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姜意如
鉴于吴越的高度配合,我所准备的一二三四五六七条应对措施一点也没派上用场,甚至比预定期限还早了好几天。
虽说吴越君臣都很欢迎我再待几天,但考虑到盛夏时期吴越的糟糕天气,又担心留久了出变故,我还是决定先回去。
唉,怎么吴越就正正好在荆南南方,为了自身安全,我还不得不绕远路,这种天气,真不是个好差事……
我一边暗自抱怨,一边收拾行李:幸好荆南内部不算团结,有些关隘可以钻空子,不然绕过整个荆南走西昌线,我没准半年都回不去……
等等。
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虽说荆南,南平的当权者大多支持合作,但楚、魏的传统贵族内斗精神倒也传承良好。
尤其是它们在不久前还有过矛盾,属于相互瞧不上的类型,突然合作,内里肯定有不少人暗自不满,不少特事都提到过这个问题,我们也一直想从这个方向入手,只是暂时没有方法。
现在我刚好要从吴越出发,还有一支现成的使节队伍,而且不谦虚的说,以我出色的学习能力,风俗习惯、各地方言对我都不成问题,如果我想,我甚至可以装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吴越人。
那…我也许可以装作吴越使节,去荆南混水摸鱼,一来可以尝试挑拨魏楚关系,二来可以快速回家。
如果实施顺利,甚至能减轻荆南对吴越的敌意,让接下来吴越的偷袭更好得手。
说做就做,我立刻把这个计划告知吴越的黎太守。黎太守听后,召集群臣认真商讨,最后同意了我的计划,还给我找了些真正的吴越使臣。
这下也算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了更高的成功率。
第一步:仔细挑选目标。
荆南其实颇有先秦时客卿游说之风,甚至有一定的避难传统,各大贵族也都有自己的势力和传统封地。
所以哪怕是敌对势力,各贵族也不一定会排斥其使节。
这点一直让景泽头疼,他也在一直试图改善,没准之后他真能成功——可惜不是现在,所以我们还是能利用这点的。
不过以徐远使节的身份前往自然不可能,贵族们哪怕再没脑子,再有权力,也没胆肥到这种地步;
但作为曾经被荆南打败,还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上供依附的吴越来说,那可就不一定了。
而荆南境内最不满联盟的是召家,最反对攻徐的是申家——说真的,我怀疑小申将军和这一族五百年前沾点儿亲戚关系,他曾经说自家当年是楚国贵族。
我们可以从这两家入手。
253.姜意如
首先是召氏。召家族长,是荆南知名人傻钱多败家子,比较好对付。
在交了些“见面礼”后,我顺利混入召氏家府,然后在洗了九次手斋戒三日沐浴更衣朗诵十遍颂诗后终于见到了比皇帝还能装的召氏族长。
我看看这闪瞎人眼的华丽楚宫,闻着颇有地域特色的名贵香料,瞅着离我远得像隔了一条街的小黑点——那是装里装气的召族长——心里充满怒意。
这召氏族长,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也难怪景泽一直想削他封地。
哼,我本以为吴越君臣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真正的离大谱在这儿当神仙呢!
醒醒,大楚早亡啦!还把你自己当先秦的楚国贵族呢!
我突然觉得景泽挺不容易,毕竟见到这种历史垃圾我都忍不住想骂他一顿,而他居然忍了了十几年。
但内心想的和我实际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我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关于这位蠹虫的资料,心下有了决策,当即立断,“咚”一声给这“大贵族”跪下了。
随后,我低头,双手撑地,膝行向前一气呵成(就是膝盖痛),毫不犹豫叩了三个响头。
四仰八叉躺在镶着各色宝石的金台子上的召族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盛气凌人开口:“嗯,吴越使者是吧?来荆南知道先来见孤,很好。说吧,见本王什么事?”
…这么快就当上“本王”啦?下一步怕不是想就地僭越啊?
我一边在脑内吐槽,一边非常狗腿的又行了一遍觐见君王之礼。
“大人! 我是在为您鸣不平啊!”
看着高了兴致的召氏族长,我忙示意他接下来有要事商议,需屏退下人。
我忍着恶心挤下几泣眼泪,用六月飞霜飞我家的语气声泪俱下:“您是千年大家族的族长,血脉荣耀,族中曾有多位祖上担任令尹,但太守大人却……”
召族长肯定捕捉到了“太守大人”等敏锐用间,他身子一抖,敲了敲金把手,然后装模作样制止我:
“故肆!景大人乃是皇帝!我们身为臣子,怎能对他抱有不满!你这吴越使者,真是蛮荒之地,不知礼节!”
还装呢,不就是演戏么!我也会!
