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小长假消耗殆尽，白皓月身子尚虚，心率不稳。姬煜翔去宸星开了张病假条，又塞了点钱，顺便给自己开了一张。

守了白皓月三四天，总算有了点儿人气儿，姬煜翔也能放心在他身边补补作业。

自从和白皓月告白以后。

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告白。

姬煜翔更加不敢面对白皓月了，说两句话就脸红，眼睛也不敢往人家身上看。

白皓月却坦然，靠在床头看他进进出出，一看就是一天。

“这道题有更好的解法。”白皓月指着一道题说。

姬煜翔掩住题干，略显胆怯道：“我瞎写的，你别看了。”

白皓月听话地转过头，听到背后的涂改声，浅笑道：“先算波长试试。”身后的声音停了一瞬，随即锤着桌子说：“我就知道！”

白皓月忍不住低笑出声，姬煜翔丧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笨啊！”

白皓月抚摸他的刘海儿：“不笨。”

“切~”姬煜翔扁扁嘴：“我那是懒得学，老子怕太优秀了没朋友。”

白皓月：“不会的，你看聂丞枫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姬煜翔：“……”

“别跟我提他 ！”姬煜翔愠怒道，他斜睨着白皓月，故作随意地问：“你这几天和他联系没？”

白皓月坦言：“联系了。”姬煜翔顿时挺直腰杆，白皓月眉梢始终带着笑，轻轻按住姬煜翔的肩膀，“拜托他帮我请假。”

说起这个，姬煜翔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递到白皓月嘴边：“说句话。”

白皓月：“？”

姬煜翔：“我让婷妹搞了个小软件，给你设个专属铃声。以后你有事儿也不用麻烦别人了。”

那一年，x果手机个性化功能极度匮乏，铃声、界面都不能自己设置。

大部分人一买到就送到手机店破解，装一堆乱七八糟的软件。

白皓月想了想，掏出自己的手机鼓捣了半天。

“fly me ………”

白皓月的手机里流淌出姬煜翔的歌声，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吉他的弹奏声。

姬煜翔：“你什么时候录的？”

唱的时候不觉得，被录下来听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做作。

姬煜翔：“……”

姬煜翔：“这是什么港台腔……”

他想杀人了。

白皓月则一脸无辜：“挺好听的，能帮我设成铃声吗？”

姬煜翔：“……”

白皓月最擅长一本正经的说一些让人心梗的话。

他的脑回路好像跟别人不一样，让人想揍他又不忍心。

俩人捣鼓了半天。

结局就是，白皓月的声音没录到，姬煜翔的歌声倒成了白皓月的专属铃声。

姬煜翔哭丧着脸，随便挑了个不一样的铃声给白皓月换上。

一边换还一边抱怨：“我一开始就这么干不就好了吗？”

白皓月噗嗤笑了，姬煜翔斜眼瞧着，嘴角不自觉上扬。他端起一杯水，用胳膊肘怼了怼白皓月：“别笑了，吃药。”

白皓月乖顺地接过来，没忍住笑意呛了水。姬煜翔连忙帮他拍背，“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乐极生悲了吧。”

白皓月拭去嘴角的水渍，放软声音：“能不能别说不吉利的话？”

姬煜翔一愣，想也没想回答：“能能能。”

白皓月叩了叩他的练习册：“先把作业做完。”

姬煜翔很久没有这样无所顾忌地和白皓月呆在一起了，连笔迹也比平时飘逸。

白皓月靠在他旁边读书，不时合上书辅导他功课，一篇短篇小说读了四个小时，姬煜翔作业补完了才读完一半。

月色入窗，姬煜翔搀扶他去洗漱，又将人抱回床上，守在白皓月床边。

白皓月睡得轻，入睡却很快。呼吸轻浅，如同一尊雕塑。

姬煜翔借着月光偷看他埋了半截的眉眼。睫毛纤长，像蜻蜓翅膀的纹理，闭合间振翅，盘旋在姬煜翔的回忆里。

半个月前，平京还没通暖气，姬煜翔夜里被冻醒，想起白皓月睡前没有开空调，蹑手蹑脚潜进他的房间。

白皓月裹着绒被熟睡，姬煜翔关掉了手电筒功能，用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照明，看到白皓月裸露在外的肩膀随着呼吸轻微起伏，轻轻地抚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姬煜翔喉结滚动，压着性子，用指腹触了触白皓月的睫毛。

像是犯了错，自己在心里骂了自己。

又休养了几天，病假条到期了。趁新一周的黎明，姬煜翔重新翻出了那辆带后座的自行车。

深冬六点的天还没亮，姬煜翔搓着手心，立在楼道里反思。

白皓月体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他不该答应载白皓月放学的。

姬煜翔看了眼时间，估摸高三的上课时间比高一早，这会儿白皓月应该已经进教室了。

他给白皓月发了一个表情，白皓月很快回复了一个“？”。

姬煜翔掌心发热，他压根不知道要说什么，抬头望向路边的枯枝，斟酌着说。

【今天好冷，你多穿点儿。】

发完他心道脑残，白皓月都到学校了，上哪多穿点儿？

姬煜翔想撤回那句话，却见白皓月立刻回复。

【你也多穿点儿。】

姬煜翔迅速输入：遵命！还配了一个可爱的小猫表情。

他返回公寓，找出一件驼色大衣，贴在脸上感受了一下面料的舒适度，试了试厚度，欣然换上。又随手摸了件深蓝色的羽绒服，抱着下了楼。

楼道外是瑟瑟寒风，姬煜翔站在门口感受风速，脸被刮得疼，身上却暖暖的。他心满意足地褪去大衣，换上羽绒服。瑟缩着将大衣叠整齐，单手抱着骑向学校。

第二节课间，他告诉白皓月在教室等他，兀自抱着大衣往高三跑。

楼道里人来人往，姬煜翔穿梭在人流中，像一支离弦的箭。

白皓月靠着门框，时不时将头探出门外。

姬煜翔喘着粗气冲过来，递给他一件衣服。

“赶紧穿上别冻着。”

