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鹤瑾,犬吠与帝崩

溪鹤无所谓道:“没事,溪文一搞出的声响。”

赵宗瑾收回目光,未疑她的话,继续品尝饭菜。她对文渊周千嫌万弃,但对他的厨艺,无话可说,确实出色。

溪鹤捧着碗却不食,只是望着赵宗瑾出神。

“傻鸟,我只是去南方做生意,又不是上战场,何必难过。”

溪鹤搁下碗筷:“瑾娘,南方混乱,我怎能不怕。”

“一月前,我便收到陈天林的信,信中言明,西北军队调动频繁,怕是即将割据。”

“西南几州自古就是民勇军强之地,若战乱起,必先天下而动。”

“再说山南那地方,连着大乾与其余诸国,乃是无归属之地,蛊楼在那处只手遮天。”

“这种时局,你却要南下,还让我莫忧,简直是在割我的肉。”

赵宗瑾盛一碗汤递给她,眸色温润坚定:“鹤娘,皇帝驾崩,皇室内斗,天下之大,哪儿不乱。我不想做内宅贵女,我想要权利,就得面对这些险恶。”

溪鹤叹道:“我明白,我心里太乱了,我舍不得你离开,可又想你去闯荡。”

她蓦地起身,从内室抱出一口沉甸甸的木箱,重重放到饭桌旁。

“这是我与次卿合做的暗器,多是他调制的剧毒,还有一些药物,待你吃完饭,我教你如何使用,你全带上。”

赵宗瑾望去,全是首饰样式,喜道:“确实是好物。”

这时,溪文一咬着一块物品,跌跌撞撞入房,在溪鹤脚边转圈讨好。

文一长得太小,溪鹤向下看去,瞧不清它含着什么,一旁的赵宗瑾却刚好看清,神色瞬变。

“鹤娘,小心。”她一把将溪鹤拽至身后。

溪鹤这才看清文一口中肉色骨节:“溪文一,你怎么这也往嘴里放。”

又柔声道:“瑾娘,无事的,我已处理好。”

见赵宗瑾惊色,随口哄道:“溪文一从院外含回来的,你莫担忧。”

溪文一歪头蹭着溪鹤的裙摆邀宠,溪鹤怕它吞下去,赶紧从它嘴中抢过骨节,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只能原地裂嘴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赵宗瑾嘴上道好,身子却飞一般的跨出房门,四下张望:“撒谎,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小贼,还是其他危险?”

“真的没有,瑾娘……”溪鹤撒娇,怕她发现,她不想这些杂事扰她忧心。

可惜,二人同吃同住这么多年,又岂能瞒过对方。

“好吧!”溪鹤只能妥协:“在西侧墙角。”

-

臭嘴姑娘在墙角默默躺着,身体似乎习惯这种束缚和恶臭,无任何反应,如同无神木偶。

远处的话音渐渐靠近,破旧草席被掀开,黑眼珠移动,便见溪鹤拿着扫帚,牵着一清冷美人立于前方。

“她是谁?”清冷美人掩鼻仔细打量她:“骨节……不是她的。”

“不知道,是个武功高手,我用毒捉住的。她口吐恶言,惹我不喜,我便罚她在此,算是我的报复。”

“这人……你打算如何处理?”赵宗瑾问道。

溪鹤蹲下身,指尖拨弄着地上散落的骨节:“骨节都是新鲜的,指腹厚茧,肤色暗黄,应该是昨夜斩下的习武之人。

“对了,她的长相口音都是山南特征,若没猜错,应该与逼迫你去南方的背后人是一伙的。”

“他们想干什么?”赵宗瑾声音陡然一沉,眼底寒意骤起。

溪鹤扫除一地的骨节,瞥着院门道:“文渊周快要回来了,交给他就行。”

她三两下将骨节倒回那姑娘的布袋,拍拍手道:“反正是他们的人,他的身份也不简单。”

