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通款曲

池青道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语气更加温柔。

“不强求,姬瑶并不好应付。”

池星野情绪愈发低落,“我去吧。”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兄长,套话一流。池青道要的,不过是试探他的反应。

池青道:“你莫非,对李希夷还念念不忘?”

池星野心里一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这片刻犹豫,就足以让池青道下判断了。他了解自己的弟弟,就像自己的弟弟绝对服从于他,他们对彼此忠诚而默契的程度不相上下。

池青道心中腾地冒出一丝火,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来路。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坚持怀柔,“凡事皆有过程,你慢慢放下就好。”

又拍拍弟弟肩膀,笑言:“多大点儿事儿,瞧你怕成这样。豆丁点大的情绪,趁没发芽,遏制住了,过几个月就忘了。”

他不知,这情愫不仅发了芽,而且扎了根。枝繁叶茂,葳蕤葱茏,欲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池星野未置一词。

孪生兄弟分道扬镳,一个前往传送阵,一个前往石洞外。

转身之后,池青道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

“相看?”李希夷震惊反问,声音不自觉拔高。

对面湖蓝色眼睛的青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池青道的笑,让人如沐春风,“正好有个朋友,各方面都不错,你认识一下,见一面。若是不满意,便也散了。”

一番话进退得宜。

却听得李希夷蹭蹭冒火。

这是什么意思?是弟弟和他坦白了?不,星野不会这么急躁,他胸中是有成算的。那就是池青道发现了什么,这厮直觉向来准得吓人。

【宿主,冷静,想想你的人设。】

李希夷换上一副凄凄之色,眼眶发红,眼泪欲落未落。

“知道了,青道……哥哥。”

池青道看着失意少女,明明伤心却碍于“朋友”之说,强装无事的模样,素来觉得空了一块的内心,又仿佛被什么所填满。

可数月来,她对自己敷衍的态度,又历历在目。

凡他在的时候,她就应付?那是不是换了小野的时候,她是另一番态度?若她也是冷若冰霜,何以让小野动了心?

池青道的眉眼尽是寒意。

数月以来,李希夷第一次对他恢复从前的在乎、从前的亲近,是答应相看这件事。

李希夷晕大发了,怎么这位正主也不好伺候?

她都答应相看了,他还一副这么可怕的脸色。

实在不想面对男主的威压,李希夷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两人告别。

不日,在池青道的牵线下,李希夷与所谓的相看对象,见了一面。

池青道善心大发,领着李希夷去了离部落最近的饭馆。他做东。

极北草原偏僻,饭馆主营牛羊肉汤,浓浓的牛肉味,伴着羊肉的腥膻,李希夷走进去,脸上都沾了一层油腻。

在蒸腾的热气里,她见到了自己的相亲对象。

肌肉虬结,整个人都非常壮实。与强壮身材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对方小奶狗一样的脸,眉清目秀,圆圆的狗狗眼,看上去格外好骗。

四方桌前,两个相亲的人面对面落座。

池青道坐在侧边位置。

对面抢先寒暄。和外貌形成反差,对方讲话中气足,可语调很温柔,听起来就像邻家弟弟,平易近人,让人生不出反感。

李希夷保持着友善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时不时颔首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

饭馆价格平实,面条米线里给肉又痛快实在,客流量一如既往地好。又地处交通交叉口,饭馆内三教九流路过皆来,正值饭点,正是生意好的时候。

整个店铺内,喧喧嚷嚷。

李希夷一行,坐在店门口最近一桌,进门右手边就是。

每有新客进来,老客出去,都会有意无意往他们这儿看一眼。迎客竹帘掀起放下,咔咔作响。

晚秋的穿堂风已经很冷,随着竹帘的起落,一阵刮,一阵歇。

局促的寒暄开场对白中,李希夷坐在毫无**的位置,像被看的猴一样,被来来往往的过路客观赏。热情好事者还会调侃一句,“哟,相看呢。”

叫人无法回应。

李希夷下意识缩起脖子听。

她垂眸看时,目光落在桌面。桌面上残留的油渍,擦了很多遍,也还是渗入了木质桌子里。木头被油所日夜打磨,亮得反光。能照出落座者的人影,模糊而扭曲。

店小二忙着收拾上一桌的残残羹冷炙,抹布扫过,肉碎屑不慎落在李希夷身上,店小二连连道歉,李希夷微笑着说:“没事。对不起,是我没及时躲开。”

【宿主,我们走吧。】

印灵已经听不下去这些场面话了,走完寒暄,找个借口走就是了。

李希夷犯了轴,【这是上辈子没有过的剧情。忍忍吧,且看看。】

口哨声忽地在耳畔响起。好事者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三个好看的男女,挑衅似的上下打量,还是店主来热情招呼,才把人拉走了。

