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礼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飞机还没起飞。
手机嘀嘀两声,齐潇把新闻中心主编的微信名片给她推了过来。学生会的关系就像张网,三个人里转一圈,基本就能找到想找的人了。
温礼道声谢,齐潇关切问道。
【齐潇:礼礼,是很急的事情嘛,你要半夜走?】
她双手打字,回复着齐潇的信息。
【嗯,很急。】
不到一秒,齐潇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齐潇:那好吧,你注意安全,到家和我报个平安。】
温礼回了一个好,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关掉手机,温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天垂怜,让她买到了和谢琼楼同一航班的机票,她甚至连行李都没带,就急匆匆赶来了机场,也难怪齐潇担心。
她对室友说的借口是有急事。
应该……也不算骗人吧?
温礼暗暗安慰着自己,再抬起头,眼看着头等舱的方向走过来了一个惹眼的红发男人,是贺时序!
他好像在找什么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温礼赶忙低下了头,她不确定贺时序是不是看到自己了。
如果……如果他认出了自己,那她要怎么解释这一场发生在凌晨的“巧合”?
说她真的是像他们一样着急去京市,不是刻意尾随。
这能解释得通吗?
不过好在,飞机起飞提示音响起,贺时序被机组人员请了回去,没有再朝这边走来。
温礼两只手抓着安全带,吐出一口气。
她生在东皖,长在东皖,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坐飞机。
起飞的那一瞬间,温礼的心跳漏了一拍。箭已发出无法回头的紧张,还有脑热下的澄明一刻的清醒,让温礼的感官无限放大。
大脑高声提醒着她。
你出格了!
在凌晨,跟着一个甚至都不认识你的男人,第一次坐飞机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是不是疯了?
她感觉她的身子都在颤抖。
中规中矩二十年,温礼从未做过像今天一样出格的事情。
这架飞机上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地。
但她没有。
除了她,没人知道,凌晨的经济舱,有一个小姑娘,彻彻底底地为爱疯狂了一次,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手机里的歌单循环到第二遍最初那首歌的时候。
舷窗外的夜景变化,独属京市的繁华。凌晨下的俯瞰,错综亮起照耀的街道大厦,仿佛不夜城般彻夜通明。密密麻麻的交通干道星罗棋布,无限延伸,纵横交错。
皇城脚下,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温礼是远远跟在谢琼楼身后出的机场。
谢琼楼走到哪里都是专车接送,温礼远远看着,他和贺时序上了一辆黑色奔驰。
温礼随手打了辆出租车,让司机跟上前面那辆奔驰。
司机看了眼前面车的车牌,京A开头的车牌,四个零一个一结尾,他皱了皱眉头,转头问温礼,语气谨慎,“那辆车上是你什么人?”
温礼愣了愣,没想到司机会这样问。
对方神情严肃,大有如果她说不上来,立马就会把她赶下去的架势。
温礼只得硬着头皮撒谎道:“是我男朋友……”
司机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两下,终于转回头,发动油门跟了上去。
京市会员制的酒吧,现在正是热闹的点。
目的地是酒吧,司机信了小姑娘说“男朋友”的话。在门口不远处把车停下,善意提醒道:“姑娘,缘分天定,凡事都不要太过强求。”
温礼付了钱,只笑笑。
“我没想强求。”
只是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
她看着谢琼楼被侍应生迎着走了进去。
再往前……温礼是没有胆量的。
她不想打扰他,她的勇敢,也就到这里了。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怎么样,暗恋是说不出来的,一个人的念念不忘,对另外一个人兴许是打扰。
温礼从来都没打算把这份感情告诉他,他那样众星捧月的一个人,并不缺她这一份不宣于口的喜欢。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遗憾。
太过思念一个人的时候,甚至想去他所在的城市,哪怕和他一面也见不上,一句话都说不了。只是吹吹他在的城市的风,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也曾为他翻山越岭,孤勇逐月。
此行无目的,只为解相思。
京市的夜晚璀璨又繁荣,温礼想,她不会遗憾了。
如果谢琼楼此行赴美定居,真的再不回来。那最起码今夜,他离开前的最后时刻,她是知道的,并和他感受着一样的风。
温礼在酒吧外面,吹了两个小时的风。
她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胳膊,深深朝酒吧入口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谢琼楼,再见。
还有……我喜欢你。
……
贺时序名下的酒吧,都是个顶个的人精,一场酒下来,玩得情投意合了,各取所需,卡座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断过。
男人身子倚在真皮沙发里,懒洋洋搭着腿,本顽劣嚣张的做派。偏他体态绝佳,一张脸如玉般清朗温润,竟生出几分清淡的周正。
来敬酒的人没断过,话题也是绕着谢琼楼聊的。
聊到他心上,他也赏脸举杯,他半口的量,对方一饮而尽。
贺时序座上美女环绕,各种风格的都有。
谢琼楼身份不好招摇,接触不到的,只以为他和贺时序一样是个富二代。
贺时序怀里身材最好的姑娘,抱着他的胳膊问:“贺少,你朋友看起来好高冷啊,怎么都不要人陪?”
