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七姑娘?七姑娘?”
傅鸢还做着梦,忽然被刘嬷嬷叫醒。见她没有回应,门外的人敲了敲门,又叫了一声:“七姑娘?”
冬日天冷无事,祖母都由他们睡懒觉的,睡饱了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傅鸢迷迷糊糊扭头冲着门那边应:“刘嬷嬷什么事?”
“村长来家里了,说是有事 ,老太太让您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去趟正厅。”
听说有事,傅鸢稍微清醒了些:“哦,知道了,马上就起。”
大冬天从被窝里出来,冷得一哆嗦,麻利把衣服穿上,下意识转身去找手帕收好,到处不见,才想起手帕已经还给子慎了。
傅鸢收拾好就赶紧去了正厅。
“祖母。”
见到坐在旁边的人:“文生叔。”
“来了。”裴老太太示意她坐。
继续说:“叫你来,是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年初云州雪灾,裴家庄捐粮赈灾,后面青州大水,裴家庄又全力救助灾民,朝廷要嘉奖,现在需要一个人进京去把嘉奖领回来。
傅鸢没想到祖母口中的“重要任务”是竟是这个,不确定地问:“……我去吗?”
论辈分,她是小辈。论出力,捐给云州的粮食不是她运出去的,青州大水时,她忙着照顾田里的庄稼、检查水渠,也实在没帮上什么忙。
“对,你去。”文生叔肯定应她。
“我跟其他人都商量过了,也跟你祖母商量过了,我们都觉得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做好事是需要底气的,你就是我们裴家庄的底气,所以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代表裴家庄去把这份嘉奖领回来。”
……
要出门几日,傅鸢回房里简单收拾点东西带上。可惜小六去给她师傅祝寿去了不在家,不然这次还可以跟她一起去上京,之前说了要带她认识子慎的。
午饭跟早饭一起吃了,吃完一家人送她出门。
这次还是裴诚跟她一起。傅鸢有些担心他身上的伤,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还没到一百天。趁着大家不注意,傅鸢小声问他一句。
“放心吧,七姑娘,已经大好了,”裴诚拍拍胸口保证。
到了门口,舅母她们先拉着她叮嘱一番,等她终于上了马车,又跟裴诚叮嘱。
好半天,马车一寸没动。最后是祖母发话:“好了,现在山匪都剿干净了,又是去上京,都把心放肚子里吧。”
*
傅鸢还从没有进过皇宫,起初还有些兴奋,可兴奋着兴奋着忽然反应过来,这皇宫规矩她是一概不知。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不会要挨板子吧?不会要掉脑袋吧?
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又赶紧自己安慰自己。她这次毕竟去领赏的,不是做错了事被叫去的,想来只要不出大错,应该就没事。
忐忐忑忑地到了上京。到了上京,傅鸢才知道这次受嘉奖的不止裴家庄。所有来领嘉奖的人都统一安排了住处,后面再由人带他们一起进宫。
到地方了,傅鸢一出马车就见到了熟人。
“陈昭?”赶紧下马车。
陈昭快步上前:“傅姑娘。”抬手一礼。
傅鸢不由朝他身后看去。
察觉到她目光的当刻,陈昭立马解释:“殿下本来是要过来的,但被公务缠住了,脱不开身。不过殿下特意给姑娘准备的东西我已经送到姑娘房间了。”
特意给她准备?
“什么东西啊?”傅鸢问。
“您待会儿看到了就知道了。”陈昭卖了个关子。
说完,陈昭侧身,让跟在身后的人上前:“殿下担心姑娘第一次进宫紧张,岚烟以前在端妃娘娘身份服侍过,这两日就让她在这边照顾,姑娘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也尽可以问她。”
“奴婢岚烟见过傅姑娘。”人上前规规矩矩给她行了一礼。
傅鸢看着眼前着温温柔柔的女子,只觉得这哪里是岚烟,这分明就是及时雨嘛。
“好好好,我还有真有好多想问的,帮我跟子慎说声谢谢。”
听到她对自家殿下的称呼,岚烟微微一怔。
陈昭事情办完该撤了。先前不知道统一安排住处,傅鸢让裴诚去趟君春楼报个信,以免大哥他们担心,自己则拉着岚烟往里走。
到了自己房间,一进门发现桌上摆得满满当当。衣服,鞋子,胭脂钗环。
她虽穿用不甚讲究,但也不至于到不知道好坏的程度,这些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傅鸢咋舌片刻:“……这……就是陈昭说的给我的东西?”
