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
充满磁性的声音隔着一道屏风传入耳中,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姜拂不由自主地一颤。
“你不要进来!”她急切地喊道,双臂扯着单薄的里衣,有些无助地抱在自己身前。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外头那人语气中带着些许嘲弄,“时辰差不多了,水也该冷了吧,出来。”
话落,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回是渐渐走远。
姜拂这才松了口气,但并没有立刻起身,直到外面听不见半点脚步声和动静,她才迅速从浴桶中走出。
她原本并不想穿侍女准备的衣物,可她脱下的里衣如今已完全湿透,根本没法再穿。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换上侍女放在一旁的新衣。
姜拂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略微擦干净长发才犹豫着从隔间走出去。
屋内的烛灯并不算多么明亮,里屋和外间都只各点了一盏,烛光明灭摇曳,便显得屋子里愈发昏暗,但即便是如此,姜拂还是第一眼瞧见了红木圈椅上坐着的人。
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知道他也一定听见了自己走出来的声响,于是直接开口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贺兰燚没有回头,反而慢条斯理地端起一侧茶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才道:“这句话你还记得自己问了多少遍吗?”
“……”姜拂哪里记得,她咬了咬唇,“只要你说清楚到底要我留下做什么,我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
当初她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以为他或许真的少真心之人照顾,可后来当他撕下假面,她便知道他身边绝不会缺人照料,更不必说如今他更是当朝太子。
她也曾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将曾经救过他的事透露给别人,但她可以发誓,只要他放过她,她便可以将此事带进坟中。
“我说了,我要留你在身边伺候。”贺兰燚轻描淡写地说道。
姜拂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可她并不相信,道:“当初你在致远堂这么说,我尚且还会因你说的那些有关后母的事相信你,但现在……你觉得我会信你缺一个伺候的侍女吗?”
贺兰燚将茶盏轻轻放下,随即起身转过身来:“我的确不缺侍女。”
他说得理直气壮,姜拂一愣:“那你还要留我做什么,我压根不会伺候人。”
“我只说我不缺侍女,但没说不缺你这个人。”
话音落下,姜拂便见他一步步朝她这头走来,她眉头一皱,本能地生出防备来:“你,你别过来!”
她没忘记之前她醒来后,他对她做过什么,那种偏执阴沉的模样,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贺兰燚神色一顿,竟真的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姜拂不敢放松警惕,呼吸声急促中带着紧张。
“你身上的香气变了,”贺兰燚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双漆黑幽深的眼中闪过明显的亮色,“这是……栀子的味道?”
姜拂心头微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她素来心绪平稳,哪怕偶有起伏,也不会轻易让身上另一股香气出来,可这次竟毫无预兆就变了……
“我,我,这是我方才沐浴时用的香料的气味。”
贺兰燚并不知道她身携异香的秘密,她必须要冷静。
贺兰燚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忽然道:“是吗,那我让人再准备些香料,只是若味道不同,那该如何?”
姜拂不答,他便自己接着说:“连制过一次的香料都不能重现,这般废物,不如都拉出去砍了,如何?”
姜拂惊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活生生的人命,你怎能说得如此随意?!”
“随意?”贺兰燚眉头一挑,“你想当好人,那你便与我说说你身上这香到底从何而来?”
姜拂不懂他为何突然对她身上的香气感兴趣起来,只是若可以以此为条件,她也没必要隐瞒。
况且若是他听了她的秘密,也同秀水村中那些人一样视她为妖邪怪物,说不定她还能早些自由。
“我同你说完后,你能放我离开吗?”她问道。
贺兰燚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拒绝,只道:“那得看你答得如何。”
姜拂知道他这是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但眼下不管是为了换回自由,还是借此吓唬他,她都只能打赌一试。
“我身上的香,并非来自什么香料……”
她缓缓开口,将自己身携异香的事刻意说得离奇怪异。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贺兰燚虽听的认真,但神色间却并没有太多起伏变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姜拂皱了皱眉,说到最后忍不住用半威胁的语气问道:“仅仅是因为同我说了几句话,秀水村一个孩子便染上怪病,难道你就不害怕我对你下什么诅咒吗?”
