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无声地拍打在沙滩上，夜幕下几乎看不清浪潮的起落。在无边无际的大海旁，人类渺小的几乎看不见。

“呜——”

桂煦灵站在海滩上走了很久，确认周边已经没有任何人烟后吹响了海螺，这是艾琳给她的。

海螺的呜咽像一首沉重的哀歌，消失在海浪中。

但是艾琳并没有出现。

桂煦灵眉头紧皱，咬着唇在岸边张望。难道已经有人动手了？是欧纳，还是老国王？

她一遍遍吹响海螺，努力在黑暗中看清一切。恍惚间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海螺比符难用多了。

但符是什么？她烦躁地甩甩头，最近莫名其妙的想法越来越多了。

在吹第五遍的时候，艾琳终于出现了。

她还是那样美丽，只是神情不大高兴，也不靠近岸边，只是在礁石上扭着头不看她。

“你终于出现了，发生什么了？”

桂煦灵焦急地向她走去，也顾不上金贵的火鹿皮靴被咸湿的海水浸透。

艾琳还是不转过头，声音闷闷地传过来：“怎么还想得起我啊？那光明神的圣女好看吗？”

桂煦灵不知道艾琳从哪听说圣女的事，但也算弄明白了艾琳为什么会这样，暗暗松了口气。

“好不好看我不知道，谁叫我现在已经看不进除了你以外的女人了。”

“油嘴滑舌！”艾琳终于转过头来，有些娇嗔地看向她。

“好好好，你过来，我和你说些事。”

艾琳本来气就消得差不多，见桂煦灵这回有如此严肃，翻身一跃便游过来了。

“什么事？你不是说当上国王就娶我吗？”

说到这个，桂煦灵就叹了口气。给她讲光明神大主教他们想干什么。

“所以你要把我们交出去？”

艾琳听完不可思议地看向桂煦灵，她知道桂煦灵对于王位的执着有多深。

“怎么可能，我会害你吗？你回去让族人小心点，我打算给他们目中无人的态度有点教训。”桂煦灵眼神一凛看向城堡，“你知道召唤海神要的信物是什么吗？”

艾琳点了点头，有些犹豫。海神不太喜欢人类，所以召唤祂的信物一直只在他们海洋生物间流传，要是给她后，祂发怒了怎么办？

桂煦灵看出了艾琳的为难：“我想联合海神对付他们，要不仅凭我做不到。大主教的魔力不会少，我觉得海神会感兴趣的，祂不是也讨厌光明神吗？”

艾琳咬着唇想了很久，其实海神已经很久没神降了，据说父皇上位的时候也没见着海神。这次危机海神会帮吗？

“好吧，海神的信物是王冠，最好是嵌有蓝宝石的皇冠。而且祂的脾气挺不好的。”

艾琳最终还是开口了，告诉人类祂的信物，会为人鱼招罪吗？或许海神根本不会见她呢。艾琳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最后一件事，你有没有什么一看就是属于人鱼的东西？”

艾琳轻轻拿下一片鳞片给她。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看桂煦灵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后就匆匆起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最近谁叫你都不要出来了好吗？包括‘我’，我先回去。”

说罢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艾琳有些呆愣，打开手心，上面躺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短剑，底下可这一行小字：勇魂燃烈，破厄不灭。

是水元素大魔法师的附魔咒语。

光明神为什么要人鱼一族？她想不懂，最后咬牙决定还是和父皇讲，虽然父皇最恨他们接触人类了。于是翻身一跃，游入海底。

……

桂煦灵回到城堡后不久后，房门就传来敲门声：“谁？”

门外的人没有动静，也不回答，只是继续敲门。

“巴顿，门外是谁？”

她抓着沙发旁边的长剑问道，门外却没有巴顿的声音。

敲门声还在继续，宫殿内的烛火变得更明亮温暖起来。她握着长剑走到门边，屏住呼吸靠近。

对方却好像知道她的靠近，停止了敲门清了清嗓：“是我，殿下。”

大主教？

桂煦灵没想到门外是他，至少没想到今晚他会来访。

她把剑背在背后，慢慢打开了门，外面果然站着白色长袍的大主教。

那是一张很年轻干净的脸，看着很舒服，但却记不住。

对方看见她身后的剑，对她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缓步走进了屋内坐下。

“不知您深夜到访有什么事，私联王子不太好吧？光明神不一向是最守规矩的吗？”

桂煦灵挽了个剑花收好剑，手腕开始剧烈疼痛。她咬着嘴中软肉，强忍着问道。

果然，靠近艾琳的时候没感觉，碰上他们就开始痛了。

大主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温柔地笑了：“实不相瞒，这一次来就是找你的。爱蒂娅已经都和你说了吧？”

桂煦灵不说话，坐到沙发另一边跷着腿看他。

“不用对我这么戒备孩子，这回我们是来帮你的。”这话让她更是想翻白眼，谁是他孩子，老不死的。

“直话直说吧，爱蒂娅那孩子肯定是斗不过你的，你就当一乐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他顿了顿，“一切。”

桂煦灵有些无辜地挑眉：“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没什么想要的，非要有就是国家繁荣昌盛吧。”

大主教叹了口气：“美人鱼美吧，湿着脚也要去见。”