话音刚落,赵宗瑾脸色倏地苍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嫁他,是我的错,我的错……”

溪鹤心头一跳,立刻拽住她的手腕:“瑾娘,你瞎说什么,你有何错?何必为他人揽过。”

“他们做混账事,陷你入苦地,该是他们对不起我们,你再自忧,岂不是我也有错。”

赵宗瑾猛地抬头,眼神恢复几分清明:“你没错!是……是他们的错。”

溪鹤这才笑了,拽着她胳膊乐道:“对嘛!你别老想着自己有错,多找找他人的问题。”

赵宗瑾轻轻点头,提出疑问:“可文渊周,能处理好嘛?”

“不知道。”溪鹤摇头道:“他要是不能处理,我再想法子。”

墙角姑娘闻言黑眸微微颤动,似有不解,她口中棉坨被清冷美人取下,猛吸一口气,对着溪鹤吼叫:“贱胚子,你究竟是谁?”

声音刺耳,气得溪鹤随手折下一段枯枝,戳她口唇,她狠呸一口恶水。

赵宗瑾冷冷道:“你又是谁?”

姑娘盯着赵宗瑾细看:“你是赵宗瑾,潲水婆娘,是主人派我来护你南下,还不快放开我。”

“护我?”

“主人?护瑾娘?”

姑娘忽而扬高声音:“我定要禀告主人,猪狗生的烂货,娼妓不如的玩意,如此对我,他必定会惩罚你们。”

溪鹤听不得这些恶言,用枯枝滑姑娘的脸玩,随意道:“那我不能将你交给文渊周,我放了你,你报复我们怎么办?”

她望向小潭:“还是将你沉潭吧!”

姑娘自是不信:“死在你这种浪□□人手下,我投胎都得入畜牲道。”

话还没说完,溪鹤已经去抬她的脑袋。

赵宗瑾堵住她的嘴,帮忙搬脚。

姑娘以为她们是吓她,可真被搬到墨绿小潭边,身体乱动,眼里少有的情感颤动。

二人合力将她抛入潭中,姑娘不可置信地盯着岸上人的含笑眼。

不就是普通丫鬟吗?不是心机上位的人吗?为什么我会死在这种人手中?死,死了也好。

不好,不好。

我怎么能死在这儿?主人……

然而过了许久,她的脸还露在水面。

溪鹤甜脆声音气人:“臭嘴丫头,臭气洗去了没?”

她的背被碎石硌得生疼,这才明白那二人不过是在戏耍自己,怒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胸膛。

溪鹤单手便把她拽出水面,蹲在她身侧仔细打量:“总算好些了,不像方才那般臭不可闻。”

又用湿漉漉的指尖轻点她额头:“你辱骂侮辱在先,我教训在后,算是两清,这事就此揭过。”

声音陡然转冷:“若再有下次,我只会更狠。”

她不再开口,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生闷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落天边,寒气袭来,身上湿气沉重,像是回到幼时,身体试图蜷缩,却被粗绳束缚。

湿漉漉的黏腻愈发冰凉,整个人无比难受,每一处肌肤似乎都在被啃食。

眼前光影愈发朦胧,恍惚间,一道高大身影慢慢压过来。

“主人……”

“为何?”声音冷淡,刺得人脊背发凉。

“主人!”她瞬间惊喜,整个人有了活气。

赵宗瑾望着被称呼为“主人”的男子,轻嗤一声:“若这便是你们的礼节,想必我也没那么重要,何必要我入伙。”

男子面无表情,语气不喜:“她已受过,赵姑娘还不满意?”

溪鹤冷言:“文公子,我和她两清,你带她走吧!”

被称作文公子的人,名唤文景宣,是文渊周血脉相连的堂兄,与他至少六分相似,少了几分龙凤气姿,眉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文景宣似有疑虑,望向她身旁一派贤良的文渊周,脸色变得更难看。

文渊周温柔目光始终追着溪鹤,也没舍个余光给他,随口答了一句:“兄长自行处理便可,何必扰我?”

