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醒过来，看着漠漠黑色。

原来是梦啊。

怪不得一切那么美好，所有她爱的人都在身边。

会不会有另一个小圆呢？那个小圆没有改变，没有变成滚动的钢珠。

那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她或者现在也拥有一片夜色。如果，此刻，她也睁着眼睛。

她希望她们看进同一片黑暗里，使它变成液态。涌动的黑暗里，她们正在紧密相望。

她要凝望的应该不是她吧。

······

····“喜欢吗？”她点头。

“你看，”蓝胖子样子的程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竹蜻蜓。他们飞起来了，飞呀飞，飞到高空。洁白的云就在身边，鸟儿扑扇着飞过，空气又凉又清新。他们牵着手，一直飞啊：成片的房屋，点点流动的车子，一丛一丛摇动的浓绿。还有整片的海，闪着光，蓝幽幽的。

他们飞到一片山林上空，像鸟儿一样盘旋着。林间的树木和泥土，暴露的鸟窝，尽收眼底。

最后落在一块大石头上，鸟儿一样扑扇着双臂，看着彼此笑。

程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扇门来，立在他们面前。想去哪儿呢？嗯······一座山。山上什么也没有。可以坐在那里，什么也看不见，除了远方的夕阳。

还有呢？可以看见海的悬崖。坐在那里，晃着腿，看浪花奔袭。

还有黑色沙滩的海边，白色的浪沫一遍遍扑过来······

闹钟响起，小圆睁眼。划掉闹钟，揉了揉眼睛起来。抽屉拉手上系着的蓝胖子气球冲她咧嘴笑，轻轻弹了一下，便来回飘着。她也笑了，前去洗漱。

下楼来洗完碗，等母亲将早餐给客人送出去，又进来给他们装早饭。

她送她到门口，摸摸她的头，笑着叫她去吧。

她便点头笑着去了。

阳光很好，风扑过来轻飘飘的。卖饮品和快餐的店都装饰起来了，玻璃上贴着雪花、圣诞树、礼物等一系列的贴纸，有一家门前还架起了红绿气球的拱门。

到了程风家，摘掉耳机和口罩敲门。门开处是程风的笑脸：“进来，冷吗？”他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她摇摇头，拉下帽子过去把鞋换了。又去厨房取了杯子倒上水，捎过来筷子。

过来放下杯子，分出筷子，两人吃饭。

“今天圣诞节哎小圆。”程风喝着豆浆道。

她微笑着点头。

“路上是不是很热闹？”

她肯定着。

“国外的话今天会更加热闹，想去哪里玩吗？”

她缓缓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笑了，“吃饭吧，一会儿去海边看看。”

她点头笑着。继续吃饭。

吃完饭收拾了又坐下，各自画画。程风应景地涂了一棵圣诞树。

不画了又追番。过后程风做了午饭吃过，把电影看完，过了会儿两人出门。

海边有两对情侣，一对远远地走在左边沙滩上，一对在石头那里玩。

两人便不远走，就在沙地上坐下。阳光铺满海面，熠熠闪动着。偶尔飘来一两声欢笑。

坐到日影西斜，温度渐凉，大家陆续离去。

两人骑着车，路过金世广场的时候，那里好不热闹。灯已经亮了，辉煌一片。音乐交织，依稀可辨的圣诞曲抵不过舞台上的强劲音浪。

几个女孩子在台上伴着音乐热舞，衣着轻薄，笑容明艳动人。巨大的横幅悬满她们身后一片楼，“15周年”“全场钜惠”等字飘动着。人群挤在舞台一圈，一些脑袋上还亮着红色的鹿角，有几个小孩子高坐在大人脖子上。

有人路过他们车边，递过来一份传单。程风接过，是金世大厦在搞活动，15周年和圣诞同庆。从吃喝玩乐到衣服首饰、化妆护肤······印了个遍。

他晃晃传单，回头笑着。她摘下一只耳机，附耳过来。

“要不要去看看？正好给玫姨选件礼物。”

