼睛，似是许久无法聚焦一般，沈菁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小鱼，他们是不是经常给你喂药？”

“什么药呀？”

“就是那种会让人昏睡的药，你是不是经常感觉一睡就是好久，没人叫的话就像起不来了一样，特别累。”

“好像是这样……”

沈菁僵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程鱼看起来有些痴傻了。她分明不是天生傻，而是被那些人贩子喂药喂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