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袁聂周末不上班,他定了个早上的闹钟。

在北郁下班前,他买好了早餐等在门口。

北郁下班出来的时候,袁聂把一条卡其色的围巾围在了北郁脖颈上,“今天入冬了,冷吗?”

“不冷。”

北郁冻得僵硬,走路像企鹅,哆嗦着说着话,袁聂伸手将人搂在臂弯下,大手握住北郁的手,给他搓暖。

袁聂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北郁一哆嗦。

像是遭受了恶心且作呕的事,浑身僵硬着,不停地在发抖,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嘴里呼吸剧烈的喘动,神情麻木、惊恐。

袁聂捏紧北郁的肩膀,安抚性的轻轻地拍着。

“怎么了?”

袁聂一遍遍地喊着北郁,北郁眼睫颤动着靠在他的怀里,细嗅着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这是一个令他安神的味道。

在灰暗的餐厅里,椅子上,恶心的场景一点点的翻涌上来,北郁忍不住地抖,害怕,他哭着喊着,最后一头撞在了墙壁上,额头上流着滚烫的血珠,他躲过了一劫。

但是工作没了。

那是北郁初入北京的至暗时刻。

无数个黑夜里,北郁一个人都难以入眠。

他害怕、恐惧、封闭……北郁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蜷缩起来,舔舐伤口,自我疗愈。

北郁没有好,或许永远都不会好。

只要有男性碰到他,他就觉得恶心。

就连袁聂也无法例外,这似乎已经成为了生理性的本能。

“没、没事的。”

北郁的呼吸在袁聂的安抚下,渐渐平稳。

袁聂看着北郁如此胆怯的模样,眼底只剩心疼,他想问些什么,但被吞咽入腹,袁聂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捏紧北郁的肩膀,回家。

到家后,袁聂恍若无事发生的给北郁倒了杯热水,哄着北郁吃早餐。

北郁其实这些年,很少吃这些。北京的房租,远超人的想象,他平时都是靠商店里便宜的临期面包和泡面过活的。

吃完饭后,北郁准备休息。

袁聂走了。

北郁刚刚躺下没一会,腹部忽然一阵反胃,他猛地站起来冲进厕所吐,刚刚吃进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他难受地干呕着。

北郁觉得,他好像是病了……

最近总这样。

北郁漱口后,上床休息了。

明天是北郁的调休日,他不需要去上班,北郁睡到八点才醒……是被袁聂的敲门声吵醒的。他拉开门时,一道黑色的身影遮在眼前,余光中紫色的闪电伴随着响雷与雨声一块挤入北郁的感官中。

他微微仰头,袁聂深刻凌厉的脸映入瞳孔,发丝、下颚挂着水珠,浑身湿漉漉的。

“袁聂?你怎么……”

后面的话还没问出口,袁聂单手撑开门,将人翻身抵在墙壁上,大手把门关上。

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北郁清楚的看见袁聂喉结滚动,呼吸紊乱,深邃的目光自下而上,落在北郁的脖颈上,这样的眼神是带有侵略性、占有欲的。

同样身为男人,北郁太过清楚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袁聂忽然握住北郁的腰,掌心沁出细汗。

北郁低了低头,看向袁聂湿漉漉的衣服。

“你衣服怎么湿了?”

“没事……”

袁聂看着北郁扇动的眼睫,口干舌燥,指腹收紧,这是一个试探的动作。今早北郁的厌恶眼神,像是绵绵细针刺入心脏,袁聂不敢轻易触碰。

他的试探没有遭到拒绝,这让此刻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袁聂几乎要撕碎最后一丝理智。

他想抱北郁,想与北郁亲近。

“袁聂……”

“嗯?”袁聂身体一僵,漆黑的瞳孔中,渴求被压抑着,尚未冲破理智的牢笼。

袁聂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谨慎与受伤。北郁看的清清楚楚。

北郁拉开了浴室的门……

“不在这……”

北郁小声地说。

这样的话,无异于是邀约。袁聂单手将人抱了起来,进了浴室。

北郁不知道袁聂为什么会淋雨。

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北郁觉得今晚的袁聂十分奇怪,非常没安全感。他抱着北郁的时候,不断在他的耳边不停地说爱他,说想他,说很早就喜欢他了,说自己要他……