我夸张地抖了抖——天呐,我替自己恶心,幸好我现在用的是吴越使者的身份,要是黄司农沈政史王先生等徐远友人见了,我下半辈子都不用活了。
抖完后,我又哭了起来——比借粮的张外卿哭得都厉害:“臣…自然知道,所以才一直强忍不满!我吴越一向钦佩您,谁人不知此前的战争吴越大败都是因为召氏神勇!所以我们由衷地钦佩您!
“而景…景大人只是捡了您的功劳罢了!但现在他又是攻徐又是联魏,他景——皇帝陛下居然不重视您的意见!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吴越是忍不下去了!”
这番漏洞百出的马屁正拍在召族长身上。
召大垃圾果然被踩中雷点,一拳锤在了椅子上:“说得好!你吴越果然有眼力!此前我敬他是太守,只得让他几分,我现在明白了。我不能这么做了!我这就找找他理论!”
挺好,脑补能力比我都强,可怜的景泽。
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请退后便准备前往下一家。
254.善意如
只说服召家肯定是不够的,因为他在荆南贵族圈的地位几乎是除他以外肉眼可见的人见狗嫌——荆南贵族虽然傲慢,但正常人谁会喜欢有害垃圾呢。
在等了两天后,我见到了申族长。
这位就正常多了,服饰朴素,处住符合规制,讲话也挺讲礼貌还逻辑清晰,很有良臣风范。
据文告显示,这位族长为人和善,颇有古之贵族风范,重礼节,知荣辱,可惜生不逢时,当年的那套早就不适合当下了,如果在古楚,估计也能名垂青史。
对于这种正常贵族,马屁外交绝对行不通。于是我端出一副为州为民满身正气的态度(虽然我现在是吴越使节),语气铿锵有力,双目有神:
“申大人,我吴越虽无天命,却也知大势所归,一心向着荆楚,听从景大人安排。
“但值此特殊时刻,我等却也斗胆妄议几句,以求救时报民!
申族长估承计挺喜欢这种有上进心有礼貌的正常人——于是他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嗯,怎么就妄议了?你说说看。”
他伸手屏退下人——这点我喜欢——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见惯了逆天大风大浪的我突然有些感动。
这对话实在是太正常了!这族长太正常了!
我严肃认真开口,根据其“老贵族”标准斟酌词句:
“臣斗胆。
“黎太守自知不敌荆南,也知天下大势,深思熟虑,决心顺从天意,希望荆南能快速终结乱世,还天下乾坤。
“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吴越私以为联魏出兵开战徐远…有些不妥。”
这申大人倒也不装模作样乱摆谱:“那你说说,有何不妥。”
礼仪归礼仪,观点归观点,所以我也不对这种直性子的人瞎客气:
“其一,荆南内忧未平。我楚境内多族混杂,本就统御松散,又多蠹虫(申大人重重点头),东南更是蛮族未平,云州自封,于此刻北上恐有楚庄之险。
“其二:楚魏多不和,魏人生怪狡诈,魏徐相邻而楚徐远,君可知前秦之远交近攻否?
况昔屈氏知‘风马牛不相及’,今忘矣?
”其三:徐远势强,而盟友众,拥地甚广,纵二州合力亦有损兵折将之忧。况昌平,徐远一带属北,而楚地南,南北异风。伐徐,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昔始皇伐百越,兵精粮足而败,岂人之过矣?过在水土。
“余以为,当先行安内之策,昔范氏远交近攻,稳扎稳打,方为上策!
申大人重重怕了拍我的肩膀:“可塑之材!当真有眼光!只是我也以此劝过景大人,但大人执意如此。”
我早就想到这说辞了,于是迅速转变神情,忍痛含泪:
“大人是荆南高官,国之栋梁,怎可因一次受挫便放弃!臣只知汴氏,不识巫臣!
“臣自知属吴越,乃是外臣,国野有别,当自归去!”
果然,申大人赶紧拉住我,神情严肃:“不,是我未尽职责!我马上去劝皇帝些下! ”
很好,成了。
(试图加点)注释:
楚庄之险:楚庄王亲率军队作战时,后方令尹在郢都发动叛乱
远交近攻:秦国范雎提出的策略,结交远处的国家,攻打近处的国家
风马牛不相及:齐国以楚国不供奉周王室为由进攻,楚国大夫屈完与管仲辩论,称齐楚“风马牛不相及”,马和牛走丢了也跑不到对方的国家,暗指齐楚距离远,没有攻伐的理由
卞氏:汴和与和氏璧
巫臣:楚人申公巫臣为一美姬叛国投晋,为晋出谋划策,使楚国元气大伤
更新啦!为了防止遗忘,这次是加长篇!由于作者有暑假工,所以下周再更新(心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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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荆南的漏洞(下):大周碟中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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