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瑶默然,赵氏这是记住那个钱大龙了吧。
反正他挣够了钱就跑路,也没必要跟赵氏解释那么多。
很快,他们来到了镇上最大、货品最多的粮店。
这里的米有三种,按价格从低到高有糙米、粟米和精米。
一斗糙米就要四十文,粟米要九十文,亮晶晶的精米更贵,要一百五十文。
其实糙米和精米都是大米。
糙米是带着谷壳的,卖相不好,做出来的饭带着米糠,口感不好,难吃,但胜在产量高,所以价格就低,穷人家吃糙米不会饿肚子。
但是精米就不一样了,精米是谷物经过加工脱壳以后,只剩下白.花.花的大米粒,做出来的饭柔软香甜,但工序复杂产量少,所以价格就高,是富人家才吃得起的金贵粮食。
至于粟米,也难吃,但是比糙米好一点,而且粟米不仅产量高还好脱壳,是以,一般人家吃粟米的多。
前几日村长家给他们送的那半袋糙米大概五六斤,还有三四斤的粟米,那粟米第一天晚上就让景瑶用去大半煮了粟米饭。
景瑶实在吃不惯糙米,赵氏也是。
所以,他们在粮店买了一石粟米,五斗杂面,这些粮食够他们四口人吃一个冬天了。
一石粟米就是十斗,大概一百斤,九百文,五斗杂面大概五十斤,一千文。
在粮店买米面花了一千九百文,又买了些盐酱油等调味品,花了八百文。
景瑶最后一数,光吃穿就花了六两多。
带出来的十两银子,一下子花去了大半,还剩三两多。
他与赵氏商量,吃穿都解决了,剩下的银子先攒着,那些不是必要的东西就等手头宽裕了再买。
板车上装满了东西,推着多有不便,他们便将板车寄存在粮店的后院,赵氏和景陶看着,他则去镇上逛了逛,看看年后做什么营生能挣钱。
景瑶这时候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个镇叫阳沟镇。
他先去了阳沟镇最大的一家杂货店,看到那里摆满了边琳琅满目的商品,竟然有类似香皂的东西和玉容膏,只是价格奇贵,一块香皂要八百文,一瓶玉容膏要整整一两银子!
他本想买些牙刷和牙膏回去,一问店家却发现对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牙膏,连刷牙的牙粉都没有,牙刷就跟他家里用的那根树枝别无二致。
景瑶:我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啊!
他又来到镇上唯一一家肉铺,看到肉铺前的桌子上摆着几块猪肉,猪肉颜色都有点发暗,看着不是很新鲜。
肉铺老板是个有些瘦弱的老头儿,穿着倒还算干净,他热情的招呼他:“小哥儿,来块猪肉不?算你便宜点,八百文一斤,再给你搭上这块猪肺。”
八百文?还算便宜点?这差不多都可以买一石米了!
景瑶想过这里的猪肉贵,没想到会这么贵。
那自家院子里那半坛子猪肉,是不是可以换一处大院子了?
景瑶摇摇头,离开了。
他一圈转下来,发现这里的物价是真的高得离谱,难怪这里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的。
虽然村里人有地,地里的粮食能吃饱,可挣不到银子就吃不上肉啊,光吃粗粮怎么能不瘦?
……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几人才回到家中。
只是刚到家中,就见厨房里正浓烟冒出来。
景瑶心下“咯噔”一下:坏了,莫不是早上出门时,灶上的火星没灭干净,把厨房点着了?
景陶年纪小,看见厨房冒烟就大喊着往里跑:“厨房着火——”
他跑到一半,最后一个“了”还没喊出来,就见厨房门口有一个被熏得乌漆嘛黑的人形物体拄着拐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咳嗽,听着就差把肺咳嗽出来了。
景瑶扔下车和赵氏小跑过去,那人不是霍栩安是谁?
赵氏来不及惊异于霍栩安何时能下床走路了,只心疼得不行。
她一边帮儿子拍背一边忍不住抱怨:“哎呀,栩安啊,你做什么要烧厨房啊?”
