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厄运

在世界邀请赛开始前,没人想过岁光真的能拿下当年的冠军。即便是被人寄予了厚望的月色,也败在了小组赛中。欧美队伍fps历史由来已久,教练和战术体系都非常成熟,以至于岁光披荆斩棘闯入决赛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决赛前阮鸣紧张到快要神志不清,抓着谢一斐的衣角质问他你怎么能这么淡定。谢一斐说他从小到大参加了很多比赛,那个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台上,下面乌泱泱地坐着几排评委。现在是和队友一起坐在台上,反倒不觉得紧张了。

阮鸣用手蒙着脸:“我紧张啊!我上学被老师抽上台回答问题都紧张!”

教练在一旁安抚队员的情绪,索性叫来了摄影,打算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要不然大家先来许个愿吧,假如夺冠了,之后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

大哥在一旁叫起来:“停停停,别乱立flag啊!”

结果摄影师兴高采烈地端着摄像机来了,用镜头对准每一个人。大哥最先,说自己能夺冠就行了,另外两个人都说自己想放个假出去干饭,接着便开始倒苦水,说英国菜实在是太特么难吃了,堪称猪食,弄得一旁的本地翻译频频皱眉。

然后轮到阮鸣。他想了想,说:“想这么一直打下去。”

摄影小姐姐:“什么?”

“没、没什么。”阮鸣视线乱晃,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谢一斐,突然对着镜头笑了笑,“就是一直想和……大家,一起打下去。”

摄影是岁光的忠实队粉,闻言,竟然有些眼眶湿润。

她把镜头转向谢一斐,后者比阮鸣更加直白:“我想和阮鸣一直打下去。”

身后传来起哄声。教练装腔作势地捂住胸口:“干嘛啊你俩,这么煽情。”

大哥则是在抱怨:“怎么回事啊谢一斐,你眼里只有阮鸣没有我们是吧!”

谢一斐:“不然呢?”

阮鸣:“……”

比赛开始前的热身环节,阮鸣在训练场里打靶。一枪,两枪,全是十环命中。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手抖。先前决赛失利的场景止不住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忽然地,他放在键盘上的左手被人碰了碰。

阮鸣回过头去,看见谢一斐已经摘掉了耳机,正用口型对他说:摘耳机。

显然是有话要对他说。

这会已经开了全队语音,不摘耳机,对话自然会被别人听见。

于是阮鸣摘掉耳机。

谢一斐靠近了点,对他说:“别紧张。”

阮鸣笑了:“干什么,你越这么说我越紧张。”

“我不紧张。”谢一斐说,“一会放开了打。没狙死的,我都帮你补上。”

他说到做到。

六场比赛,积分制,接近七个小时的比赛时长。从头到尾全神贯注地打下来,每个人都几乎要累到虚脱。

打到最后阮鸣几乎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会机械地瞄准射击。场上只剩下了他和谢一斐两个人,对面是北美赛区一整年的冠军得主。

他连续两枪失误,子弹擦着对方的护具飞过,同时也暴露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对面立刻开枪回击,Ruan的血条瞬间空了,只剩下微不可见的一层。

耳机里队友和教练都在齐声吼叫,唯独没有谢一斐的声音。Crimson早已无声无息地绕到了所有人的后方,瞬间放倒了其中两人。

与此同时,Ruan补上了最后一枪。

“Jesus——!!”

解说在疯狂大叫,惋惜他们最后的希望,也为新登基者送上第一声恭贺。

场馆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淹没,阮鸣摘掉耳机,向台下望去,看见无数闪耀的灯牌,上面用金银相间的LED灯管拼出他的名字,Ruan,还有“silver star”。

谢一斐从左边伸出手来,勾他的手指,慢慢地将十指交握在一起。

“赢了。”他说。

阮鸣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如释重负地摘掉耳机。

我赢了。他想。我赢了。

不论是比赛还是命运,胜利已然归属于我。

比赛结束后阮鸣得到了一个很长的假期。采访和活动铺天盖地,令人头晕目眩。再之后是小赛季,零零散散的比赛,所有人打得都很放松。

起初阮鸣并没有意识到“世界赛冠军”除了荣誉之外还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天,陌生的人加上了他的微信。

对方声称是月色的经理,说战队下赛季决定补强,问阮鸣有没有意向加入他们。

阮鸣觉得好笑,自己的合同都还有整整一年时间。他原本想拉上谢一斐一起笑,抬起头来,身旁却是座位空空,这才想起对方今天有事回家去了。

他连委婉的回复都懒得想,直接问,你们为什么找我,不找谢一斐啊。他才是今年的击杀王吧?

