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方棠…？”景光朝着她目光所及之处看去，登时也愣在原地，伸手去轻轻拍了一下戚梧的肩膀。
戚梧侧目望去，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玉牌翻了个面，挂回了腰间，才转过身来正对着方棠。
玉牌金光满溢，灵珠黯淡无光。也就是说，尽管方棠拥有滔天的灵气储备，但她没有先天灵根。
没有灵根…
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方棠只觉眼前所见都变得模糊，身体也麻木的感觉不到其他。
空有一身灵气，没有灵根，那又有什么用？
有好事弟子远远瞧见这番情景，嗤笑道，“天生仙途，神鸟降世？连灵根都没有，怕不是胡编乱造出来诓骗大家的！”
“若不是入门测灵根灵池，当真要被她混过去了。”
“灵气强横又有什么用？没有灵根连驱使基础的术法都做不到，废人一个罢了。”
……
字字锥心。
她前世是清墟门最骄傲的弟子，仙界之中唯一 一个以“神”冠作名位的人。修仙之路他人艰难前行，唯有她如履平地，他人要花数年才能习得的功法，她不过短短几月便能参悟。
怎么...会没有灵根呢？
众人哄乱，连其他门派前来观摩的长老，都有甚者出言嘲讽，“季怀声，你这老头子若是眼光不行，也不至于胡乱造势！让我等抱着天大期许来清墟门，没想到是此等无能之辈！”
季怀声脸上挂不住，却无法反驳回去，只强装镇定的站到自己的弟子身前，为她挡下那令人心寒的眼光与嘲弄。
景光向来见不得好友受委屈，此刻甚至自己的师父也跟着被人奚落嘲笑，火气涌上心头，“仙师让你们看自己的，你们看别人做什么！”
正是恍惚之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覆在了方棠的手上，将她的手合上把玉牌包裹起来，正是戚梧。
她曾想过无数次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是无法保护故友，拯救不了六界，不能保全爱人。
所以她重生一世，所有打算都做好了，所有的进程都一如记忆中的样子在往前推进。
可她没有灵根了。
“方棠，没关系的。”
戚梧说话不急不缓，温和平淡却令人安心，“别怕。”
掌心传来的温度将方棠的思绪扯回。
尽管此时被上千人嘲笑，但她的季伯伯在保护她，她的好友在她身边不曾离开一步。
她从来不连累他人，不叫人为难。
方棠抬眼对上戚梧关切的视线，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多谢戚姐姐...我不怕。”
接着，她松开戚梧的手，将那玉牌坦然挂在了腰间，而后对着季怀声毕恭毕敬行上一礼，“弟子空有灵气而无灵根，没有内门弟子的能力。理当接受对应安排，还请季长老秉公处理。”
一霎间，议论声渐止，都望向这边，想看这闹剧结果如何。
季怀声自她幼时便被她一口一个伯伯的叫着，不论天资与否，她都是他这么多年看着长大的小孩儿，又怎么舍得让她去外门吃苦，“你灵气磅礴乃是少见，无灵根也有修行之法，内门什么时候要求了弟子必须如何？”
方棠自然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过的好些，即便是在没有灵根的情况下，内门也有其他办法能协助弟子修习，只是代价太大，不如用在其他弟子身上，还至少能飞升成仙。
“我自请愿…”
僵持之下，方棠还想说些什么，寄春君却无声中已行至此处，站在二人身边。
方棠连忙顿住了嘴里的话，虽说事情重大，但也不能失了礼数，恭敬向寄春君一拜行礼。
寄春君本以为，这样在宠溺与夸赞中长大的孩子，可能会是娇纵或者自负的性子，而此时一见，方棠虽在众人议论的漩涡，却处事不惊，谦和有礼，眼神之中一时难掩赞许。但也注意着敛了神色，不叫他人发觉。接着探手抚上方棠腰间玉牌，细细思忖后，与二人道，“季长老所言非虚，即便无灵根，也自有适应修炼之法，我探查之下，你还不只是玉牌上简单的灵气满溢，换言之，这是你们入门弟子的玉牌所能显现的极限而已。”
众人皆为之一振。寄春君乃是清墟门中最有名望与威信之仙师，所说不会有假。那这方棠的灵力...得有多恐怖？
寄春君扫过场中，视线在戚梧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又转而去正对上方棠，“但弟子方棠所言，也无错处。依我所见，你二人各退一步。外门弟子已是人满为患，来去耽误宗门安排，方棠不必搬离连水阁。但不可拜入内门长老与仙师门下，且需承担外门弟子职能。且三月后的仙门大比之中，以守擂三次为界，若不能做到，便除名清墟门。”
仙师之言，不可有异。
除名二字令人胆寒，但方棠也只得先应下，“谢过仙师。”
季怀声虽是担忧，但三个月的时间却也还有转圜的余地，也向寄春君行一礼道谢。
寄春君只一拂袖，与众人道，“各自回去吧，祝诸位弟子早日拜得良师。”
*
方棠从洗心涧离开，并未直接回连水阁。
戚梧见她不回连水阁，便也跟在身后。
“戚梧？”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叫戚梧的名字。
