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已经落在床头柜上。蓝胖子身体薄成一片，嘴巴那里折了进去，只有半个脑袋还贴着墙。

小圆的东西已经挪回去了。身后的台阶上，画纸不断地放上。

李玫明白。她只是把更多的笔削好装回去，又下单了更多的纸笔。

许桢还在看心理医生，仍然是舍不得程风，已经快一个月了。程风也很着急，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圆的情况他也一遍一遍地问，总是要她关照她的情绪，温和解释他暂时回不来的原因。虽然根本不用说。他们每天通电话，小圆也都知道，她心里很明白。

从开始陷入画画，就表明她心里已经清楚了。虽然早饭过去让她上楼她也依旧去，可是画纸堆得越来越多。

还是让她回去自己房间睡了。不然一洗漱完就是关灯睡觉，让她画画也不画。明明睡不着，不如去画吧。

其实程风这次离开，也不是全然糟糕的。至少该让小圆知道，也该让她试着承受。说实话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她没有过分沉溺，只是在处理自己的感情和日常。毕竟，程风悉心陪伴这么久。

好在小圆现在也愿意沟通了，虽然都是简单的信息，但已经是很大的努力。即便程风就此拖下去，不回来——她应该也做好这种准备了。就算他回不来，她也可以的。

当然，程风能够回来更好。如果他真的能够让小圆完全打开自己，回归那个小圆。那个时候，就是再分开，她也更加稳定了吧。

这种种情况以前想都不敢想。只盼着她就这样陪在身边，静静往前走就好。现在，她会笑了，愿意出去了，耳机也不再长久戴着。小哲，她也接纳地很快。原以为她会很害怕过去的人事，但自从程风回来一切都好了。他把一切拉回正轨。

当初如果他没离开的话，这一切会不会更好些？也许，会是另一种样子····啊，不行的。许桢不会情愿他们沾惹太多。她这个人啊，冷静得很，什么都分得清明。要不是两家一起长起来的情分，估计都熟不到哪去。当然，这也全怪程志国。

以前的许桢虽然也是礼貌客气，至少还很热情活络。后来伤害得久了，才冷淡下来。一说出国，更是将这边一切都断了，不管不顾地一头冲出去。唉，她带着孩子，在那边也吃了不少苦吧。怎么可能舍得放程风走呢？这是她唯一的寄托，她的根。当初死活要带走的，现在又是生病，怎么放得了手？

换成谁都做不到啊。李玫叹口气，想起自己多次让程风问候，又不知道该不该通这个电话。想起当年的日子，不禁又叹起气来，继续削着手中的笔。

秦姐出来见她这样，便道：“怎么了长吁短叹的？”

“没事，”李玫笑笑，“想起来一个朋友。”

“他怎么了？出事了？”秦姐走近说。

“啊？哦对，生病住院了。”

“住院了，是不是就是孩子对象家的？这么久了还没好？什么病啊？”

“嗯？也不是什么大病，已经好了。”

“好了那她对象回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啊？”

“哦，还没。”李玫低头，继续削着。

“还没？这铅笔怎么这么黑这么粗？”

“啊，这不是铅笔秦姐，这是炭笔，画画用的。你孙子不学画画吗？”

“···啊呀，画画就算了，两个没有一个坐得住的。画画、写字都不行，试了一半天就再也不去了——你削这么多用得了吗？每一个都削了，你让她自己用着削着不就行了。”

“反正也没事。”

“我说你呀就是心太软了，这也惯着——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啊，都是大实话。你看你吃饭也送上去，也不舍得使唤她半点，这么惯着它也不是办法。”

“没有，”李玫笑，“早上都是孩子在忙的，一直到晚上也是守到最后，卫生都是她收拾的。”

“啊，那还行。只是···额，”秦姐往前凑了点，放低声音，“李玫，孩子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李玫的脸上静了下来，拿刀的手不觉削出去一下。

“你别误会啊，”秦姐连忙摆手，“我不是别的意思，我是担心她对象的事，怕你们受欺负······”

李玫收回手，笑了，“哦没事没事，她会说话，就是太内向了，不爱说。”她拍拍腿上的笔屑，笑着。

“哦，”秦姐点头，笑着，“我说呢。”她又想起来，“这也不行啊，不爱说话也吃亏啊。我看她对象挺活泛一个人，要是再碰到个厉害点的婆婆，吃亏还是孩子自己。”

“唉，再说吧，现在还早着呢。不强求。”李玫笑。

还早？秦姐被这话弄得无语，真不知这李玫是太贴心还是心太大。该在意的事不在意，这些些小事又这么上心干嘛？她叹口气，“唉，你···算了，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呀听进去最好，不然，哎算了，我也是没佛的庙瞎念经。总还有你不是，你能让孩子受什么委屈？”

李玫看着她，也笑。

过后上去，放下削好的笔。摸摸小圆的脑袋，得到微笑回应。去过卫生间，李玫就下去了。

午饭时，老刘做了腊八粥。李玫把饭送来，看了看画。嘱咐小圆好好吃饭，注意眼睛，也就走了。

一直到晚饭时间。期间发过短信让小圆下来吃水果，也上去几次，她不是画画就是在看书。这次李玫没有将饭送上去，而是发消息让小圆下来吃饭。等秦姐他们都去吃饭，她边盛饭边在那里等。门响，小圆走来，微笑，端着饭进去。无论她在哪里吃，她尽量不再给她送了。一切，要慢慢往正轨靠。

她要慢慢接受程风不会回来，不会永久陪伴的事实，也要从那种被打乱重组又开始构建的日常里重新抓到攀登点。这样，才能更平稳地走下去。

画画还会是她生命中的重点，就一直画吧，只要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