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接地，狂风起。

蒋潇禾正讲在兴头上，忽的感觉全身一颤，下意识的抓紧了方棠的袖子，“方...方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跟着咱们啊？”

“什么东西？”景光刚一开口，紧接着便感受到一股风劲向这边冲来。

戚梧早在蒋潇禾说的时候便已将手握到剑柄之上，风中藏着窸窣声响，一瞬回身，寒芒出鞘，剑锋直顶上了森白利爪，“后退！”

方棠只听“铿！”的一声，正是兵刃与那长爪相碰，反手将蒋潇禾护到身后，迅速拔出佩剑，与身后人交代道，“你就在我们中间，不要跑远。”

那黑影被长剑一震，嘶哑着声音往后猛然退开，猩红瞳子死死的盯着这个坏自己好事的人，狂叫一声，一跃而起勾上树枝。

方棠只一眼便看清了那黑影是为何物。

妖猿，或者不如说，那是一只已经失去理智被魔化的怪物。

那猴子浑身棕绿色长毛披散着，身形细长，四肢却不成样子的萎缩的皮毛贴着骨头。眼窝深陷，猴眼如血，利爪深深陷入树干抓挠出沟壑，一张血盆大口中尖牙外凸，喘着粗气，尾巴却出奇的有力，只一挥动便将树冠大力扫断在地。

“青古猿。”方才那一下将戚梧的虎口都震地发麻，下意识用手捏了两下剑柄作为缓冲，“但已不是正常的妖兽了。”

“好丑…呕。”蒋潇禾从未见过那些丑绝的妖物，一时间只觉得胃里翻腾，“这便是那灵药坊内小药童说的伤人的东西吧？”

那猿猴身形一晃，又消失在了林中，烈烈风声吹的树林之中落叶漫天翻飞，天色又沉下几分。

方棠点了点头，心念感知着那妖物动向，只道，“想来便是了。这妖物动作极为敏捷，千万小心。”

话音刚落，便察觉到异样，虽无灵根却仍有灵力，来不及多想，便叫了一声，

“戚梧！”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戚梧长剑一横，将那猿猴长爪再一次强行接下，力道之大将她整个人都往后强行压制住，在泥土地上留下两道痕迹。

景光手中捻诀，催动灵力，几道长藤向青古猿飞去，牢牢捆卷住两根猴腿，“跑，那藤蔓缠不了多久...！”

趁着青古猿两腿被那藤蔓束缚住，戚梧迅速往后退开几步，得一瞬喘息的余地。

青古猿双腿被藤蔓所束缚，狂化的妖物自然也不知道轻重，只觉碍事，便猛然挥出几下利爪，破风可听其声，将那藤蔓撕的粉碎。

长爪抓挠之中，将那皮毛也抓破几道口子，鲜血淌在毛发之中粘成一块，却像是并不知道疼痛一般。

那猿猴狂啸一声，凄厉尖锐，刺得人耳生疼。

“疯猴子！要我们的命还要自己的命，拉人下去垫背啊！？”景光低声骂了一句，正要再度捻诀，青古猿却循着方才被藤蔓捆绑的灵气嗅见景光。

一时间转移目标，身影一闪，狠狠往景光挥出一爪，好在尚有轻身符加持，景光赶忙一晃身形，才免于□□之苦，不过是破了半边袖子。

却不想青古猿擦肩而过那一瞬便向方棠袭去，利爪已至，方棠来不及躲闪，只觉被人抓住手臂往后一送，接着便见那人左肩上松鹤被尖锐长爪撕开，剜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唔..咳！”戚梧喉中一甜，咳出口黑红浓血，却是另一只手还握着剑，在那一瞬也刺入了青古猿的上臂。

妖物一时吃痛，捏紧了剑身要把那长剑拔出，却见戚梧抬起左臂，两手将剑柄握的更紧了些，角力之下，将剑直直刺穿了过去。

正是僵持之际，飞符穿空而来，在那猿猴身后炸出个血洞。

“退后！”

仰天一看，三人身着清墟门鹤袍，御剑而来。

戚梧再站不住，方棠反应过来伸手便将她抱入怀中。也顾不得其他，运转灵力在手，掌心贴着她的肩膀输入灵气想为她维持体力，可那灵池本就干涸，灵气如何回转都抵达不到，不过是徒劳无功。

“我没事，别怕...”戚梧抬了抬眼，已是有气难出声。

赶来的几人是为上届的师兄师姐，落于人前。

一少女模样的师姐双手一合，运转困灵阵法将那青古猿囚困于其中，一旁执剑的女子手翻剑诀，灵气灌入长剑，剑身裹挟着凌冽霜气直向妖猿胸口飞去。

登时鲜血四溢，青古猿腹背俱受灵力创伤，却仍想一搏，长爪疯狂撕扯着胸口长剑。

只见那少女手中翻印，困灵阵一瞬收紧，将妖物束缚的动弹不得，出言提醒道，“留不得，师姐，这疯猴伤人了。”