桂煦灵下意识收了收脚，但很快想起自己换了鞋，又伸了出去。

“刚刚我的人看到了你和美人鱼说话，但是仅仅美丽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她看向大主教的眼睛，还是那副麻木无情的模样，没有一点多余的神色。

“所以呢，你到底要说什么。”

大主教又笑了，周身仿佛蒙上迷蒙的光芒：“我们要美人鱼，尤其是公主。罗盘告诉我你和美人鱼公主有羁绊，献给我们，王位、国土、钱财、美人，只要你想就可以得到。”

她就看着眼前的人带着多么慈悲仁怀的神情，说着堪比恶魔的话。

“有点心动，但不多。我自己也未必不能得到这一切。”

桂煦灵微微正色，眼里饶有兴趣地看向大主教。

大主教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看向她，伸手向她招了招，示意她头凑过去。

“你哥哥现在算是半神了。”

桂煦灵耳边的话像惊雷一般炸响，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欧纳能活着回来。

大主教看到她眼底的惊讶和疑惑满意地笑了出来：“我知道很多，但这都是给朋友说的。”

桂煦灵不说话，把玩着剑柄上的宝石。

大主教也不急，只是就这么微微笑着看他。

“什么时候要？”

在漫长的沉默对峙中，桂煦灵开口了。

“聪明的孩子。两天后，我知道你可以，接下来是我给朋友的奖励。”

大主教声音愉快，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欧纳本来应该死在前线的，因为副手的背叛——或者是因为狠心的你？但是他碰到了之前在硝烟中救下的女孩。”

“女孩是铃兰王。不要惊讶，我们也是第一次知道铃兰王是这种形态。女孩用自己的魔力救了他，也让他成了半神，自己却死了。”

说完，大主教意味深长地看向桂煦灵：“多么感人的故事啊，但某人的皇位可就不保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国王是半神呢？”

“而我，也可以让你成为半神。”

大主教大手一挥，充沛强大的能量瞬间盈满桂煦灵的全身。

那是一种不受控的法力，不属于凡人的神力！

要是一般人肯定就答应了，但站在他面前的是桂煦灵。随着力量的灌入，她感觉自己浑身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疼痛，手腕和脖颈的疼痛演变成灼烧，那种不知道是冷热的灼烧。

但后颈却有几缕温暖的力量帮她抵抗舒缓。之前在桂煦灵脑海中混乱模糊的画面愈发清晰：是一个恶心恐怖的怪物围着红色的人鱼，围着纳修斯！

“桂煦灵？！”

纳修斯本来正在拼命反抗脊背上长出的尖刺，忽然有些疑惑地喊道。他怎么感觉自己看到了桂煦灵？但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人——帕埃翁。

桂煦灵脑子里现在被两股记忆攻击着。

王子？符修？

人鱼？龙？

她到底是谁？

很快，大主教便收回了力量，有些不解地看向跪坐在地的桂煦灵：“你的身体应该很强啊，怎么连这点力量都接不住。到时候别怪我食言啊。”

桂煦灵强撑着站起来，闭眼试图梳理脑中的混乱：“咳咳，之前找过女巫用秘术。”

她抓着脑中不知道是哪一边的记忆应付道，不能让大主教起疑心。

所幸大主教好像很自信，也没过多在意。

“孩子，两天后等你好消息。”

……

与此同时，艾琳正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生闷气。

听到桂煦灵的消息，她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告诉父王。

哪知父王甚至还没听完她说的话，就大发雷霆把她关了禁闭，根本不相信光明神会对他们下手。

确实，光明神从来都是规矩最多，追求无欲奉献，你要说祂会迫害一个种族，那简直是笑话。

但艾琳就是觉得桂煦灵说得不是假话，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完全坠入爱河，失去理智了？

但就算这样，父王也不能这样对自己！

幻境外的女巫看到这一幕只是冷冷一笑，另一边的桂煦灵已经和大主教相谈甚欢了，这边可怜的艾琳还在想呢。

女巫越想越气。所有人，所有人都这样欺骗、利用艾琳！

她抬手对着水晶球一滑，艾琳旁边突然冒出几串泡泡。

“你还在相信她吗？”

艾琳下意识点头。等等，这个房间除了她还有谁？！

她立刻握紧手中的匕首，警惕地看向周围：“谁？谁在那？！”

但是整个房间除了她仍然是一片寂静。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门外的侍卫听见动静，有些担忧地问道。

艾琳舔了舔嘴唇：“你们刚刚又听见什么声音吗？”

侍卫们一致否定：“需要帮您叫药师吗？”

“不用了，但我如果待会叫你们，你们必须立刻进来。”

门外侍卫立刻应答，但只是当公主在闹脾气。

“你还是这么可爱。”

耳边的女声又响起，只是听起来有些落寞。

“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孩子，我只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说着，艾琳眼前浮起一个巨大的泡泡，里面是桂煦灵和大主教会面的过程。

“你看，她就是这样，利用完别人利用你，在她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只要是自己想得到的，所有人，所有种族都只不过垫脚石。”

艾琳没有说话，眼底是泡泡中光影的缩小。明明暗暗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蛊惑人心的声音还在耳边。

看见桂煦灵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什么时候要？”

“你看，不要急着反驳我，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可以去试试，随便找条小鱼去要回你的鳞片。”

女声低低地在耳边响起，好像无法驱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