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剑穗

民间常有人说，天道无常。

方棠以往从不信命，只是与她娘方俞一样，心怀天下，并为此付诸一切。

直至魔界北疆动荡百年却被那个女人一朝握于手中，叫魔界不安，战事纷乱，四大魔君相争魔尊，亦是威胁到了六界。

于是方棠前去魔界做了卧底，一步一步向上爬，入了祁听寒麾下。

相伴相护，日久生情，并肩而立，方棠陪她肃清魔界，背负天下骂名，到最后让祁听寒不信天下任何人，也会信她方棠。

而到了最后，众仙围剿魔尊，祁听寒以命相博突出重围，前路却是伴她半生的爱人持剑当关。

原来她接近自己，是为了杀了自己。

方棠一世所为，皆为苍生，为六界，为正道。

她本该出手直接杀了魔尊。

但无人告知，爱是一切的变数。

追兵将至，也是祁听寒先拔剑相对，嘴唇动了动，言语消散于烈烈风中，方棠未听的分明，便已是提剑祭杀招。

最后，亦是她一世也无法忘怀的亲手弑魔尊。

至此，盛世威名，一剑封神。

此后万年，梦中不见，冥川踏遍，十殿皆寻，未逢妻。

是了，她们拜过堂的。

她是她的妻子。

而重生此世，一切都有从头再来的可能。

方棠想在祁听寒尚未染指魔界内斗之前，设法让她远离，或者更好一些做个凡人。一世平安，方棠亦会伴她安然老去。

即便不见不念，不相爱也无妨。

方棠想的出神，不觉之间将手中杯盏捏紧了几分，指节也泛白。

“师妹？”

戚梧轻唤了她一声，又伸手在方棠面前晃了晃，问道：“在想什么？”

“我……”方棠下意识闭了闭眼，再饮一口茶算作掩饰，已经冷掉的酸苦不由得她皱了皱眉，“我想找一个人。”

“什么人让师妹如此挂心？”

戚梧瞧着她皱眉猜了个大概，指尖碰触自己面前的茶杯，心下了然，又取了个新的茶杯倒了一盏茶递到方棠手边，说道：“若是方便，不如说与我听听，兴许我还能帮你打听打听。”

“多谢师姐。”方棠定了定心神，接过茶杯放在手中，低头盯着盏中茶水，轻声笑了一下，“我想寻之人名唤祁听寒，应是人界魔界之中能寻见。若是能找到，怎么都好。”

戚梧闻言也是一怔，抬眼看着身边人，也不多问，只是答应，“记下了，我会帮你。”

只要是方棠开口，她从不过问太多。

掌心温热，方棠摩挲了几下杯盏，端起茶盏小啜一口，完全将精力先收回放在当下。伸手在储物袋中摸出来个卷轴，抬头看向戚梧道，“师姐，不如明日你我先去附近城镇分发物品如何？早些根除祸患，也叫镇子上的人放心些。至于边缘战场，倒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收回善后，我想着是不急的。”

“我也正想与你说此事，”戚梧闻言也点头，屈起右臂支着下巴眯了眯眼，像极一只假寐的大猫，又笑，“果真是同门师妹。”

方棠也不恼，将那卷轴摊开在桌上，细细阅读着卷轴之上的内容，完整的交代记载着这次的已知信息。

看到最后，是她与戚梧将要去的镇子的位置，末尾留有一枚小型玉环，中心吊着一柄精致雕刻的玉剑。

方棠将灵力注入其中，只见玉环悬浮，其中玉剑转过一圈，指向一处，她前世大多时间都是径直以阵法传送到各处，如今再见到这寻踪环，也觉出几分新鲜感来，与戚梧道：

“明日循着这小剑所指的方向，便能去往永宁城外的永安镇。”

“师妹每次无师自通，可叫我没有用武之地了。”戚梧见着寻踪环也觉得有意思，一边打趣一边伸手轻轻触碰那玉剑，小心翼翼感受其中方棠注入的灵力，“方才阿熙说，永宁城近日与浩然剑阁也有交流，我听闻永宁城尚剑，想来也有许多剑修功法。师妹可想去看看？”

“好呀，”她确是许多年未曾在凡间逛过了，也痛快答应，起身便要往外走，“现在就去！”