景瑶见霍栩安没受伤,便憋着气到厨房里看了一圈。
厨房里十分完好,什么也没烧掉,烟是从灶台底下冒出来的。
大概因烧火的柴不够干,才冒出来这么大烟。
掀开锅盖,里边有水有米,景瑶目测水少米多,这么点水是煮不熟这么多米的。
他心下了然,走出厨房,正好霍栩安也咳够了,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看着俊脸被熏得黢黑的霍栩安,景瑶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笑道:“娘,霍大哥应是想给咱们做饭,谁知做饭不成,差点把厨房烧了。”
他一边说一边笑,最后眼泪都笑出来了。
霍栩安本就因为做饭差点把厨房烧掉,心情奇差,又听得小夫郎还在取笑他,刚想嘴上教训他两句,一抬头,便倏然撞进一双含着泪红了眼角的星眸。
那双水光淋淋的眼睛像会说话一般,将霍栩安到嘴边的刻薄话堵了回去。
霍栩安只听得到自己“咚咚咚——”一阵强过一阵的心跳声,上午那个“黑炭”说小夫郎有个相好的,他也会对那个相好的表露这样的神情吗?他们做过亲密的事情吗?还是……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已然飘到十万八千里意外,霍栩安回过神,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硬邦邦的开口:“抱歉,我没有下过厨房,第一次做就搞砸了。”
景瑶倒没察觉到霍栩安的异样,他回头看了看厨房的烟散得差不多了,便摆摆手道:“你有这份心就不错了。”
他又对赵氏道:“娘,你扶霍大哥回屋歇着吧,我来做饭。”
赵氏早就看出自家儿子看景瑶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便捶着腿道:“哎呦,娘走了一天,是有些累了。栩安在家歇了一天,左右也无事,让他跟你学学。毕竟以后你们小两口一起过日子,不能老让你一个人做饭啊。”
说完,还将霍栩安往景瑶那边推了推。
霍栩安本来拄着一根木棍当拐杖站在那里,被亲娘一推,重心不稳,向前扑去,正好砸在景瑶身上。
霍栩安比景瑶高半个头,他那么直直的砸下来,景瑶来不及躲,只能硬着头皮接住,可没想到他那么沉,压得景瑶往后仰去。
得亏景瑶韧性好,才堪堪稳住两人的身形,不至于两个人叠着罗汉摔在雪地里。
霍栩安脸埋在小夫郎的颈窝处,只觉得有丝丝缕缕的莫名香气往鼻子里钻,那是一种他从来都没闻到过的特殊香气,不等他细细品味,小夫郎就站直了身子,将他扶了起来。
“你可太沉了。”
“你真香。”
两个人同时开口,等意识到霍栩安说的是什么的时候,两个人都楞在原地。
赵氏眼看着冰天雪地里的二人就要天雷勾动地火,便悄悄硬拉着景陶进了屋子。
“你说什么?”景瑶下意识的抬起袖口闻了闻,除了在厨房沾上的烟灰味儿,什么味儿也没有,这个霍栩安怕是在做梦吧。
霍栩安没被烟灰熏黑的耳尖渐渐变得通红:“没什么,你听错了。”
“哦。”景瑶不疑有他,“外边冷,你刚康复,先回屋吧,我做好饭叫你。”
说完,他就走到了门边,先将那树枝制成的“大门”关上。
然后他就将布和棉花搬回了屋子里,又把板车推到了厨房门口,轻轻松松将装粟米的大布袋搬起来抱进到厨房里。
霍栩安拄着棍子一瘸一拐的过来,帮他卸车。
他一只手拄拐,另一只手轻轻松松拎起剩下半袋杂面,动作不比景瑶这个正常的健全人慢。
这让景瑶对他有点刮目相看,这大反派还是有些力气的。
景瑶点着厨房的油灯,霍栩安把杂面袋放在角落后,又将车上的盐和调料拿了进来。
“这些放哪里?”
霍栩安拿着东西站在厨房门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对这个厨房一点也不熟悉,而且他这个“新家”的厨房里似乎没有他手里拿的这些东西。
“给我吧。”
景瑶伸手接过霍栩安手里的东西,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景瑶自己倒没在意,霍栩安心中却起了涟漪。
掌心滑腻的触感犹在,皮肤滚烫起来。
景瑶安置好东西,回头便看见霍栩安还愣愣的杵在那里。
景瑶:“真要跟我学做饭?”
霍栩安还没回魂,只讷讷的点头:“嗯。”
景瑶点点头,先掀开锅盖,指着锅里的米问他:“米洗过没有?”
霍栩安还是点点头:“嗯。”
景瑶又看了看锅里的水面上可疑的黑色漂浮物,挑着眉用手指点了他肩膀一下,示意他一起看:“你确定洗过?”
霍栩安瞬间回魂,看着锅里的米和水道:“不是直接放米放水就好了?米还用洗的吗?”
景瑶:“……”
做饭之前要洗米,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这还让人怎么教?
景瑶认命的将锅里的米和水一起淘进盆里,认认真真洗了两遍,才又刷了锅,将米和净水重新放进锅里。
然后他将屋里返潮的柴抱了出去,又去墙根底下抱了些干燥的柴。
点着火后,在灶边给霍栩安安排了个小凳子。
霍栩安坐着,景瑶站着。
“坐在这里,看火。火小了就往里放柴,但千万不能让火着出来。”
说完,景瑶弯下腰,一双星眸直直望进霍栩安如墨般的眼睛里,问他:“会吗?”
霍栩安抬着头迎着景瑶的视线,身子不自觉的往后仰。
他竟羞耻地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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