白皓月一怔，小鹿般的眼睛眨了眨：“我不冷啊。”

姬煜翔背脊一僵，垂眸说：“哦，那我回去了。”

白皓月趁他收回前接过风衣，哂然道：“你等会儿，我换上。”姬煜翔愣住，原本还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笑着骚了搔鬓角，“换好了陪我去趟超市吧。”

白皓月原本穿了短外套，换上姬煜翔的大衣后只剩脑袋和小腿露在外面，走路实在不方便。两人漫步在校园中，人人都要瞟上一眼。

“元旦晚会的合影出来啦，我发给你？”

聂丞枫的剧本，姬煜翔不屑道：“全身黑，就露个头，有什么好看的。”

白皓月顿了顿：“你不喜欢吗？果然应该试试其他角色的。”

姬煜翔马上说：“不用！背景板挺好的。”

不远处的男声打断了两人，姬煜翔转头一瞄，聂丞枫的大脸再次不合时宜地出现。

姬煜翔早就想找他，如今主动送上门来，立刻一个箭步冲过去，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摔在围栏上。

一只大手攥住姬煜翔的手腕，邵厉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阿翔你放尊重点！”

姬煜翔难以置信地看他：“你说什么？你跟谁是一伙的？还有你为什么和他在一块儿？！”

邵厉别开视线：“你先松开！”

“我不！”姬煜翔怒不可遏：“你知道白皓月当时有多危险吗？我今天就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邵厉怒道：“姬煜翔！你别又发疯了！”

“小翔！”不知何时，白皓月走到三人身后，他抓住姬煜翔另外一条胳膊，摇头道：“不关他们的事。”

他动作极轻，却钳住了姬煜翔的脉搏，邵厉趁机拽开他的手，把聂丞枫捞出来。

从始至终，聂丞枫只静默地看着，他整理衣襟，眸色冷淡地面对白皓月：“皓月，班里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邵厉抓住姬煜翔的胳膊，“走，别在这惹事！”

姬煜翔用眼神询问白皓月，白皓月点点头，姬煜翔只能挎着脸，不情不愿地被邵厉拉走。刚找到个墙角，姬煜翔立刻甩开邵厉，揉了揉手腕，没好气地说：“有屁快放！”

邵厉抱肘靠在墙边，悻悻道：“你别不知好歹，要是没有我和聂丞枫，你哥能不能平安回家都是大问题！”说完他不由嗤道：“心疼了？哦对了，他也根本不是你哥。”

姬煜翔剑眉紧蹙，他总觉得此刻的邵厉比平时锋利：“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别在这打哑谜。”

邵厉踢飞一颗石子，不屑道：“那天大家本来玩得挺开心的，宋宇他们也不知道白皓月身体不好，就拉着他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前面几道题他都如实回答了，谁成想紧接着就有人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学生会的人你知道，他们都想撮合他俩，问了有还不甘心，非要问他是谁。”

邵厉转眸看向姬煜翔。

“白皓月当然不肯说，大家就起哄让聂丞枫替他挡酒。聂丞枫酒都端起来了，白皓月却按住了他，自己把那一杯干了。”

邵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他是一杯倒啊！聂丞枫当场就发飙了，所有人都吓傻了。还好白皓月抓着他不让他生气，还说这个酒谁也替不了。”

姬煜翔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呆呆杵在冷风中。

邵厉停顿稍许，接着说：“你之前说要放弃，我不知道你落实了没有。但不管你要怎么样，麻烦你利索一点儿，所有人都在等你的决定。”

言尽于此，邵厉单手插兜，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丢给姬煜翔，转身挥了挥手。

姬煜翔接住那根棒棒糖，撕开包装，不是甜的。

操场一隅，白皓月和聂丞枫坐在观众席上观赏足球赛。

“谢谢你们送我回家。”白皓月说。

“举手之劳。”聂丞枫侧向他：“其实你当时不用喝，就算是别人，我也会替你挡的。”

白皓月犹豫了下：“我有喜欢的人。”

聂丞枫笑了笑：“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说过了。怎么？他又回来了？”

白皓月摇摇头：“是我想要再勇敢一些。”他缓声道：“我得谢谢你，你是我的榜样。”

聂丞枫苦笑道：“这话可一点儿也不好听。”默了片刻，再次不甘心地问：“那个人就那么好吗，你喜欢他什么？”

白皓月目视远方，如同思考了很多年般皱起眉头。

忽然有一阵风吹过，白皓月眸光闪烁，仿佛操场上每一个奔跑的人影都有姬煜翔的影子，他忽地一笑：“人的情感总有理智无法理解的原因。”

聂丞枫垂眸，再抬起时已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他知道未出口的话，再也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