小圆看着那哄哄的人群，并不太想去。

“走吧，试一试？”程风说。

她也就点头，看着他。

程风笑了，捏着传单将车往前又开一截，停好。他揽着她过来，听见主持人饱满热情的声音：“······谢谢！谢谢这几位漂亮的妹妹！家人们！朋友们！今天我们金世巨创！双节同惠！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减不到！赠不到！”

“就在6点28分！6点28分！一分也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6点28分！我们准时开启暴风活动！·······我们还有抽奖活动！·····一等奖······”

“·····接下来请听一首·····”

“哦对别忘了！”主持人又滑回来两步，歪着头道：“还有圣诞老人陪你一起过节哦！别急！他等会儿就来！”说完才下去了。

又是一首歌，一段相声，一场魔术秀······人越来越多。突然，从舞台后面真地冒出来一个圣诞老人，拖出一个袋子，张开一只手“嚯嚯嚯”地笑。

人群霎时沸腾。小孩子们都叫起来，和大人说着是圣诞老人，真的圣诞老人！

“这是那一方热情的土地呢？哦！这里的朋友们多么热情啊！”圣诞老人挥着手。“你好！你好！”他和那些在肩上要蹦起来的孩子打招呼。

“啊！可爱的朋友们！”圣诞老人抚摸着胡子，“让我看看带了些什么礼物······”

“哦！一朵玫瑰！”他从捏着的袋口中取出一支玫瑰，放在白胡子上嗅了一下。“漂亮的花儿，送给漂亮的人儿。”便递到了台下一个女孩手中。女孩接过花兴冲冲地举起来摇了摇。

“还有什么？”他又摸着，拿出来，“嗯，魔法棒！巴拉巴拉变！”说着打开了开关比划着。

台下几个小孩几乎疯了，伸着手喊：“我！我！圣诞老爷爷！我要！”

“嗯····好的好的！你一个！你一个！你一个！”圣诞老人又将魔法棒分下去。孩子们都高兴地摁开开关蹦跳着说谢谢。

“还有呢？”圣诞老人又开始掏，大家都跟着他的手，“哦！是毛绒绒的绒毛玩具！”他掏出一把来，往外用力一抛，人群哄着蹦跳着接。又接连抛出来几拨，一个娃娃砸到程风头盔里，被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拿去。他只是拥着小圆。她紧贴着，抓着他的衣服，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圣诞老人又去掏礼物，掏出来一些巧克力、糖果和彩纸屑一起抛出来。等到所有东西送完，他背起自己的袋子“嚯嚯嚯”笑，招呼着：“跟我来朋友们！”人群跟着他，从舞台左侧往商厦金光闪耀大开的门中去。

程风两人被推涌着，也进来了。

走到第二道花帘下时，他们被人冲散。小圆只觉得被撞了一下，肩上的手忽然松了下，又覆上来。可是猛地一个力道过来，肩上空了。

肩上空着。她看过来，身边已经换了人，在模模糊糊笑着。

程风，程风，

她被推着走。想回头，只僵硬地看见无数肩膀和头，音乐，人语，呼吸、热气、光

程风，程风

人流裹挟着她，把她推到第七个花帘下，那里有一挂华美的水晶吊灯

人们渐渐往两边散开，把她站在那里，对着巨大的花盆，馥郁的鲜花，神摇意晃

好香啊，好亮啊，好多声音

程风

花蹭着她，浓烈的香气吸进去，呼出来的几乎将她烫化

她的手在抖，想要抓住垂下来的花枝，却像水一样溜掉了

漫天漫地的明亮变成了热的水，拍在她皮肤上

程风···

突然一个怀抱袭上来，她陷进去。

楼上的人们只看见盛大的花盆前依偎赏花的恋人。

到店里时，程风将一束花和一个按摩仪送上。李玫笑得很开心，虽然又埋怨他花钱。

有客人吃饭，他们俩上楼去。

程风还握着她的手······

到他离开，跟她说，她只是点头。

“明天见。”他摸摸她的头。

明天见。

然而四天后，他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