李希夷差点被气哭,鼻子发苦,讲话发抖。她掐了大腿一把,疼痛让人清醒。

叙话了这么久,她听出些门道。

相看对象姓许,名许九。这个姓氏,是帝燕城两大垄断家族之一许氏的旁支,算起来,可能是许年华族谱上翻了八百页在角落里可能搭上点边的亲戚。许九早就独立出来自力更生,在帝燕城替一家制衣铺替人掌管账簿,散了值,喜好锻炼身体,说起来时,小伙子笑出虎牙,“练得壮实,才能保护人。都说我长得幼。”

许九,人也很老实诚恳。坦白自己给池青道塞了红封。可惜池青道拒绝了。按道理,这是按习俗给媒人的预备礼。见面若成了,再封别的礼。

池青道闻言,看他一眼。

许九顿时诚惶诚恐,暗暗想,没想到自己撞大运,能遇到许氏许年华后人这这么好的人脉。把握住池青道这贵人,他以后在帝燕城更有前途。

想是这么想,许九还是难免自卑,瑟缩紧张地双拳交握,也不敢盯着李希夷看,掩饰自己的脸红。

许九低着头,实事求是道:“虽然李姑娘美貌,我配不上,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一定尽我所能对姑娘好。制衣铺的衣服,打折票我都囤着,姑娘若喜欢就去挑。以后月钱也是姑娘管。我家爹娘不怎么插手我的私事,也没有什么恶婆婆和甩手公公,请姑娘千万放心。”

一连串表白说完,许九觑看,感觉媒人和李姑娘的脸色,瞬间都变得很难看。

许九疑心自己说错话了,还是嘴笨,暗自懊恼,讷讷不敢言。

李希夷的眉眼间漫上麻木之色。

平心而论,许九作为一个相看对象,很好。

身体好,工作稳定,收入稳定。性情也好拿捏。

甚至可以说,太好了。是池青道太会挑了。面面俱到,周到到挑不出一丝错处。

许九人品也不错,他预先了解过她的情况,主动提出,可以把她接到帝燕城落户,也答应接奶奶成柔一道搬过去。生不生孩子,那都是后话,他很聪明,并没有提这些言之过早的细节。并不迫人的。

这些……不知是否是许九看在池青道的面子上。

这么个人,配她这个一个低门小户的贫穷孤女,绰绰有余。

但李希夷感到莫名的想哭。

那种涩意,像枝丫一样爬满了整个胸腔。

涩意沿着下巴,攀援而上,让李希夷疼得腮帮子发抖。

【宿主,男主就是狗,他羞辱你,你别放心上哈。气坏了没人替。】

【不,我不是生气。】

她穿书之前,刚上大学不久,就沉浸在新学期新生活的新鲜感里。上早八、参加社团、为期中考试奔忙。离开了高中的严格管束,她也向往过美好的爱情,想象过自己恋爱结婚后的人生走向。

父母是普通工薪阶层,家里还有个爷爷,其实李希夷从来没做过什么成功的大梦。

她很明白,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毕业后,也只是社会上的一个螺丝钉。

如果是许九这样的相亲对象,放在现代,她会很顺畅地接受。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不好,两个人一起经营好生活,互相扶持,互相帮忙照顾对方家里人。

也许下了班,夜深人静时,万家灯火点亮,有一家灯火属于她和丈夫,厨房飘出饭菜的香气,电视剧里播放着热播剧的帅哥美女,两个人帮衬着一个拿隔热垫一个端出整锅的自制火锅,笑着开饭。互相诉说着上班期间的奇葩的八卦,不配合工作的、脑回路奇怪的同事。

她的目光会时不时落在电视机屏幕上,憧憬憧憬小说电视剧里的优秀人生,就这么过下去,也是福气。

这样的安排,再合适不过。

可是,她就是穿成炮灰女配。

像物品一样,被男主安排来安排去。像条狗,像不知名的宠物被“宠爱”,再被丢弃,最后……还要为了他去死。

【印灵,我有点想家了。】

第一次,法印听见宿主在识海里叹气。她这么平静,也不嬉笑戏谑,那是真伤了心了。

【走走走。你等着,我马上绊倒这个许几来着。】

穿堂风很冷。

又有人掀开油腻腻的竹挂帘,口中喊道:“掌柜的,要一碗牛肉面,多加辣子。”

豪爽的客人大嗓门,口水都喷在离门最近的李希夷脸上。

“李姑娘,我找手巾给你擦擦。”许九站起来想叫店小二。

“不用了。”

李希夷没什么表情,抬手用手背擦去。

她很快地看了眼池青道、倏忽而逝,转开视线。

有了新欢,多看他一眼都嫌麻烦?