听到这话,贺兰燚平静的面上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他微微勾唇,道:“我还从未见过这般下咒的手段,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倒是可以叫我开开眼。”
姜拂仿佛见着了一个怪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难道不怕因此得病,甚至丧命?”
贺兰燚轻笑一声,忽而倾身逼近,压着声在她耳侧道:“我,命硬得很。”
姜拂本能往后退了半步,手腕却一把被人扣住,她看着欺近的男人,心中愤恼:“你到底怎么才能放过我?!我身上没有你可图的东西!”
“你怎知没有?”
贺兰燚一句轻飘飘的话,让姜拂心里一紧:“你什么意思,你若是想要我的什么,我可以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她一个普普通通,生活在乡野之中的小女子,能有什么是太子殿下没有,而她却拥有的东西?
贺兰燚扣着她的手腕,渐渐用力,一字一顿道:“我要的,便是你。”
姜拂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人便被带着往床榻方向走去。
“你,你做什么?”她面色惊慌,身子极力抗拒往前,“你放开我!”
贺兰燚却丝毫不留余地,直接将她往床上一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道:“你怕什么,就你这副干瘪如柴的身体,当真以为我能有什么兴趣?”
姜拂面上一下红一下白,明明还穿着衣裳,可在他那双锐利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睛下仍觉得十分不自在,她撑着身子往墙壁上靠去,触到那冰冷的墙面后才终于冷静了几分,道:“贺兰燚,今日是上元节,城中有不少官兵在巡街,陆二哥与我弟弟久久寻我不见,定会去找官兵帮忙,到时候事情闹大,你也会惹上麻烦!”
匆匆一番话落,贺兰燚却只嘴角噙着一个莫名复杂的笑,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今日会放你走。”
有了上次的教训,姜拂听到这话便立刻想到了其间深层的含义,她质问道:“你把我放回去,然后呢,你还想做什么?”
“自然是等你自己回来。”贺兰燚眉峰一扬,带着莫名的肯定。
姜拂原以为他还会再威胁几句,可谁知他却就此停住不言,这让她觉得可笑:“我为什么要回来?”
贺兰燚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道无法言说的暗芒:“自然是你自己愿意回来的。”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姜拂只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中。
然而面前的男人并没有要做解释的意思,他轻笑一声:“你若是害怕,也可以选择今日便留下,也省得中间来回那么多麻烦。”
他这是在她面前摆了两条路,一条是即可望尽的死路,还有一条是铺满迷雾,不知途中还有多少凶险,甚至不知通往何处的密林。
不论选择哪一个,她都不过是在他设下的棋盘中垂死挣扎,可即便前路未知,她也不可能就此放弃,选择一眼到头的死路。
她要选择第二条路,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糟糕,也或许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被贺兰燚全权掌控,她可以自己走出一个活路。
“你答应我放我走,那请你现在出去,我要穿衣裳。”姜拂目含警惕地看着床前站着的人。
贺兰燚丝毫没将她眼中的防备放在心上,下颌轻点,一边开口一边转过身:“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这座宅子的大门便不会再开。”
姜拂一直等到他关上门离开才匆匆跑下床,她顾不得自己的里衣还滴着水,抓起来便狠狠一拧,抖开后将身上贺兰燚替她准备的衣裳换了下来。
沾着水汽,湿哒哒的里衣冰冷又让她倍感不适,可她不想和贺兰燚再有任何牵扯,这里的一针一线她都不会带走。好在外面的冬衣并没有弄湿,她迅速穿上后,身体总算回暖了几分。
距离贺兰燚所说的时间还剩下半刻,姜拂不敢拖延,理了理衣裳便朝门口走去。
“嘎吱——”
房门甫一被推开,一股冷气便迎面扑来。
“阿嚏!”
姜拂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这才发现屋外不知何时竟开始下起了雪,虽只是零零落落的飘雪,却还是能让人不自觉冷颤。
稀薄的月色于雪夜中显得有些明亮,也反衬着雪絮晶莹如玉,姜拂抬眼从飘雪之间朝前望去,不远处的月门下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
她眉眼一沉,搓了搓手臂抬步朝前走去。
“我准备好了,可以离开了吧。”她停在那人身后三步远处,轻声开口。
贺兰燚闻声转过头,只一眼便察觉出不对,他眯了眯眸,敏锐的视线从她颈间慢慢滑向她的手腕,最终定在她那被冻得通红的指尖。
一瞬间,男人的神色沉了下来,语气不善道:“你也命硬,还是脑子犯了病?”