北郁无法推拒这份感情。

也没法拒绝袁聂。

他吻了吻袁聂的眉心,回应着他,说也爱他。

-

北郁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他躺在袁聂的怀里,袁聂紧紧地搂着他。

北郁有些饿了,他推开袁聂的手,想起床弄点吃的,他刚坐起来,袁聂瞬间被惊醒,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圈住他,“别离开我。”

袁聂的话,没由来的……

北郁吻了吻袁聂的脸颊,“袁聂,我饿了。”

袁聂迷糊的“嗯”了一声,起床给北郁煮了碗面,北郁跟在袁聂身后,像个小尾巴,袁聂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袁聂把热腾腾的面端到北郁面前,北郁吃面时候,袁聂坐在身侧抱着他,一言不发的。

他看见了北郁脖颈上难以遮掩的吻痕,眸光黯淡。

袁聂伸手摩挲着北郁脖颈上的痕迹,内心五味杂陈的。

袁聂知道,他发病了。

他病了十年。

“疼吗?”

如此脆弱的北郁,被他弄成这副样子。

北郁放下筷子,看向袁聂,摇摇头。

袁聂拾起筷子喂北郁,北郁吃的比平时都要多,袁聂喂完后,忽然说:“你想离开北京吗?”

北郁怔了一下,“去哪?”

“去哪都行。”

世界之大,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北郁盯着袁聂的眼睛,看穿一切,“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袁聂否认。

北郁知道,袁聂遇到什么事了。

袁聂的梦想,是在北京医院工作。他怎么会毫无原因的离开这个承载着梦想的地方?

“袁聂,你一撒谎耳朵就会红。”

北郁无情揭穿,袁聂在他面前,说不了谎的。这些年,一直如此。

袁聂骗不了北郁。

袁聂低了低头,北郁摸摸他的脑袋,“想去哪,我都跟你。”

“袁聂,我们现在是一体的。”

京城雷声大作,像是要将天地劈开,紫色的闪电穿梭在天穹之上,在黑暗中寻找出路。

袁聂听着这样的响动,单手将人再次抱上了床……北郁把工作辞了。

他准备和袁聂一起离开北京,对北郁而言,北京是因为袁聂而存在的。

北郁没有根,袁聂在哪,哪就是根。

袁聂和北郁坐上离京的火车时,袁聂也绝口没提过淋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北郁问过,袁聂不说,北郁就没再问。

所有的糟糕,随着他们的逃离落幕。

离开北京时,是深冬。天气很冷,袁聂和北郁去了一个南方的小二线城市,袁聂博士规培转城市去了个不那么发达的城市,对他以后留在北京工作没有好处。

北郁问袁聂是不是考虑清楚了,袁聂点头。

他攥紧北郁发凉的手问,“你冷吗?”

北郁点头。

“南方不会那么冷,以后我们就在南方生活。”

“好。”北郁点头。

火车上人来人往,空气中掺杂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这样的味道无法驱散,令人作呕。

袁聂也嗅到了这股味道,他说:“这两年会有点难,等熬过来,我们就会好起来。”

北郁靠在袁聂身上,“没关系。”

对坐的中年妇女看着二人无比亲热的一幕,笑着说,“你们兄弟俩关系真好。”

北郁薄唇翕动,正要说话,袁聂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没有解释,但他攥着北郁的指腹收紧了。北郁便没有再说话。

这个火车坐了将近一天。

临近过年,火车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北郁靠在袁聂的腿上睡了一会,但袁聂几乎没合过眼。出站时,行李几乎都是袁聂在拿,北郁跟在后面走。

袁聂时不时的回头看他,担心他丢了。

北郁笑着调侃,“我不会丢的。”

“牵着才不会丢。”

北郁闻言牵住了袁聂的衣角,“这样放心了?”

“嗯。”

“袁聂,我如果丢了,你会来找我吗?”

“会。”

“要是找不到呢?”

“就一直找,总能找到的。”

“找到后呢?”

