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白七浮睨被拉衣角,唇角微勾,佯作为难道:“谙谙定不想与我同眠……”

此话轻飘飘的,莫名夹杂些许伤感。胡谙兀自思忖,攥衣角的手却未松懈半分:七七曾道,见歌姬一面需洒万金,我们还住着雅间,这得多少金子……我得打几辈子工才能赚得……才能还得起……

许是金钱压迫,亦或是别的,胡谙忙道:“不,我想跟七七睡!”话落,红晕顿时飞上双颊。这话怪怪的,仿若自己别有用心般,扭捏补道:“啊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再开一间房,且这屋又大又宽敞,定能睡下两人。”

她边说边瞟一眼白七浮——对方含情凝眸,睨自己的神色夹杂几分挑逗。白七浮佯作恍然大悟,嗤道:“那七七睡床,我睡地。”

此屋地板乃花梨木,虽不比金砖,但到夜深总归是凉的。女子多为体寒,若是又睡地板惹了风寒,那自己可就罪过了。

胡谙想让白七浮睡床,但又羞于齿口。她只顾睨着白七浮,睫毛微颤,眸子莹然含光。

见状,白七浮噗嗤轻笑,迤逗道:“谙谙这般……可是想与我同床共眠?”道完,指尖捻裙,视线紧赖在胡谙身上不走。

胡谙被打趣得面红耳赤,垂眸不敢与其对视,支吾其词:“嗯……昂……嗯……”声音小若落叶,轻若无声,但仍被白七浮听了去。

白七浮摇扇轻笑,席地而睡。她左臂作枕,右手举着扇子端详,嗤道:“谙谙安心睡,我是妖,不怕凉。”

此话一出,胡谙也不好多言,拘谨躺下。这些时日比上学还累,困意飞速上涌,不到半刻,已然睡去。

白七浮侧身,单肘支颐,双眸饶有兴趣地在胡谙身上游离。倏忽,鹤鸣四起。白七浮蹙眉起身,将团扇置于床头又布下结界,方跳窗而出。

她轻功上房,惊鸿步轻若落地花,三两步来至城中。远处琉璃瓦上立着一人一鹤,那人手握短笛,发丝扬风作舞,尽显飒爽。

那人见白七浮前来,悠悠转身,嗤道:“不在玲珑城好好待着,跑到风华城做甚?莫非是……”

不等那人道完,白七浮打断讥讽:“你不在阴沟捣药,跑来我的地盘撒野。大晚上擦脂抹粉,脸跟个白骨精似的。”

那人嘴角微抽,幻化出铜镜仔细检查妆容,边涂胭脂边讥讽:“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见白七浮不语,继续嗤道:“仙庭之人,玉露琼浆供着,肉身最是清美……”

她边道边舔唇,纯心恶心人般。白七浮抽出柳条,怒目而视,嗔道:“你这贱货,再胡言乱语,当心你的舌头。”

那人被骂,不仅不恼,反而大笑。蓦地,黑鹤展翅,狂风四起。那人跳上鹤背,妖娆奏笛:“那小人儿借我玩两天,两天过了再给你送回来。”

此话一出,白七浮方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但先前已然布下结界。除非胡谙自己出房,不然旁人绝不能靠近……她心急如焚,一路疾行,脚下如生风。

回至房中——空无一人,唯有衾枕残存微薄温热。

“贱妖!”白七浮面色铁青,书空咄咄,唯愿胡谙的团扇能护住她。

团扇摇啊摇,风生风起,微风化疾风。扇停风止——鹤现。

胡谙盘腿坐于鹤背,攥紧手中团扇,欲言又止睨着身旁人:“七……七七可有碍?”

“什么?”那人仿若听到天大笑话,前仰后翻,狂笑不止却见胡谙一脸茫然,霎时收敛,正经道:“你的七七法力无边,迅捷无伦,可是三界都闻风丧胆的存在。她若是有碍,那旁人早已化作齑粉,灰飞烟灭了。”

此人所言不虚,白七浮在胡谙心中也是这般。不知为何,她心中自豪油然而生。悻悻然半刻,又顷刻转念,忧道:“那……七七可是个恶贯满盈的坏人?”

话落,那人勾唇浅笑:“你如何看她?”

胡谙兀自回想,喃喃:“她怀瑾握瑜,明辨是非,知正识邪……是个好人。”

“遵循本心,你觉她是好人,她就是好人。白七浮可是锦扶的‘兵’。强将手下无弱兵,仁将麾下皆良士。锦扶是个什么样的神,她差不多也那样。”

那人闲适地歪在鹤背,一手支颐,另一条长腿随意搭在膝头晃悠着。眼神半眯,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浑身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散漫劲儿。胡谙心中不由好奇,觉此人应为白七浮好友,试探问道:“在下冒昧,不知姐姐可是七七的好友?可否告知姓名?”