姜拂注意到他的目光,皱着眉将手背到身后,一开口,嗓音有些微沙哑:“与你无关,你只要信守承诺放我出去就够了。”
贺兰燚心头莫名生出一股火,斥道:“你这样出去,还没见到你心心念念的陆二哥和弟弟,怕已经冻死没命了。”
“我说了,这与你无关!”姜拂冷得不行,哪里想在这里和他纠缠下去,下巴一抬,语气直冲道。
贺兰燚紧绷着一张脸,目光冷冷地盯着她,半晌他拂袖转身,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从这里出去一直往前便能看见宅子大门,到了那里,自有人给你开门放你出去。”
姜拂听完,瞥了眼他的后背,一言不发地从他身侧快步走过。
哪怕这一回她得病上一场,也必须要让贺兰燚明白,她一点、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贺兰燚的视线紧紧锁在那道匆匆走远的背影上,英俊的面孔低沉如水。
“殿下,可要人跟着?”亓风不知何时从暗处走出,有些担心地问道。
“她不是逞能吗,就让她自己回去。”贺兰燚冷冷说着,转身大步往屋里走去。
亓风无奈地叹出口气,还是不放心,于是大了胆子转头找了玄五,让他再继续跟着姜拂。
这头姜拂走出宅子,见着外头景象才发觉自己离长安街并不远,甚至眼前的路她还曾走过一次。
她来不及去喜悦,虽说眼下她已经顺利出来,可要想找到陆二哥和姜宇,还不知要到何时,只希望他们没有离开这条长街。
姜拂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臂,大步朝热闹的人群中小跑而去。
灯会一如先前那般喧闹喜庆,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是沉浸于节庆之中的喜悦,没有任何异样。
姜拂按着记忆往当时三人分开的地方走去,忽然,余光里几个身穿甲衣的官兵从人群中匆匆走过,或许是某种说不清的感应,她没有犹豫,朝着那几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几位官兵大哥,请等等!”
她手脚无一处不是冰冷的,可她还是咬着牙挤过人群,冲到了官兵跟前。
巡街的几人正是上元节值夜的金吾卫,看见突然闯到眼前的女子都本能地握紧了腰间佩刀。
“来者何人?”领头的大哥沉声问道。
姜拂喘了口气,回道:“我与家人走散,不知道他们可否见过几位大哥,向诸位打听询问过?”
“你……”金吾卫精明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才问道:“你可是城外秀水村人,姓姜?”
姜拂一听,便知没有问错,她连连点头:“是,正是。”
金吾卫也是松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些:“你可真让我们好找,你的家人都已经将整条街翻过来了,再找不见,怕是要闹出不小动静。”
姜拂心里着急,听此又有些愧疚:“我,我很少进城,一不小心迷了路,进了一处小巷……对了,几位大哥可知道我家人在何处?”
“正好,你同我走一趟吧,我让人在前面街口等着,你的家人隔段时间就会过来,说不定这时候过去正好能遇见。”大哥说着,又对身后几人道:“你们继续巡街,我很快便回。”
姜拂感激不已,一路过去都在对大哥道谢,到最后还是大哥不太好意思,说:“也是你自己从巷子里出来了,不然就今儿个这个情况,怕是不好找到你,你自己幸运,莫要再谢了。”
姜拂听到“幸运”二字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嘴角轻扯了扯,最后却也没再继续道谢。
姜拂以为自己到了街口,也还是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与弟弟和陆二哥重逢,哪想人一到,她便立刻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小人儿。
“小鱼?!”她眼眶一热,几步跑上前去。
姜宇也是一愣,转过头看见她立刻撇下了嘴巴:“呜呜呜……阿姐你去哪儿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姜拂鼻尖酸涩,连忙蹲下.身将人抱进怀里哄道:“是阿姐的错,阿姐贪玩不小心走远了。”
“呜呜……阿姐……”姜宇哭的泣不成声,两只胳膊环抱住她的脖颈,突然哽咽地开口:“阿姐,你身上好凉,你是不是冻坏了?”