“这些都是殿下特意为姑娘准备的。”岚烟回话。
“王府后院空置,第一次挑这些东西,殿下颇费了一番功夫,却也挑得十分欢喜。”
“姑娘可要试试?若有不合适的,也好及时改。”
傅鸢回神:“好。”
刚好解了她不知道穿什么合适的难题。
傅鸢还专门跟岚烟学了宫里的大礼,为保万全,还在房间里练了好半天。不过真到行礼的时候,她脑子一片空白,玉阶上宣读圣旨的人念了什么她一个字没听进去,身体僵硬得橡根木棍儿,不过僵硬归僵硬,好在并没出什么差错。
抱着锦盒出宫的时候,傅鸢手心都是汗。远远看到自己的马车,来的时候是岚烟陪着她一起来的,傅鸢快步走过去,爬上马车迫不及待开口:“岚烟,你都不知道……”
却没想到马车里换了人。
慕容渊看着冒冒失失闯进马车里的人,身着鹅黄流云锦,步摇晃动,她一出现,马车里都明媚几分。慕容渊一时怔住,分明她身上的衣服首饰他已经看过许多遍,也想象过她穿戴上的样子许多遍,可真当亲眼看到,还是失了神。
傅鸢没想到马车里是他,意外之下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朝前栽了出去。
“小心!”
慕容渊起身伸手想要接住她,却反被扑倒。
“咚”的一声闷响。
慕容渊被扑了个满怀,跌坐在地,单手后撑堪堪稳住。
马车里静了一刹,反应过来的傅鸢手慌乱撑地,支起身,不经意抬眼四目相对时,头上的一支花簪掉落。
划破了在对方目光中凝滞的空气。
傅鸢陡然清醒,麻利爬起来退坐到一旁,确认锦盒完好无损,又埋着头四处找自己的簪子,很忙的样子。好不容易看到,却被人先一步捡起。
“谢谢。”傅鸢说着伸手去接。
他却换了一支,将一支羊脂玉梅花簪递给她:“换这支吧。”
玉簪并非通体润白色,兰英曾说过,羊脂白玉以红皮为贵,这支白玉簪上恰好有一处红皮,色泽红亮,雕刻的几朵梅花借了这一抹红,格外灵动。
“嗯?”傅鸢茫然抬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又送她东西。
慕容渊抬手替她簪上,才说:“月亮的回礼。”
傅鸢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可那是我自己绣的。”
还绣得像个饼。
跟这梅花簪比起来也差太多了。
慕容渊浅浅一笑:“这个也是我自己做的,”
傅鸢惊讶,不禁抬手轻轻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竟然是他自己做的,果然是手指修长的人手比较巧么?
“走吧。”
听到他对外面说了一声,马车随即动起来,傅鸢回神,问:“去哪儿?”
“之前不是说好要一起赏梅么,朝云寺的梅花开得正好。”
*
马车在山门前停下。
朝云寺的梅花在后山,到了此处后面只能步行。
慕容渊先下,随即回身伸出手。傅鸢一只手拎着裙摆从马车里出来,搭着他的手一边下马车,一边往那边台阶上络绎不绝的人群看去。
看到那些上香的人,傅鸢忽然想起,在剿匪大胜之前她也向神佛祈祷过,既已到此处,该去还个愿的。
“子慎,我想先去上柱香。”
慕容渊陪她一起,刚上台阶,陈昭匆匆出现:“殿下……”
似有急事,见到傅鸢欲言又止。
见状,傅鸢开口:“我上柱香就出来,很快的,你要不放心的话,让岚烟陪着我吧。”
慕容渊稍顿:“那我在这儿等你。”
“好。”傅鸢爽快答应,拉着岚烟往寺庙里去。
没想到台阶之上还有台阶,等到大殿时,傅鸢累得气喘吁吁。缓了缓去取香,拜完之后跟着人群往香炉那边去。迎面碰见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来上香。小女孩扎着两个圆圆发髻,很是可爱。看样子是刚爬上来,这会儿正抱着父亲的腿,委屈巴巴地说自己走不动了,要抱。男子无奈笑着,一把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傅鸢多看了两眼,回头,走到香炉前将香插好。
身后人群来来往往,一道少女的声音传来:“爹爹,我走不动了。”
“好好走路,这样像什么样子。”语气却并不严厉,听得出来也是一位很疼爱女儿的父亲。
同样的情形傅鸢刚才看过,可是不知怎么的,目光不自觉循声看了过去。
已经从身后走过去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回了头。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撞上。
傅鸢曾以为就算哪天碰巧遇见,自己也可能根本都认不出这个人来,毕竟从小到大她只见过他寥寥几面,却没想是自己低估了自己的记忆力,也没有想到他竟也还能认出她。只是明显她出现得不是时候,贤妻爱女在侧,看到她脸上满是错愕,张口欲言时,被挽着自己的女儿一句“爹爹?”压了回去。
傅鸢低头嗤笑一声。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带着岚烟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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