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并非遍地黄金，四处桃源，越往城市边缘走，环境越糟糕。

桥头酒吧就在两城交界处，过了酒吧，往西进，是一个小型的贫民窟，再过一个城市，就能到西区的贫民集中地。

桥头酒吧地上有六层，地下有三层，这里三教九流聚集，也是著名的小情报中心。

天色渐晚，裴恩秀独自坐在二层的小阳台上，已经枯萎的向日葵耷拉着头，种植它的花盆里插着几个空酒瓶。

远处的落日滑到了高耸入云的钢铁建筑后，余晖落不到贫民窟。

她拨弄着酒杯里已经融化一半的冰球，眼神一直关注着通向城外唯一的公路。

傍晚五点三十九分，一辆无牌改装的黑色轿车疾驰而过，裴恩秀目送它驶出城，再一头扎入贫民窟，消失不见。

那正是魏梨的车。

***

南区是一大片荒沙，漫天烟尘里，那一块块像沙丘的、褐色的，或是灰色的，就是贫民窟，烈日当空，千万顷干涸的泥土无法孕育生命，大地的裂痕一直能爬到地平线。

泥块与塑料布搭建起简陋的住所，一个接着一个，一群包围一群，苍蝇就在头顶盘旋，它们不缺吃的，因为遍地都是垃圾和腐物。

在南区贫民窟里，没有一样东西比人更高。

西区贫民窟的景象是截然不同的，它们靠近泽拉尔河，并不会缺水，但这里的环境更加恶劣。

这是一片巨大的城寨，高低不一却乱中有序，立体迷宫中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罪恶，这里除了贫民，更多的是罪犯。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楼上传来，魏梨绕过一地积水和垃圾，轻车熟路地踏上了年久失修的钢筋楼梯，她穿过昏暗的长廊，敲响了亮着红灯的玻璃门。

来开门的人戴着口罩，一双裸露在外的眼睛无神又疲惫，但看到来人是魏梨，还是立刻强撑精神，笑道：“魏小姐，您来了……”

他侧开身体，屋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数不清的人挤在一间小屋里，甚至还有尚在襁褓的婴儿。

“泰安思宁到货了吗？”

“我这个人呢，只要钱到位，什么生意都做，翻版药也一样……”魏梨反手关上了门，城寨中某处又传出了尖叫声与摔打声。

临近七点半，远天已经挂上了半轮残月。

城寨外面有一个沙石大坝，魏梨的车就停在这里。

她还未完全走出城寨，就看到了远处的女人。

裴恩秀站在驾驶室一侧，她没有穿外套，上半身只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袖管半卷，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她左手带着Fendis的周年腕表，两手都自然下垂，骨节上细小的血管清晰可见。

魏梨脚下一顿，方才提步靠近。

“魏小姐，现在算人赃并获了吗？”裴恩秀叫住她。

魏梨瞥她一眼，拉住车门就想走。

裴恩秀捏住她的手腕，“别跑啊。”

魏梨吃痛，更是没有好脸色，“阴魂不散。”

裴恩秀死活不松手。

魏梨停止了挣扎，在几瞬沉默后，略微抬眸，道：“行，被你抓到了，泰安思宁，我就是卖了，怎样？”

“你终于认了。”裴恩秀的脸色也慢慢沉下来。

“我有什么不敢认的……呃！”

“你想钱想疯了！”裴恩秀揪住魏梨的衣领，将人拽到脸前，“我原以为你只是卖给中产阶级，这些人的钱你也赚！你卖翻版药给他们，难道不是谋财害命？你混蛋！”

魏梨几乎被拎了起来，衣领勒着后颈，摩擦到脆弱的腺体，她又痒又痛，情急之下，猛地抬腿，一膝盖撞上了裴恩秀的腹窝。

这一撞牵连到侧腰的伤口。

两人这才各自退开半步。

“我混蛋？”魏梨的耐心被完全耗尽，言辞不善，“我是混蛋，你难道就不虚伪！？别惺惺作态了，你是为了那些人的安全吗？你是怕有了便宜药，你们裴家的医药公司不好做！”

猝不及防挨了一膝盖，裴恩秀捂着小腹，一时接不上话。

“你自己也说了，正版的泰安思宁一瓶要十三万，但是西区这一块儿，一年能挣超过十三万的人都屈指可数，你们的正版药，他们吃不起啊。”

魏梨唇角勾起了淡淡的一弧，“你们不肯降价，这些人的钱，你们本来就赚不到，我赚又怎么碍着你了？”

裴恩秀从她极具嘲讽的笑意里看不到其他的情绪。

悔恨、怜悯，抑或是其他。

都没有。

魏梨就是一个为了钱财可以不择手段的疯女人，魏家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恩秀越是这么想，心里的火气越重，“说得好听叫翻版药，说得不好听就是假药，你也不怕吃死人！”

“能治病就是真药！我又没有往里面掺激素，都是药厂生产的，正经八百的药。”魏梨敛去了笑意，轻轻咬牙道：“其实真正值钱的就是你们那个章嘛，盖上章，不就是正版药了。”

魏梨站在暗紫色的天空下，凉风一吹，衬得她底色更冷了。

“你这么高尚，干脆把泰安思宁拿出来做公益，免费送给这些垂死挣扎的人啊，到时候我一定呼吁大家给你做锦旗，上面就写八个大字——”

“在世华佗，功德无量！”

裴恩秀深吸一口气，再次试图劝说：“当年污岛爆炸，辐射千里，我们为了研制泰安思宁，前后三代，搭进去上千亿联邦币，你们能保证所有的成分都百分百还原吗？有经过严格的临床试验吗？现在看起来药效是一样的，可差之毫厘，也许就把命送了，这药绝不能吃。”

魏梨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眸，她微微抿唇，是在思考裴恩秀的话，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权衡利弊的，两害相权能取其轻就已经很幸运了。没有我卖翻版药，他们只有等死，就算不正规又怎么样？吃了这些药，他们起码还能活下去。”

魏梨身后的城寨里接二连三亮起了灯，紫红色的灯光与蓝绿色的灯光在四下乱晃，偶尔交混出诡异的色调。

天彻底暗下来，两人就这样，隔着三步远，冷冷相望。

裴恩秀被她说动了，她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生下来就衣食无忧，或许翻版药真的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她不相信，魏梨这样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掌权者会大发慈悲普度众生，倘若她真的要做慈善，也应该大力宣传，趁机给未光塑造一下正面形象才对，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呢？

她到底是良心发现想做好人，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接近魏梨只是裴恩秀的任务，但保护裴家，保护姐姐，才是她的初心，裴家的医药公司，是姐姐的心血，她不允许任何人侵害姐姐的利益。

“魏梨，你一定要卖吗？”

“当然。”

“好。”裴恩秀越过魏梨，向城寨走近几步，她停在台阶前，仰头望着这座迷城，“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好好谈。”

魏梨毫无惧意，她主动朝Alpha走近，“要跟我撕破脸皮啊？”

裴恩秀也转过身，她生得更高，将城寨的光挡去大半。

魏梨陷在她的阴影里，仰头与她四目相对。

“魏梨，新仇旧恨，总是要算一算的。”

白面具：提醒一下，那个……组织的任务是勾……是吸引魏梨，不是跟她自由搏击……[裂开]

裴恩秀：你别管，我有我的节奏。[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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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