姜拂一僵,这才记起自己里头还穿着潮湿的里衣,她连忙松开姜宇,随口扯了个谎道:“方才不是下雪了吧,我是有些冷着了。”
姜宇哪里会多想,拉起她的手往嘴边凑去:“呼呼呼,我给阿姐搓一搓,就热了。”
姜拂心口一暖,一时竟不忍看下去。
两个人在街口等了一刻钟,陆重山也终于折返与他们重逢。姜宇童言无忌,直说姜拂身上冰冷,陆重山闻言便提议早些回去。
姜拂已经冻得快说不出话,她甚至觉得自己被冰块包裹着,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应了下来。
陆重山见她状态不对,直接租了一辆马车赶路,谁知走了一半,姜拂竟忽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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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拂醒来只觉头疼欲裂,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然而她方清醒一些,外头嘈杂的吵闹声便涌进耳中。
“阿娘,阿爹……”
她试图张嘴,可一开口,嗓子哑得根本听不清半个字。
就在她痛苦不堪之际,一道脚步声匆匆靠近。
“乖女儿,你怎么样了?”
林氏温暖的大掌轻抚过姜拂的脸,她缓缓抬眼看去,只见娘亲眼中满是心疼。
“阿娘……我,我怎么了?”姜拂想要微笑,可动了半天嘴角也扯不出一个弧度,只能僵硬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林氏意识到什么,松开手走到桌边替她倒了一杯水回来。
“来,先喝一口水。”
娘亲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动作,都让姜拂不由放松下来,她慢慢将水喝完,缓了一会儿才再次抬眼看向林氏。
“我这是怎么了?”
声音虽仍旧沙哑,但起码能听清每一个字了。
林氏吸了吸鼻子,道:“你从灯会回来便病倒了,足足昏睡了三日啊。”
三日……竟这么久了吗。
姜拂见着林氏一脸的疼惜,便轻声安慰道:“我没事了阿娘,你别担心。”
“你这还是头一次病得这么重啊,而且……”林氏忽然哭了起来,话也说不下去。
姜拂这才意识到还有别的不对,手慢慢从被子下伸出,握住了她,道:“阿娘,怎么了,是不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林氏摇摇头,似是忍住了眼泪:“没,没什么,就是你突然病倒,爹娘心里难过罢了,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都不要出门了。”
姜拂还想再问什么,可林氏却没给她再问下去的机会,借口还要烧饭匆匆离去。
姜拂能察觉到林氏定有什么隐瞒着自己,再加上方才醒来外头那般吵闹……莫不是村里人又来她家找麻烦了?
姜拂心中很是不安,但接下来几日爹娘都对此事三缄其口,而她又因病势未好,也出不了门自己去查清真相。
除却家中这些,姜拂心里其实还担心着另一件事,贺兰燚那样的人为何敢放言她会自己回去,他到底还打算做些什么。
于是她虽每日躺着养病,可因为心事过重,连着几日病都不见好转。
这天,爹娘外出做农活,家中只留下姜拂和弟弟姜宇。
姜宇这几日也变得十分安静,虽时常来陪伴她,可明显比往日话少了许多。
“小鱼,等阿姐病好,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好吗?”姜拂试图拿美食诱惑他。
然而平日听到糖醋鱼三个字就激动得一蹦三尺高的姜宇此刻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化不开的低沉。
姜拂越发觉得不对劲,皱着眉问道:“小鱼,你最近到底是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外头木头做的院门突然“砰砰”作响。
姜拂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直到她发现姜宇随着那道声音打颤,她才意识到事情严重。
“外面是谁在砸门吗?”她略带试探地开口。
姜宇捏着木头小人,连手都在抖,但还是摇摇头:“没,没人。”
姜拂不可能听错,她蹙着眉,作势就要从床上起来。
“阿姐,你干什么?”姜宇见她动作,一下丢开了小人儿来扶她,“你要躺下,爹娘说你要好好休息。”
姜拂见他这般懂事,戏也演不下去,她无力地重新躺下,认真道:“我可以不起,但你必须得告诉阿姐外面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几日爹娘的神情都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两日家门时常被人砸打,甚至时不时吵闹一番。
她都病了,也没有去外面走动,哪里又惹到他们了?