“诶，你慢些！”戚梧忙是起身，将自己那个储物袋收起，起身跟上。

永宁城与浩然剑阁联系紧密，听闻是当时永宁城中出了个剑修天才，在外切磋请教半生，而后归来自立为户，创立了浩然剑阁。

因而永宁城中，大多崇尚剑修。许多人更是自幼便听着浩然剑阁的名字，勤学苦修，只望有一天也可加入其中。

戚梧与方棠自有轻身符在身，一路行至永宁城外，见来往的人几乎个个身负长剑，也不由感慨浩然剑阁影响之大。

二人一路随意逛着，忽的戚梧放慢脚步，伸手握住方棠手腕带上些许力道将之拉了一下，停在了一家卖着小玩意儿的铺子前头。

方棠正瞧着远处的糕点铺子，想着到这几日结束后给蒋潇禾带些什么，受力回过神来也停下脚步，便问：“怎么了师姐？”

戚梧几步将方棠带到店内，探手在一堆小玩意儿中摸出来个剑穗。

黑白各半，天地山水，流云野鹤。

与她送予戚梧的那一个相似的很。

戚梧也不多言语，找店家买下后，将方棠带到一边，伸手将剑穗系到方棠身后的剑上，满意的瞧了又瞧。

方棠等她弄完，取下长剑，将剑鞘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托着剑穗，指尖点上轻轻抚过，“我说呢，从城门一路到这里，师姐都不曾停下脚步，原是先前那些铺子里都没有心仪之物。”

“我想着，永宁城这么大，应当有我这剑上这相似的。”戚梧坦然承认，“你的那一枚剑穗自赠我之后，总觉你这剑上空落落的。只是那日你走后，我再询问店家，说那一枚是孤品，往后也未曾瞧见一样了。现下寻来，这一枚也颇为相似。当日你祝我寻得所爱，我便喜这一枚。”

朦胧暖光笼罩在戚梧身上，眼中映着余晖落霞，叫人看不真切。

不及方棠开口，戚梧便拉着她继续往永宁城中走去了。

两人又寻得几本剑谱后，见天色不早，便同归去浩然剑阁了。

休整一夜，阿熙来叫着二人吃过早食后就领着一同出了剑阁，前往永安镇。

永宁城乃是人界北地第一大城，因着前些日子刚结束战事，仍需保障安全，便暂时禁止在上空御剑，方棠一行便由轻身符与寻踪环牵引加持，赶往永安镇。

阿熙打着哈欠，尚有几分困倦，“若是能御剑去永安镇，就不起这么早了。都怪那些坏蛋，隔三差五来偷袭人界，好好的过日子还不乐意，非得打打杀杀。”

戚梧跟的不紧不慢，问道：“这永安镇距离永宁城很远么？”

“倒是不远的，平时御剑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阿熙咬咬牙，愤愤地握上了拳，“现在要三倍！”

方棠瞧着阿熙的模样，伸手扶了一下，只怕她行路不稳，“不如你与我们说说话，也算打发这路上的时间？”

阿熙听着这话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你们想听什么？”

感觉阿熙和某只小鸟一定很聊的来。

方棠这么想着。

阿熙见她二人还没决定好，便直接准备开始：“那我可想到什么讲什么了啊！”

于是，她在这三炷香的时间里头，从永宁城的历史，讲到浩然剑阁的百年变化，直到——

“于是，在玄天十二年，也就是去年，小混蛋入门了。”

戚梧挑了挑眉，便问道：“昨天领储物袋时，跟你说话那个？”

“你怎么知道？”阿熙一惊，她给小混蛋起的外号这么贴切？

“直觉。”戚梧本是想说随口一猜，但又回想了一下昨日，想来她与那少女是十分熟悉，况且打闹之中，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少是关系极好的。

“想当年，我在浩然剑阁，一个人，一张嘴，舌战群剑，直到小混蛋入了浩然剑阁，我硬生生排到了她后头！”

阿熙悲痛万分，继续道：“她还偏偏在气完人之后笑脸相迎，赔礼道歉，每每想揍她都下不去手。”

“我瞧着你们二人感情挺好嘛……”方棠没忍住笑。

“哪里好？”阿熙正准备找方棠求证，转眼却是到了永安镇外，瞬间进入任务状态，伸出手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再问。”

两人点点头，跟着阿熙往镇子里走。

镇子上人不算多，但有一个大院颇为醒目，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那个啊，是这镇子上的大财主住的地方，”阿熙看着二人都往那边看，也指了指，又补充道：“听说原本也是镇上的普通人，一直在外做生意，前几年回来了一趟，突然就发了财，便包下了这个大院子。”

方棠心下觉得有些奇怪，问道：“突然发了财？”

阿熙点点头，继续带着二人往镇子里去，寻些先前就认识的熟人先了解了解近况。

“用镇上人的话来说，便是一夜之间就发了大财，富可敌永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