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整个玉清殿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夜空下，此处是青云门主峰，每当夜幕降临，稍一仰头便能看见穹顶之下，漫天繁星烨烨生辉，这是极美的景色。

曾几何时，在那处静谧的幽谷，她与他坐在竹楼顶上，抬眼望去，也是漫天的繁星。她还记得那时，自己总喜欢枕在他的腿上，听他一曲笛曲，而后安然入睡。

不知不觉地，碧瑶的嘴角上扬，整个人柔和了不少。但是下一刻，她嘴角的弧度渐渐凝固消失，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寒冰笼罩。眸中倒映出一片寂寥的夜空，倒是与她此时的心境颇为相似。

“主人，”一直站在身后陪伴的南柯忍不住开口：“夜深露重，不如回去吧。”

听见南柯的话，碧瑶淡然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此处看看。”

南柯摇头：“南柯在此处陪主人。”

南柯话中的坚定令碧瑶忍不住在心中微微一叹：“南柯，让你在此处陪我一起这么久，你可想要回万凌谷？”

听闻碧瑶话里的意思，南柯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摇头，话里有掩饰不了的惊慌：“不，南柯只想留在主人身边，并不想回狐岐山！求主人不要赶南柯走！”

碧瑶回过身看向南柯，语气无奈：“傻丫头，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了？”

“主人……”

碧瑶看着南柯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你若是执意如此，那便陪着我罢。”

南柯这才收起了泫然欲泣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就知道主人心肠软，舍不得自己哭。

碧瑶说罢，便又抬头望着漫天繁星，浑身充斥着寂寥。南柯看着这样的碧瑶，心中一疼，她印象中的主人，是强大而淡漠的存在，是运筹帷幄冷然自持的月魇血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独寂寥，仿佛被世界遗忘般的让人心疼。在此处呆了三个月，除了那个阴晴不定的青云掌门人，主人便再也没见过其他人。

整整三个月，她和主人与世隔绝，打探不到外界一丝一毫的消息。主人除了整日整日的练功，就是晚上出来看整晚的星星，也让人愈加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今夜，似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当碧瑶准备转身回房之时，有一丝陌生的气息泄露出来，令碧瑶眉目一凛，冷然出口：“是谁？”

南柯瞬间挡在碧瑶面前，浑身竖起戒备，盯着气息泄露之处：“谁？快点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暗处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缓缓从暗处走出。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青衣锦袍，眉目刚烈的青年，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稚嫩之气。

青年近乎贪婪地看着离他不过十几米远的碧衣少女，仿佛要把她铭刻进自己的骨血里才肯罢休。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无礼！”南柯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被这样灼热的眼神看着，碧瑶比南柯淡然很多，她的眼神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不带任何情绪：“你来此处做什么？”

如果说之前张小凡的心似乎是被放在烈火上灼烧，被碧瑶不带任何情绪，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略过，他的心又被万丈冰原冰冻。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然无力：“碧瑶，你我之间，真要这么陌生么？”

碧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依然：“那你想让我以什么态度对待你？”

张小凡急声道：“我们曾经是……”

“张小凡。”碧瑶打断他的话，终于肯正眼看着他：“你真的要在这里和我谈论过去？”

张小凡一噎，看着她的眼神里晦涩难辨：“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可是碧瑶，我当初对你，是真心的。我想要让你复活，走遍了世间每一个角落，找遍每一个能人异士，但是整整十年……”

说道此处，他的语气竟已有些哽咽：“整整十年，没有办法，碧瑶，真的对不起！”

当初意气风发的青云少年，如今沧桑沉稳的青云执掌者之一，竟然在她面前哭的像个孩子。碧瑶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神明暗不定。

“那时为你挡住诛仙剑，只是希望你能活下去。至于让你救我复生，我从没想过，何谈怪你一说？”

碧瑶的话让张小凡的神色闪过一丝喜悦，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置身无边深渊。

“二十多年已过，早已沧海桑田。我早已不欠你什么，而你欠我的，也迟早都要还。”

许久，张小凡涩声道：“你说的，是鬼王么？碧瑶，我知道我欠你爹一条命，但是当时你爹被兽神控制，想要开启四灵血阵，复活兽神。兽神的危险你是知道的，一旦四灵血阵开启，兽神复活，天下必将生灵涂炭……我没有办法……”

“那你可知，我爹为何开启四灵血阵？”碧瑶突然反问一句。

“为了借助四灵血阵的灵气，让你复活……”张小凡看着碧瑶冷意清绝的小脸，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碧瑶看着他，语气带着讽刺：“你不必在此向我解释什么，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碧瑶。即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于我又有什么干系？”

“张小凡，”碧瑶唤他的名字，望进他的眼眸里：“你知道你和秦无炎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张小凡问道。

“我被囚禁在九幽炼狱里承受冰火炼魂的第十年，我见到了他。”

“什么？”张小凡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碧瑶嘴角微勾：“他为我而来，替我承受冰火两重天天之苦。你知道什么是冰火两重天吗？九幽玄冰与红莲业火双重夹击，而他代替我的后果就是十六倍的冰火锻魂之苦！他一个活人，生生舍弃肉身来到九幽炼狱，只为了救我出去……”碧瑶的目光变得万般柔和温暖，闪烁着点点星光。

那是张小凡从没见过的碧瑶，他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捏着，难以呼吸。而一直躲在暗处的白衣青年，一时间也是同样的心境复杂，晦涩明灭。

碧瑶转而看向他，目光冷淡：“你跟他最大的区别就是，在你的心里，我从来都不是第一位，你太过博爱，天下众生、朋友师门……在你的眼里，我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而他……”

谈及心中之人，碧瑶的眸中闪耀着难以掩饰的光芒：“他的整个世界里，都是我！”

张小凡心中嫉恨：“秦无炎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连自己的师傅都能下手去杀，碧瑶，你跟他在一起根本就是与虎谋皮！”

碧瑶勾唇浅笑：“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倒是再贴切不过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任我冷言驱使，反而把自己仅有的真情和温暖都给了我。你说，这样的他，让我怎能不动心？”

“碧瑶！难道你真的……”张小凡被碧瑶谈及秦无炎表现出来的柔情刺激地几近呕血。

碧瑶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张小凡，你听好了，我爱秦无炎！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只有他！”

“所以，以后休要再来纠缠于我！”碧瑶最后一句泛着浓浓的冷色，让张小凡异常深刻地明白，她是认真的。也让暗处躲着的那人，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终至魔魅……

南柯瞪大了眼睛，心中很是欣喜自家主人终于不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了，虽然她也不清楚为什么。眼见主人转身离去，急忙跟了上去，徒留张小凡一人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