“把你锁起来,*得你走不了。”

北郁瞪他,“犯法。”

“嗯,所以你别走。”

袁聂说着话时,尾音都在抖,是在乎,是刻入骨髓的在乎。北郁感受到了。

袁聂和北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扎根,生存。晚上,袁聂会去接北郁下班。

袁聂忙的时候,北郁会给袁聂送饭菜,当然……不是他做的。

平静、安逸的生活过得很快。

快过年的时候,苏城下了一场雪。

仰头看的时候,白茫茫的一片,很漂亮。

第二天早上,楼顶堆了雪。

房东来扫雪的时候,袁聂和北郁正在楼顶玩,袁聂笑着和房东说一会他来扫,房东把扫把放下,北郁继续堆雪人。

南方雪不大,雪人堆的也不大。

北郁玩得很开心。

时隔十年,他又见到了袁聂。

现在,他们是相濡以沫,一起生活的爱人。

北郁玩完后,袁聂开始扫雪,北郁在旁边看,忽然问道:“袁聂,你今年要回家过年吗?”

袁聂沉默一会,“不了,在这陪你。”

“可是你和叔叔阿姨平时本来就见不到,只有过年的时候可以见到。”北郁说,“你回家吧,我等你回来。”

北郁知道,袁聂的父母只有过年才会回国。

有几年忙的时候,过年都没有回国。

袁聂总是一个人过的年。

在袁聂高中时,北郁给过生日,袁聂许愿,北郁问他许了什么愿,袁聂说他希望今年父母会回家过年。

北郁知道袁聂父母对袁聂的重要性。

北郁已经没家人了。

袁聂还有,所以袁聂要回家。

袁聂没有说话,扫完雪后,袁聂把扫把还给房东,烧了壶热水给北郁洗手,“不想回家,想陪你。”

“我回家,你一个人怎么过年?”

袁聂的话,勾起一层水汽蒙住了北郁的眼眶,北郁眼睛湿漉漉的,忍着鼻酸,摇摇头,“我没关系的。”

爷爷死后,北郁的一生都在做妥协。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小郁,你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在我这受委屈。”

“嗯……”北郁想了一会,“那明年你再回家,今年陪我。”

“好。”

袁聂答应北郁,倒了水后,他揉着北郁的手,“还冷吗?”

“一点点。”

“我给你捂捂。”

袁聂捂着北郁的手,给他搓热。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冷,袁聂将北郁抱上了床,抱着他准备睡个午觉。

北郁仰躺着,伸手拉起窗帘,刺眼的太阳被遮挡住。他忽然说了句,“以后我们会一起过年吗?”

北郁说的我们,包含太大。

袁聂吻住他的唇,回应着他的话,“会,以后都会。”

下午,北郁和袁聂一起出去逛街,买了很多年货,还在门上贴了对联,装饰年味。

狭小的出租屋里,是袁聂与北郁的全部。

是他们的家。

北郁好久没有家了。

今年的过年,北郁又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北郁比以前都更黏着袁聂,时常勾着袁聂。上次吃不消,也要。

袁聂心疼他,所以每次都不过分。

但下雨打雷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时候,大多是袁聂黏着北郁。

不让北郁走,抱着他,吻着他,说爱他,喊他名字,恨不得将北郁这两个字,刻入骨髓。

袁聂正是这么做的。

在天气转好后,他带着北郁,去纹身了。

北郁怕疼,但也愿意纹。

袁聂没让,他让纹身师在他的大腿根纹上了北郁的名字。

北郁说他幼稚。

28岁的袁聂,难得幼稚。北郁喜欢袁聂的幼稚,袁聂越幼稚,越爱他。

……

年后。

北郁和袁聂都开始复工。

袁聂比北郁要忙很多,北郁时常去医院给袁聂送餐,北郁一次到医院的时候,医院袁聂的同事看见北郁后,笑着回头喊袁聂。

“袁医生,你朋友来给你送饭了~”

在听见“朋友”这两个字眼时,北郁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

怎么能是朋友呢……

不是朋友的。

袁聂从办公室里出来,和北郁一起坐在外面的铁质椅上吃饭,北郁看起来情绪不好。

袁聂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北郁抿唇没说话。

一直到离开,他都没说话。

袁聂晚上值班,不回来。

第二天晚上,北郁一如既往地去送饭,眼眶红红的,袁聂伸手搭在他的手上,“小郁,你怎么了?”

北郁再次摇头。

一位女医生过来和袁聂打了个招呼,当着北郁的面,询问袁聂晚上诊室聚餐要不要来。

袁聂拒绝:“不了,这两天值班有点累。”北郁抽回了被袁聂搭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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