姜宇咬着嘴巴迟迟不开口,也不知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爹娘禁止他提。
“你要是再不说,阿姐以后再不给你做糖醋鱼了。”
姜拂佯装生气,果然这一回姜宇不再无动于衷,他着急地摇摇头,说:“不,我要吃阿姐做的糖醋鱼。”
“……那你先告诉我,家里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宇默了默,但最终还是在她一步步逼问下开了口。
原来那日上元节她一回来,陆二哥的爹娘便来了她家闹,说是自己儿子被她这个妖女勾了魂,竟敢瞒着他们私下和她出去。
陆二哥一再劝阻,到最后甚至扬言离家,陆家夫妇才不甘不愿地作罢,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丢下话,说以后不允许他家儿子与她来往。
而此事不过是这段时间所有麻烦的一个引火点。
上元节回来后,姜家女卧病床榻一事在整个村中传遍,说是高烧不退,半夜甚至惊叫说胡话,连隔壁人家都听得害怕入不了睡。
有人猜测这是邪祟附体,妖邪之魄一时适应不了凡人身躯,这才引得她缠绵病榻。
所谓三人成虎,再加上姜拂确实病中未出门,秀水村的人竟都渐渐信了这个说法。
紧接着,又有人传言这个时候妖邪最是脆弱,若是趁此时机将她烧死,那妖邪也就随之消亡。
起初,这说法虽被人接受,可无人真敢放火烧人,但很快,村中忽然有数人在农田与山上昏倒,醒来后身体虽没有什么异样,可因为实在太过诡异不免让人联想到别的事。
而这个“别的事”自然是指姜拂。
村民认为是邪祟作怪,这才导致村民无缘无故晕倒,于是纠集起来要求村长将他们姜家驱逐,亦或者……烧死姜家女。
姜家根基在此,离了农田离了积秀山便连活命都难,怎么可能轻易离开,而烧死女儿,这更是不可能。
村长心里虽也认同村民,可到底做出决定的是他,若是一个不小心出了差错,官府查下来,倒霉的是他,于是此事一拖再拖,到最后几乎谁人经过姜家都要砸一砸门。
姜拂听完所有,心里只觉得疲累,她不解地问:“那些人真的在山上无缘无故晕倒了?”
姜宇是不懂什么才能叫“有缘有故”的,他只是将爹娘那儿听来的话转告给她。
“阿爹是这么说的,而且是好几个人,连着两三日都是这样。”
太奇怪了。
若非姜拂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害人的本事,不然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阿姐,我们是不是要离开村子了?”姜宇轻声问道。
姜拂心里也没有答案,虽然她对秀水村没有太多感情,可到底她生长在此,若是让她这么离开,她也会不适应,更何况爹娘这个年纪,如何能够在外颠沛流离地过活。
“你想要离开吗?”她不知怎么答,只好反问道。
姜宇犹豫了下,点点头:“那些人都骂阿姐,我不喜欢。”
姜拂心里一暖,伸手在他发顶揉了揉。
“小鱼,姐姐不在意那些……”
姜拂刚想要安慰他,谁知院外砸门的声音陡然剧烈起来,不像是恐吓骚扰,倒像是势必要将门砸开一般。
姜宇显然也意识到今日与往日不同,吓得直接爬上床缩到了她被子里。
“阿姐,外面怎么了?”
姜拂一时头疼难忍,但她还是抱紧了弟弟,安慰道:“没事的,不管谁进来,我都会保护好小鱼的。”
“啪——”
沉闷的一声巨响传进耳中,似是大门已经被砸开。
姜拂死死盯着自己房门那一扇门扉,心跳渐渐加快。
“快,快进去把人带出来!”
外头嘈杂吵闹,但村民的喊声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屋里。
脚步声慢慢靠近,门窗处已经显出几个高大的身影。
“快,进去——”
话音戛然一止,“嘭”一声,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道尖叫声此起彼伏。
“快,快扶大哥起来……”
“你,你是谁?!”