对方经理明显是无语了一阵。

代言都不要的人,他们用头去挖吗?

但忍了忍,经理还是回复道:Ruan,请问你之后方便吗?我们可以电话联系一下。

这时教练在训练室外叫他。阮鸣直接关了微信,当作没看见。

他推开门,走出去:“怎么了?”

教练说:“有人找你。”

“谁啊?”阮鸣想不出来会有谁特意跑到俱乐部里来找他。

教练却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是……警察。”他说。

阮鸣动作一停,怔在了原地。

派出所里,阮鸣见到了一个满头绷带的女人。一见到他,女人就扑通一下往地上跪,颤颤巍巍地要朝他爬过来。

一旁的女警眼眶都是红的,连忙弯下腰去搀扶她。

阮鸣在里面坐了两个小时,听他的继母讲述那重蹈覆辙一般的故事。

他的父亲偷看了他发过去的密码,将钱从卡里取走,说是要出去大干一笔。女人跪在地上求了他一夜,最后也无济于事,而她已经不敢再向阮鸣开口。

他的妹妹被从icu接了出来,放在普通病房里照看。就在昨天,又被下达了一次病危通知书。

女人找村委会求救,对方却叫来了阮鸣的父亲,调解。

结果现在就写在女人的身上,写在她那些绷带之下。

而这并非是厄运的终点。四天前女人回家给妹妹做饭时有人敲门,她打开门,然后被人用刀抵住了脖子。

对方说你男人欠了我们高利贷,我们知道你儿子很有钱才敢把钱借出去的,让他替他老子把钱还上。

女人慌了,连忙解释说那不是我的儿子,你们不要找他。

对方冷笑,我管他是不是你儿子!你有本事就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女儿还在医院住着,你能躲到哪里去?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手脚剁了,让你尝尝当废人的滋味?

女人吓懵了,连声说钱我会给的,你们别碰我孩子。

又问,多……多少钱啊?

对方咧嘴一笑,五百万。

五百万。女人一下跪坐在地上,感觉天都要塌了。

第二天她把女儿托付给了同病房的另一位母亲,自己坐上了绿皮火车,昏昏沉沉坐了两天两夜,终于抵达了陌生又繁华的B市。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四顾茫然,最后终于硬着头皮走进了派出所里。

女人讲完之后失声痛哭,女警也抱着她默默流泪。

阮鸣盯着女人的眼睛。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恨她。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他轻声问。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哭。

女警在一旁边哭边说,这种案子不符合跨区域协作的标准,自己根本帮不了她。

女人所在的地方穷山恶水,黑恶势力暗潮涌动,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如果真在那边,能否帮的上女人。

她只能抬起眼来,满怀期盼地看向阮鸣。

阮鸣沉默了一会。

“我能先出去一下吗?”最后他说,“我想打个电话。”

走进院子里,阮鸣有些茫然地打开手机,想,他今年也不过刚刚十八,又能做的了什么。

屏幕一亮,月色经理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经理:我听说你在岁光的待遇并不好。

经理:这样吧,我先给你透个底,20倍的年薪,转会费另算。如何?

回基地之后阮鸣先是找到了教练,请他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他说这是我的家事,恳请你为我保密。

教练说知道了。

阮鸣又找了老板。老板碰巧在附近办公,之后便来了基地。

阮鸣三言两语解释了情况。事实上光是说出这些话他都觉得难堪。于是说完之后,他再一次恳请对方为自己保密。

老板并没有开口难为他,而是坐在办公桌后沉思了一会。

最后他只说了三个字,没问题。

老板是生意人,不是来扶贫的。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还在被银行追着屁股要钱。所以老板能退让到这一步,阮鸣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感激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阮鸣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向谢一斐解释这件事。他大概会略去女人的那部分,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涉及金钱,他不想像对老板解释那样说的一清二楚。

我现在很需要钱,所以会暂时离开这里。他在心里想着。月色在S市,可能会有点远,但我们还可以继续……

阮鸣想象得很美好。

直到他打开门,看见站在办公室外不远处的谢一斐。

对方那双浅色的眼睛眯了眯,目光落在阮鸣身上。

“所以,你还是要离开我了。”他说,“是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厄运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