“就地灭灵吧。”

女子话音刚落，身侧手捏符箓的男子便拂袖将那黑色符纸爆射而出，直触及青古猿面门，化作一枚长钉入颅。

青古猿停了呼吸，栽倒在地上，再无生气。

“我等奉季长老之命前来，寻踪烟只说在万里镇附近林中，却没成想这妖物竟是不在城外。”少女跑过去，从药瓶里连忙摸出个丹药塞给戚梧，“吃了。”

景光惊魂未定，喉间干涩，出声问道，“戚师姐她…”

“那丹药暂时能护她伤处，但还是得回清墟门内再作一遍处理。”

方棠见戚梧握着丹药的手张了张，却是没有力气抬起，便将那丹药拿到手中，喂到她嘴边，

戚梧张了张嘴，将丹药吞下，勉强勾了下唇角，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些，“别为了我...浪费你的灵力了…”

“谢过几位…”蒋潇禾缩了缩脖子，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方才都想着这妖的身份让景光知道也算了，救人要紧的时候，这三人便来了。

“我们三人没有会疗愈的法术，抱歉。”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你好好照看她，我们先把这猴子收拾了。”

方棠应了一声，将戚梧慢慢挪去了路边，好让戚梧能靠着树坐下休息。

她的手还放在戚梧的肩上，手掌仍是往那伤口输着灵力。

一点就好，就算只是能让戚梧有一秒觉得没那么痛苦也好。

可灵气只是渡到她体内，不过呼吸之间便消散的一干二净。

每一世，每一次，她在意的人总是如此，为自己而伤，为自己而死。

“不要...”不觉之中，方棠已是泪流满面，泪珠一滴一滴地打落在衣袍之上，与那血色融开。

她想救的人，想保护的人，却从来无力挽回，无法留下。

方棠心神大乱，更将灵力输的多了几成，口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方棠...？”戚梧费力将手臂抬起，指节曲起轻轻的蹭掉她眼角泪珠，丹药下肚恢复了几分力气，但也还是有些勉强，“别哭。”

熟悉的话。

上一世，那让她念了一生的人，也和她说过，“棠棠，别哭。”

可上一世的那个人，已经为她而死了。

千万年来，她徘徊在仙者之中，虽拥有天下至宝，虽修得一身灵力六界无人可匹，虽她如愿让这世间安稳太平。

只是代价是，那个她失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三魂七魄消散天地，此生无来世，不入轮回六道，再不能相见。

冥川踏破，十殿寻遍，终失所爱。

那几人收拾好了灵猴，商量着戚梧伤势还需回门派再行医治，便让蒋潇禾去叫她们二人。

蒋潇禾走到那树下，与戚梧对视一眼，试探性的伸手轻轻拍了拍方棠的肩膀，轻声道，“方棠，先带戚梧回去吧。这镇上的医馆怕是难治她的伤…”

方棠这才回过神来，慌乱用袖子擦了把脸，眼眶还红着，先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归清墟门后，几人先将戚梧送回了连水阁，留下方棠与蒋潇禾守着，景光则去了药阁寻药。

蒋潇禾坐在一旁，看着戚梧的伤口，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上忙，想着自己后山藏东西的小山洞里还有几个灵草，便与方棠说了一声，也出了门去。

方棠心乱如麻，视线所及，戚梧的肩上伤口不仅未曾愈合一点，反而一直在往外渗血。

为何？

手指拢了拢，不敢触碰到伤口，那白玉戒却无意间触及血液，一瞬纳入一缕古怪灵气，方棠再度以灵力为她愈拢伤口之时，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毫无作用了。

虽说用处微小，但也让那渗血处有凝固之势，便已知足。

那股灵气是什么？

戚梧没有灵力，灵池枯竭，又怎么可能有灵力能被她感知到，甚至有成型一缕能被察觉？

方棠沉默了一下，却未与戚梧提起此事，只是问道，“戚梧，你感觉好些了么？”

“好了许多。”戚梧顿感身子一轻，那伤处也不若之前痛苦了。

“对我一让再让，现下还救了我一次。”方棠轻叹了口气，专心的用灵气护着伤口，“这灵力不可叫做浪费。”

戚梧自知劝不住她，也只是笑着，“你这也算是救了我一命回来，便可抵消了。”

方棠刚欲回话，腰间玉牌正巧一亮，探手握于掌中，只听得景光传音来。

【方棠师妹，我听了些不好的消息，提及了你和戚梧。】

更新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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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青古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