池青道阴阳怪气,“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李希夷回视,眼神难掩诧异。而后,她长久地盯着池青道。

池青道心理素质够硬,清冷如旧。

男主是特意在欣赏她的局促吗?好样的。

李希夷盯着他,忽然明白了。

这是上辈子没有过的剧情。

这是上辈子不能出现的剧情,它可以击碎一切小道医的幻想。

她看清了。池青道对那个卑微的小道医,除了利用之心,原来……还有一种心意,从始至终贯彻延续——轻蔑。

他从未看得起她。

也许在他眼里,她还不如钩吾山一条通了灵气的狗。

多智如他,会不知道促成相看,选什么样的地方合适吗?

他安排这样的地点、这样的位置、这样的人流。

精心。

设计。

是否算到了每一步她的反应。

欣赏她的难堪、端详她的不适。

让她清楚地感知,每一分羞辱。

“李姑娘,咱们今天吃饭,我并不是要追求你的意思,当个朋友认识也好。请你千万不要为难。”许九不想开罪了池青道,便也不想开罪了这姓李的漂亮姑娘。

李希夷笑了笑。

笑声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但莫名让人感到快|慰。

她推开凳子,小心让凳子不拖地,没有发出难听的刮地噪音。

掸了掸身上的碎肉末,李希夷展开最标准的笑容。

年少爱美时,她对着镜子练习过笑,熟悉这最合适的嘴角弧度。

李希夷看着许九。

“这样的安排,再合适不过。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啊?啊……我……是我唐突。”许九说不出的尴尬,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无人留意,在李希夷起身回话时,侧边的池青道,在桌下的手,微微挛缩,而后攥紧成拳。

恰到好处地,三人体面地散了场。

如果忽略最后李希夷那句诛心之语,此次相看堪称体面男女相亲的典范。

李希夷如游魂般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风凋零,白色帐篷在阴天的傍晚里,覆盖上了一层灰色。她好像第一次犯了路痴,分不清方向。

身后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随。

李希夷知道那是谁,却不想理睬。她想加快脚步甩掉那人,可才加快,身后脚步就跟上来,她更加使不上劲。

手腕被人一把捉住,整个人撞进池青道怀里时,李希夷是有些恍惚的。

她脚软。

原以为自己应对得从容,结束得干脆,可这一场相亲,原来让她如此筋疲力竭,耗干了心力。

池青道的手,从她的手腕处,转为抓她的手臂,他单手就提着李希夷一条手臂,逼迫她踮起脚直面他。

李希夷避开他的视线,“放开我。”

“你有心上人?”池青道问。

李希夷觉得头疼。

疲劳加剧。

灵光乍现,她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和哥哥恩断义绝,专心攻略弟弟。

李希夷叹了口长气,耗尽精力。

“青道哥哥,我们……不要再做朋友了吧。”

池青道惯常伪装好的笑容僵住,嘴角抽动,“什么?”

高傲姿态被打断,他质问的语气里,隐隐含着慌乱的讨好意味,“我一番好心,你为何要辜负?你不满意许九,我再为你找满意的就是。”

何至于,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李希夷淡淡抬眼,对他的发言,感到匪夷所思。

他在逼她说出表白——

反复确认她的情感。可他自己是不对自己做任何要求的。

强盗行为,流氓行为【脏话哔——】

李希夷心里门清儿,但是她压抑了一天,真的是受够了。

难以想象,如果原主亲自经历这段,该有多难受。

连她这种以局外人自称的,都无法完全出离。

李希夷不介意再诛一次男主的心。

“我累了,不想再喜欢你了。”

手臂处的提力,猛然一松。

李希夷的脚能够重新落地。她也看见了池青道那张好看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无措。

真好啊。

心里的波澜,已经快近乎于无。

只有晚风吹过荒原,留下一片生机殆尽的浅黄色枯草。

*

李希夷其实是第二天晚上才回过神的。

在帐篷里瘫睡一夜,以泪洗面以后,她红着眼,脑海里忍不住去反反复复重演相亲时的尴尬场面。

记忆闪回到池青道那句阴阳怪气,“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哪样的?

她不是喜欢他这样的高岭之花吗?

想想许九并不符合,许九的体貌和性子,倒是更像……弟弟池星野。

哥哥给她找相亲对象,照着弟弟的类型找的?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找一个替代品,防止她喜欢上弟弟?