此话一出,那人坐起身,邪魅道:“我啊,我跟她可是死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至于名字,旁人都叫我阴鹤娘娘,你唤我阴鹤便可。”

胡谙心生疑窦,阴鹤瞧着散漫大度,而白七浮也是温柔知礼的人,她俩是如何结仇?还成了死敌?她对此颇为好奇,但两人耿耿长恨多年,自己这个外人不便过问。

好在,阴鹤自顾自说:“我三万年前受伤,从上空跌落,正巧砸坏了锦扶庙顶。她当时险些杀了我,幸好我轻功在她之上,侥幸逃脱。那人可小心眼,害……”

仅仅是砸坏了庙顶便冤冤相斗数万年吗?胡谙兀自思忖,心绪万千。突地,整个人向前扑去,几乎坠落。

回神定睛,原是白鹤俯冲落地。灵宠随主,白七浮性子静,朱雀落地稳。阴鹤性子随散,黑鹤落地急。

阴鹤娘娘豪迈跳下,悠悠转着手中笛,步履蹒跚,如醉酒般。胡谙战战兢兢跟随,打量阴鹤背影——青丝及腿,每走一步,墨发随之晃动,发丝皆浮生自由。

【七七应爱极了她这头发……】

念想一出,胡谙霎时驻步。暗掐自己,痛意上涌又快步跟上。她喃喃嗔道:“胡谙呀胡谙,出门得带脑子。别成天到晚神游,想些有的没的。”

此地魆黑,恐怖如斯。除了阴鹤娘娘周边有光凉,其余地方皆混沌一片。胡谙兀自思忖,为何那光只跟着阴鹤?她走到哪,哪就亮?莫非是什么绝技?

想到这,胡谙再次被自己逗笑。自己当真是话本子看多了……

突地,脚下湿粘之意袭来。虽不知是何物,但地上的定是脏污。胡谙不由得心头一紧,与阴鹤贴近了些。

这一近,瞬间知晓混沌之物——千鬼亡海。它们有的是溺死鬼,身上湿哒哒,更有甚者会滴水。有的是无头尸,脖子冒着血泡,分不清方向,索性呆于原地不动。有的则是殇儿,这种就很干净,比其他鬼都纯净。殇儿还未出世,无眼无口无五感,只是比无头鬼多了个头。

他们聚集于此,又像是被强行禁锢于此,堵得水泄不通,形成这千鬼亡海。至于阴鹤周边的幽光,不过是小鬼怕她,纷纷避让,才勉强透出些许光亮。

此情此景,胡谙只想抱紧阴鹤,又觉不合礼数,便改抱黑鹤。她悚然失声,生怕被鬼附身。又不禁后怕,刚刚自己踩得黏答答的东西,恐怕是溺死的无头鬼……

她大气不敢出,憋气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行至半炷香,眼前豁然光亮。虽也是阴沉沉的,但比方才好多了。她们面前是一座七层小楼。阑干处悬挂各色绸缎,看得晕眼。一言蔽之:花里胡哨。

阴鹤轻轻挥袖,大门“哐当”倒了。她手悬于空中,尴尬道:“此门早就坏了,我也是忙,一时忘了修。”

“哎——罢了罢了。”阴鹤垂头,闭目吹笛。笛音很幽,可谓是阴森。但门却渐渐立起,缓缓修正。不到半刻,大门便光洁如新。

胡谙在旁默不作声,悚然之余是羡慕。若是她也会这仙法,那外婆院中的门不也能恢复如初?

“进来玩玩。”

阴鹤大步流星跨入,左袖一挥,层层烛火登时燃起。右袖一扬,歌舞升平。舞姬舞姿婆娑,比扶摇楼的凤娇与秋千还美。

其中一女子步步生莲,身姿曼妙,围着胡谙转一圈又一圈。发丝间的香味熏得胡谙飘飘然。突地,那女子轻勾胡谙下颚,妖娆凑近:“客官好生漂亮,真叫人魂牵梦绕呢。”

那女子愈发奔放,欲更进一步,却骤闻“啪”声——胡谙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霎时生愧,汗颜道:“抱歉,我……我不买……”

阴鹤听到动静,霎时哭笑不得:“雪灵,你竟会被打!哈哈哈!”那女子被打得失神,又被拂了面子,愤愤怒视胡谙。无奈,胡谙是客,说不得,打不得,只得退下。

胡谙错愕愣住,仿若她才是被打的那个。她拘谨又尴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加入也不是,退出也不是。仿若周遭热闹与她无分毫关系。

顷刻转念,不行,来都来了。她佯作大方,步子却仍显僵硬。遥观周遭,座无虚席。有男有女,接待之人也有男有女,主打一个海纳百川,样样俱全。

突地,酒气刺鼻,一男子色眯眯靠近胡谙:“小娘子,陪爷……”

话未道完,胡谙害怕嫌弃,接连甩了那人三掌。虽有些过激,但立竿见影。那人本就神志不清,被打后竟突然昏厥,想来是断片了?

此人长得颇为俊美,倒地竟若风中残烛,道不出的破碎清丽之感。胡谙兀自打量,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浪荡公子……罢了,不可以貌取人。

阴鹤见状,挑逗道:“厉害呀,实力不减呀!你可知你打晕的是何人?”

话落,胡谙顿觉不妙,自己若是得罪了权势滔天之人可就麻烦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死不承认,何况对方醒酒也未必记得。她摇头汗颜道:“何人?”

阴鹤睨着风惊鸿笑道:“风华城的风华,千娇百媚第一人——风惊鸿。你原先待的城,就是为他而建的。他那舞姿,惊鸿倾世。曾飞升为舞神,一骑绝尘。”

边道边踱,嗤道:“你可打晕了一个神官呢,能三两掌击败他的,除了锦扶与那花妖……再无他人。”

闻言,胡谙暗自叫苦,真得罪了个厉害人物。她不断回想“风华”与“一骑绝尘”二词,愈想愈慌,试探道:“这位风公子,脾气如何?”

阴鹤见她这忽闪神色,顿觉有趣,勾唇浅笑道:“将心落肚,他大大咧咧,最不记仇。”

闻其言,胡谙霎时松气,取而代之的是好奇,欣赏。一个男子,却为“千娇百媚第一人”,这是何等风华,何等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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