“宝宝。”贺时序搂着怀里美女,温柔哄道:“可别去招惹那位。”
“我们谢哥哥啊,最怕麻烦了,尤其是麻烦女人。”
莺莺燕燕的,他这种身份,被缠上不好脱身。
而且他对女色寡淡,并不是聊胜于无的态度,能入眼的不多。
机械表盘上指针转回又一轮,有侍应生进来说:“谢先生,门口那位小姐离开了。”
谢琼楼表情没什么变化,从烟盒里敲出支细烟含在嘴里,旁边立马有人送火上去。
吐出口烟雾,谢琼楼说:“知道了。”
执棋者第一次碰上失控的棋,那姑娘明明胆大得不行,连这趟飞机都敢上,却只跟到外面站了两个小时,没有进来。
是临了胆怯,还是欲拒还迎的高招,谢琼楼都不想再去深究了。
只当是看了场唱一半被叫停的戏,再唱下去也失了兴致。
“不过……”侍应生张了张嘴,有些纠结该不该说,“那位小姐回去途中好像被这里醉酒的客人缠上了,是vip客人,我们不知道要不要管,听谢先生您的意思……”
音乐声淡了下去,卡座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支才燃上的烟被掐到了烟灰缸里,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拽起了架子上的外套。
有知道谢琼楼家里情况的,敬过他酒的人好奇问贺时序,“贺少,什么姑娘啊,能让谢公子亲自出去接人?”
贺时序看向谢琼楼离开的背影,也勾了下唇,“摘高岭之花的。”
“好姑娘呗。”
……
谢琼楼是在迷津酒吧转角处看见的那姑娘。
小姑娘双手举着包,一下一下砸在眼前男人身上,但不敌醉鬼力气大,那只银白色的小包被瞬间拍飞,东西散落一地。
一股寒意从温礼脚底向上蔓延,透过胸腔直达脑海,冷得她浑身发抖。
“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报……报警?”男人走路摇摇晃晃的,邪笑着冲温礼走了过来,“看不出来嘛,还是个小辣椒。”
“你不……不知道哥哥是谁吧,报警是没用的。”
“小美女……跟……跟哥哥回家吧!!”
“伺候好哥哥,我让你,飞……飞黄腾达!!”
温礼被吓得腿软,但还是紧紧握着拳,她想要是那男人扑上来她就戳他的眼睛。
预想中的难堪画面并没有发生。
她手腕覆上一片暖意,紧接着整个人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拽着手腕拉向身后。
男人不留余地的一脚,把毫无防备的醉汉猛踹到地上,强大冲击力和痛感让他酒也醒了三分。
他恶狠狠地抬起头,看着前面的人威胁道:“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在这个地盘上,只要我一招手,老子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行啊。”谢琼楼睨了他一眼,懒散道:“你试试。”
“安!安保!蒋队长!!”
男人好不容易爬了起来,看见带人过来的酒吧安保队长,忙指着谢琼楼道:“快给我把他抓起来!!”
为首身穿藏青色安保制服的队长抬了抬手,两个一米八高个壮汉走过去,干净利落地把醉酒男人牢牢钳了起来。
自己喊的帮手把自己抓了起来。
男人: “?”
他挣扎不脱,“蒋元,你他妈也喝醉了?抓老子干嘛!抓错人了!”
被唤作“蒋元”的安保队长向谢琼楼请示问:“谢先生,请问他要怎么处理?”
谢琼楼漫不经心开口:“送去徐警官那儿吧,正好快过年了,给他冲冲业绩。”
“好的谢先生。”蒋元微微鞠躬,又对谢琼楼身后的温礼道了声“抱歉”,“安保不及时,还望小姐见谅。”
闹剧落幕,四周安静下来,温礼又一次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一如六年前,在高中后台,他替她解围时那样。
“吓着了?”
谢琼楼此刻才松开手,四目相对,温礼摇了摇头。
小姑娘不诚实,说着没有,身体却抖得像筛子。
今天第二回见受惊的鹌鹑。
谢琼楼觉得有趣,轻笑了一声,又问“你叫什么?”
“温礼。”她回答道。
她怕他不知道是哪个字,本想形容是礼貌的礼。
夜色如洗,本以为再无机会相见的人,就这样如同救世主般降临到她身边。
小姑娘受了惊,眼眶还是红着的。但她却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两只眼睛像盛了星星似的,亮晶晶的,让人瞧了也高兴。
她说。
“我叫温礼。”
“礼物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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