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节晚自习。

很静，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摩挲的声响。

课桌下，陈轩突然用按动笔轻轻地戳了戳闵行的大腿。

闵行好奇地扭头看着他。

只见陈轩递过来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

【我也要听】

闵行的心里顿时一惊。

——他发现了？

自己的小动作和秘密竟然被人看了去。

藏在长发下的耳机线、假装托腮实则按着耳机的右手、偶尔跟着节奏轻轻点动的脚尖......

她会被告老师吗？

她慌忙抓起笔：

【你怎么知道？很明显吗？】

写完又心虚地扫了眼教室前后门，她把纸条藏在自己宽大的校服袖子下，见对面两人此时低着头没看自己，飞快推给陈轩。

陈轩倒是坦荡，慢条斯理正大光明地打开纸条，见到闵行的回复，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坏笑，写下：

【我就是知道】

末尾还画了只眯眼坏笑的兔子，耳朵得意地晃成波浪线。

他又把纸条推回来。

闵行打开一看，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好。

陈轩却一把把纸条夺过来，写好了又推过去：

【你给我分一半，你戴右面我戴左边。】

她的耳尖倏地发热。

怎么陈轩是这种性格......

犹豫半天，她只好写下：

【其实我这不是歌，不好听的。】

陈轩也不管这和那，他立马写好：

【没事没事】

【我看看你到底爱听什么】

闵行这次没再回复，摘下右耳耳机。蓝白校服袖口垂落，她借着阴影掩护，用耳机轻轻戳了戳他的大腿。

陈轩接过去时，指尖蹭过她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酥麻。

陈轩心满意足地戴上——

入耳的，是狭长的火车鸣笛声。

风呼啸着掠过树叶，惹得空气都沙沙作响。

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心跳一样的节奏充斥着耳机。

蝉鸣响起，近了，又一下子远了。

鸣笛声消失了，铁轨也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老人几句告别的话。

告别声又小了，轻微的“嗡嗡”声渐起，心跳声又恢复了。

陈轩扭头看向闵行，疑惑的表情像是在问，“这是什么？”

闵行写下：

【是台湾的火车】

陈轩把耳机塞得更深了，写下：

【你竟然喜欢听这个？】

闵行的笔迹不自觉地活泼起来：

【是啊，您不觉得在火车上写作业很舒服吗？

这么听着，好像窗外就是蓝天白云了，再过几站我就要到台北了，下了车，我可以买上一杯珍珠奶茶，然后吃到一大盒好吃的章鱼小丸子。说不定老板送的多了我还会分给您几个。您说是不是？】

陈轩又在旁边画下一只被馋晕的叉叉眼的兔子，写下：

【说的我有点饿了】

闵行：

【这是靠的想象力】

【虽然我没去过台湾，但是听着声音总感觉像这么回事似的。】

陈轩：

【但是天气预报说台湾现在刮台风诶？有些怕怕。请问闵火车长还有没有别的线路？】

闵行：

【还有一个日本的列车，是开往富士山的，我更喜欢听那个。要听吗？】

陈轩没再写。

他转过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像雨天被留在便利店门口的小狗。

闵行动了动左手的袖子。

于是——

「次の停留所は——河口湖駅です。」

「The next station is Lake Kawaguchi Station.」

“咯噔——咯噔——咯噔——”

机械女声报站时，陈轩突然推一推闵行，递过来一张纸条：

【一会电车停下，我去街上问日本老爷爷买章鱼小丸子给你。】

闵行写下：

【好啊。】

下课铃炸响的瞬间，陈轩已经冲了出去。

赶在上课铃响前，他抱回来一个冒着热气的纸盒，闵行闻到了海苔碎和照烧酱的甜香——

还有他袖口沾染的，夏夜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