那池青道他自己呢。对她是个什么想法。

算了,想想都气。男主这个死渣男,和炮灰女配抱抱贴贴,约会分享,经常交心,可以说除了亲亲什么都干过了,事到临头还是“我们是朋友”,滚吧。

今日,忌出门,也忌自作多情。

起床后,李希夷洗把脸,当做无事发生。她看着成柔在灯下做活,笑着接过来,帮奶奶编织东西。

成柔坐着给自己捶捶肩腿,“奶奶老了,有囡囡是奶奶的福气啊。”

气氛融洽时,成柔在炉子上热干粮,有人来探望,李希夷编平安佩正专心,还是那人打了她肩膀一下, “嘿”了一声,李希夷才吃了一惊看去。

“你吓死我了,小五。”李希夷打趣,“稀客啊。”

小五伸出冰凉的手指,往她嘴角一戳,“会不会说话。我可不是空手来的。”

李希夷笑着躲开。看见小五脚边放着好几个大袋子。

小五打开来,一样样递给李希夷,让李希夷拿去放好。

过冬的羊毛毯、奶酪、御寒的烈酒,还有各式的肉干、葡萄干,核桃,从过路商人那里淘来的新话本子,发绳发簪菩提木手串子、成奶奶最喜欢的针黹工具,应有尽有的。

成柔炉子还热着东西,就夺步过来推拒,“使不得。”

那步子快的,李希夷都没反应过来,“奶奶,你怎么跟一阵风似的。”

不过没人有功夫回应李希夷,小五和成奶奶,两个人围绕着那一件件礼物,你推我推,你拉我抢,一个硬要人收,一个硬要人拿回去。推拉了不知道多少回,口中是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谁声音高,谁的热情客气就胜了一筹。

还是李希夷提高了声音,打断她们的“竞逐”。

“小五,你发财啦?”

小五看过来。

只这一眼,从小到大长大的朋友,知根知底。

小五福至心灵,她知道了。

微微知道了。

李希夷太通透了。她知道了,却从没有来质问过她为什么。

成柔松开手,佯装来打李希夷,“吃黄连了,嘴巴苦?”

李希夷躲到小五身后,“下半辈子养着我,好不?”

小五黯然,“好。”

李希夷:“那你可倒霉啦。”

“不,我是沾了你的……”

“好啦好啦,做姐妹时的玩笑话,你还当真。”李希夷打断小五的话,招呼成柔,“奶奶,先放着吧,我待会儿来搬。”

成柔还是不好意思收受,李希夷撒娇,“奶奶,自己人,还这么客气?”

成柔也就不坚持,忽地闻到一股怪味,她哎哟一声,“炉子!”赶紧儿地跑去补救。

李希夷牵着小五,往外面星空草原走。

小五放不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微微。”

“之前。记不太清了。”

小五默默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是青云剑宗,他们都唤她‘大小姐’。她也是‘池青道’的爱慕者。”

李希夷:“嗯。不熟。”

“她对你敌意很大。”小五犹豫着说。

“嗯。你不用多说。照常汇报给她就是。”

小五摇摇头,“弟弟病快好了,我已不做这种脏事了。”

开诚布公,好像也没有用。还是会内耗。李希夷本意是不想戳破的。

直接戳破,好像能让小五心里好受些。

风还是冷,李希夷松开小五的手,把自己的衣领往上拉,摩挲着耳朵,“糟了,出来太急,防风帽都没戴。”

李希夷用手包住双耳,站定了,冲着小五笑,“耳朵要冻掉了,回去吧。”

小五也站定了,耳朵冻得发红。

她忍不住开口问:“咱们还是朋友吗?”

李希夷呼吸一闷。她感觉自己都要对这句话有点ptsd了,不是别人在拒绝她,就是她在拒绝别人。

“回去吧。”李希夷最后说。

……

大约四五天后,李希夷记不太清,是哪个小伙伴,用震惊的语气告诉她的。

“小五跟着过路商人跑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激烈的讨论围绕着小五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以后会不会入了贼窝,出去要受多少苦,以后还会不会寄信回来,不会一辈子不归家吧等等话题展开。

李希夷听了会,手指潮潮的,才发现自己用编针扎破手指了。

“哎呀她也可怜的,家里都疼那个弟弟,她做姐姐,跟捡来似的。”

有小伙伴小声嘀咕,诅咒小五的父母,“北神一定会降下惩罚的。”

“唉,微微你去哪儿?”

李希夷手里提着打到一半的平安佩,血滴进去,她走向帐篷门口。

“我出去透透气。”

天光会摇晃。

李希夷心里漫起潮水。

其实她知道,那种东西叫哀伤。

逆光中有人走来,李希夷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她半眯起眼。

耀眼的光,铺满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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