戚梧听着那沮丧的小师妹开了口，才向前快步走了几下并肩到方棠身边，“怎么了？”
当时那种场景，戚梧的举动无异于和其他看不起自己的弟子站在了对立面。
方棠已是身心俱疲，但仍有事情没有做完，“我想去找季伯伯，你也一起吗？”
“好。”
季怀声住处并不算远，但方棠步步走的艰难。戚梧看在眼里，虽有关切话想与她说，但又想着方棠现下情绪不好，要应付自己又太消耗精神，便闭上了嘴。
两人一路无言。
季怀声的竹园不同之前夜里来的样子，白日里也别有一番好景，只是此时的人已经无心去看了。
进了竹苑，方棠已经是走到了屋舍门口，抬手想要敲门，动作却又停在了原处。
而屋内的人却是早在她们二人踏入竹园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听着屋外迟迟没有敲门声，便起了身准备往外走，出声喊道，“方棠，戚梧。进来吧，愣在门口做什么？”
闻言，戚梧伸手为方棠推了门，轻声叫了她一句，“师妹。”
她也点了点头，戚梧大概也猜出来些什么，转身往竹园之外走去，不想打扰。
方棠踏入屋内，季怀声将门关上，正想着怎么开口安慰这称得上是自己侄女的少女，方棠便已经对着自己屈膝跪下，“季伯伯，对不起。”
季怀声向来喜欢和弟子们打成一片，不似许多其他长老般拉开距离，这一跪让他登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先起来吧，棠棠。”
“今日的事情叫您折了面子。”方棠并未起身，只是抬头看着这将自己视如己出的季伯伯，如有一根刺扎在喉中般，一字一句，连声线都带着些颤抖，“我不想季伯伯因为我的事情折了您的威望，今日之事...今日...”
季怀声见她不肯起身，便伸出手去扶她起来。
方棠将将站起身，那门却忽然被人拍的哐哐作响，一股力道将门推开，景光怀里抱着几个红通通的果子，嘴里还含着一口，吐字含糊不清，但声音还是大的，“师父！”
两人看着景光，一边的脚还悬在空中没着地，是方才没手开门的时候用脚顶开的门。
“噗嗤...”方棠虽是眼圈还红着，但也被这莽撞劲给逗笑了。
景光像是被嘴里的果子噎了一下，用力往下咽了咽，视线在自家师父和同门师妹身上来回转了两圈，才打着哈哈道，“啊...方棠师妹也在，你们快瞧我搞到了什么仙果！这红果子可甜的很，我在山脚下买到的，说是应季，十个才要一个灵石，好吃的让人想变成果子仙…”
越说越离谱，景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自己就这次直接进来了呢，丢人丢大了！
硬着头皮胡言乱语了几句，景光把那果子都放在了桌上，恋恋不舍的又偷摸拿了一个在手里留给自己，边往外出边点头哈腰的和两人挥手，临了还不忘了带上门，“我我..我先出去了！对不住，对不住！”
季怀声笑着瞧那少年出了门去，轻轻叹了口气，领着方棠坐到椅子上，“你不必自责，这种事，没发生之前谁都不知道。”
“若是什么都预先知晓了结果，那么人生在世不也是一眼望到了头？好的结果那自然是好，可若是一眼望见了坏的，你说，这日子还往下过么？”
“我虽是你的叔伯，但也是清墟门的长老。我说话，自然得为你，也为门派其他弟子负责，你不必因此事过多烦心。与其将时间花费在这种乱人心境的事情上，不如拜个师父，先好好钻研修炼之法来的实在。”
“这事本不是你的错，又何必忧心？”
季怀声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擦了个景光拿来的红果子，“好孩子，前路虽难，但也莫要心生畏惧。”
方棠知道他的意思，但前世一路坦途，这一世却失去了灵根，难免会因为落差难受。而连累了师友，才是她难以释怀的。
整理好了情绪，方棠从座上起身，站至季怀声面前，作拜师之礼，“虽说我并无灵根，但也愿意勤学苦修。不知季长老可愿收我为徒？往后，我定不会再让您折了颜面。”
“如此...也好。”季怀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后，我除去是你季伯伯之外，也是你师父了。我对弟子无甚要求，唯独要记住，\'独善其身，不失本心\'。”
方棠喜出望外，连忙道，“多谢师父！”
“好了，好了。”季怀声将那红果子递到方棠手中，摆了摆手，“去吧，还有人在等你。”
夕阳挂山头，竹叶摇风走。
方棠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么一副景象。暖黄色的夕阳将天也染作一色，而戚梧和景光站在光里，鹤袍也被夕阳光景蒙上暖意。
他们在等她。
棠棠：我灵根呢，怎么回事剧本不是这样的QAQ！
戚梧：（揪着作者）她灵根呢！我师妹灵根呢！
哎呀后面都会一起解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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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拜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