“好。”他对着文渊周,倒极其亲善。

转身,手里冷光一闪,地上人身上绳索尽断,然而人刚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又一道冷光滑过,她的手掌瞬间断掉,血流不止。

“你干什么?”一股气直冲溪鹤脑门。

她跨步向前,迅速捂住臭嘴姑娘断掌处,大骂道:“你才潲水东西,猪狗……她是……你们……”

气得不知说什么:“简直胡闹。”

姑娘面无表情,没了骂溪鹤时的嚣张,更无疼痛难忍,只剩行尸走肉般的眼神,脸色快速苍白。

赵宗瑾脸色也难看,却平静说道:“公子果非凡人,能与公子共谋大事,是我之幸。”

溪鹤拽着臭嘴姑娘往屋里走,可这人望着所谓主人,纹丝不动,简直憨货一个:“你也有毛病,要不要命。”

文景宣冷冷吩咐:“听她吩咐。”

臭嘴姑娘黑眸移向溪鹤,溪鹤将断掌塞到她怀中,一把抱起她快步入屋,轻放在软榻之上。

急忙翻开药箱摸出止血药粉洒到断处,缠着干净纱布压着止血,又翻出房次卿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她嘴中。

“为什么……”臭嘴姑娘声音越来越小:“你为什么……要救我……

却得了一句骂:“你闭嘴,嘴毒就算了,人也被毒傻了。”

天色渐黑,血总算止住,人却陷入昏迷,高烧不止。

溪鹤也无法,她的医术只能做简单处理,无计可施的她推开门,就见文渊周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虚伪柔情。

她一把推开他:“惺惺作态,现在是多情的时候吗?”

文渊周挨了骂,却很是享受,假柔情变得真欢乐,溪鹤只觉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她死死盯着他那双含笑的多情眼:“我的愤怒,是你赏玩的风景吗?”

“夫人,可要我帮忙。”文渊周面色瞬间紧张,可惜这姿态变得太晚。

他身旁的文景宣始终面无表情,拦住溪鹤,淡淡道:“活着便可。”

这话堵得她喉头一窒。

恰在此时,赵宗瑾领着大夫匆匆而入,她立即敛了神色,忙去替大夫打下手。

-

房门外。

赵宗瑾盯着文景宣细看,谁能想到,起义军首领昭明义主与落魄子弟文渊周,竟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

她不禁想到前世,那时她和鹤娘住在柳州乡下,有一日听村头人聊天,才知先皇嫡子李廷晟率军攻回天都,名正言顺登基,立赵宗瑜为皇后。

她气得要死,砸锅摔碗,破口大骂,连带着耳伤复发,疼的要命。

鹤娘心疼她,带她入城求医小住,恰好遇见昭明义主率军过柳州,她们站在万民中远远仰望,身影渺小。

而如今,溪鹤竟成了他的弟媳,自己也要与这等人物共谋天下。

“赵姑娘可是对我有所不满?”文景宣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赵宗瑾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岂敢,只是好奇,昭明义主究竟是何人,能让诸多奇人甘心追随。”

“义主自有韬略。”文景宣语气平淡:“赵姑娘只需静候调遣。”

赵宗瑾佯装顺从地点头,可眼里的探究却未少一分。

屋外寒凉,文景宣忽然转向文渊周,语气十分关切:“渊,夜深露重,你昨夜……你早点休息。”

溪鹤不在,文渊周也不掩饰,捞起溪文一去往楼上,冷冷丢下一句:“兄长何必这般揣度我。”

文景宣答道:“她只是想见见你的夫人,我会安排新人来此,绝不会让她再受威胁。”

未有回答,文渊周已入屋。

赵宗瑾见状,识趣地转身去了溪鹤的工房,那里陈列的新奇物件,总比在这儿守着冷门有趣。

独留文景宣,原地凝神,不知何意。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