一时间屋外再次喧闹起来,姜拂正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想死的,立刻滚出这里。”
姜拂一怔,这是……玄五的声音?
一刻钟后,屋外终于重归平静,但姜拂知道这一次有些事是永远平静不了了。
姜宇从被窝中挤出,害怕地问:“阿姐,外面安静了吗?”
姜拂闭了闭眼,这时,窗户外显现出一个身影。
“……小鱼,你出去将外面那人请进来。”
姜宇不解:“什么人?”
“你出去便知道了。”
姜宇哦了一声,跑下床将门打开。
当玄五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姜拂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她将姜宇劝出门,而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半晌后她才问道:“这次的事都是你们做的?”
“姑娘具体是说哪件事?”
“……村民在山上奇怪昏倒的事。”
玄五一顿:“是。”
姜拂胸口起伏,半晌狠狠吐出两个字:“卑鄙!”
玄五却面不改色道:“即便没有这件事,秀水村的人便能容得下姑娘了吗,他们无非是找个借口,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事,却还是能栽倒姑娘头上,姑娘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该明白什么,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如果没有你们插手,这次的事也终究会过去。”
就像当初孩子生病冤枉到她头上那样,不管多少流言蜚语终究会被时间掩盖。
“姑娘和姑娘家人都是这么自欺欺人的吗,你们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可总有无路可退的时候。”玄五面无表情道:“公子可以替姑娘改变这一切,姑娘难道不想让家人过得像个普通人吗?”
前面说再多,姜拂都只是觉得痛恨,痛恨自己奇怪的体质,痛恨贺兰燚的穷追不舍,直到最后那句话说出口,她的眼中唯余愧疚与痛苦。
他们虽不是富贵人家,可守着良田还有山上那些草药,衣食无忧却是能保证的,她的爹娘本该与村民和睦相处,她的弟弟本该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但如今都因为她而没了可能。
秀水村的人逼她们离开这里,其实无非是想她离开这里……
“姑娘,公子的时间并不多,若是姑娘再犹豫,那么结局未必能够像现在这样只要你离开便能圆满。”
姜拂闻言,轻扯了扯嘴角:“这是威胁我?”
“公子希望以礼待姑娘,但前提是有这个机会。”
玄五的话从来没有太多情绪,可越是如此,便越是将现实清晰地摆在了她眼前。
去到贺兰燚身边,是她的不甘,但却可以是爹娘弟弟的解脱。
“如果我答应你们,你们如何能保证我的家人不会再受到村民欺侮?”
玄五答道:“姑娘放心,公子早有对策。”
姜拂看着青年毫无波澜的面孔,眼前恍惚出现阿爹阿娘慈爱的笑颜,她红着眼眶,缓缓将眼睛合上。
“告诉你家公子,我会回去。”
下一章入v,大概晚上更新~
喜欢狗血追妻的各位康一康作者的新预收吧~
《太子妃心中有个白月光》
文案:
太子沈恪并不爱程素素。
选她做太子妃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同已嫁为人妇的白月光有那么几分相似。
甚至程素素为他以身挡剑,他也只觉得她愚蠢,还让她莫要以此讨要他的喜欢。
后来白月光丧夫从边城归来,他立刻与程素素提了和离。
原以为程素素会多加纠缠,谁知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当天便收拾行李离开了东宫。
都说最大的失望是无言,沈恪觉得程素素当真爱惨了他。
和离以后,沈恪以为自己能和白月光有情人终成眷属,结果他竟提不起半点兴致。
书房办公,想程素素。
夜里就寝,想程素素。
一日三餐,想程素素。
他好想程素素。
沈恪半夜惊起——
他好像爱上程素素了!
太子连夜命人去找程素素,却传来她早已离开京城的消息。
三个月后,边关危急,太子沈恪作监军出征。
在军营里,他终于得见程素素,以及她身边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那是他死而复活的同胞兄长。
原来,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替身。
——
沈恪日日看着程素素与兄长亲近,嫉妒之心疯狂蔓延。
某一晚他终是没忍住偷偷潜入她的小院,却不想亲眼见到她和兄长相拥亲吻。
那一刻,沈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替身竟是我自己#
#能当替身是我的福气#
#素素求求你让我当替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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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下章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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