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守心3

徐燕方要告诉赵鸢的不是歧天的历史,更没有透露歧天的人员和下落。

她说完要告诉赵鸢何为歧天之后,鲜血便缓缓从口中流出,赵鸢大喊来人,食肆外焦灼等待的手下冲上来,淳于擅医,他将茶水往徐燕方嘴里灌,试图逼出毒药。

“歧天的毒,可是你们寻常人能解的?”徐燕方脸上始终带着恬静的笑意,声音柔情如水。

赵鸢强忍着不让自己逃避,咬牙道:“你为何要寻死!”

“你想知道歧天是什么...歧天是我,是每个遭受不公之人的公正,所以,歧天也是你,是每个反抗不公命运的人。”

去他娘的歧天!赵鸢完全听不懂徐燕方的话,无力感将她淹没,恰如高程死时那样。

为何!为何总是有人舍生求死!

她唯有紧紧握住徐燕方的手,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她语无伦次地说:“不值得!什么都不值得!你不能受人教唆,舍弃自己的性命!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徐燕方所深信不疑的“歧天之道”,完全不是赵鸢所能理解的。她不再浪费力气和赵鸢争论,而是含笑注视着赵鸢,仿佛多看对方一会儿,死后就能去极乐净土。

对于一个遭受了一辈子恶意的寡妇而言,最好的归宿,是死在一个善良人的怀里。

赵鸢见了许多生死,可还是没有一个人的死亡如徐燕方的死令她震撼,许多人的死只有一瞬间,而徐燕方毒发身亡是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她始终平和安宁,没有任何痛苦和遗憾。赵鸢再度回想起她的死亡,唯能想到“圆满”二字。

含笑而终,这就是歧天用来哄骗信徒的方式么?

崔宜文擅长梳妆,被赵鸢征用来给徐燕方化妆整仪,她揶揄躲在门后的林芫:“小林娘子若不然去学学接生孩子,往后咱们衙门既有稳婆又有入殓师,百姓家中遇上红白大事,肯定先来找咱们衙门,光上门吃席都能喂饱这一窝人。”

林芫知道崔宜文是在暗讽她闲着没事儿,她也不想和崔宜文争口舌之快,结果没多久就被赵鸢叫去给徐燕方写挽联了。

徐燕方暗地里是歧天的人,明面上是太和县的富商。她没有子女送终,赵鸢以“义子”身份为其抬殇,未能找到高程尸体的遗憾和负罪感,因为徐燕方办理后事而消弭了些许。

淳于提出一个中肯的建议:“赵大人,要不然咱们别当官差了,改行做义庄得了。”

赵鸢道:“办完手头这桩差事,就把衙门牌匾拆了,直接换上义庄的牌匾。”

淳于:“可是徐娘子人都没了,无相楼的人不见踪影,这桩差事还怎么办下去?”

“可还记得兵械库失火那夜,你在纵火犯手臂上见到的图腾么?”

“记得,是忍冬纹。”

“宜文替徐娘子沐洗时,在她手臂上也发现了忍冬纹。我推测这应是歧天的图腾,既然刻在了教徒身上,必然也会用在别处,去找找边关的布庄、木匠、铁匠,问问有没有见过这种纹样。”

查了三天,一无所获。不是因为没人见过这种纹样,而是见得因为太多了。忍冬纹是佛教最常见的花纹,光说布庄,每年都要产出上万匹印有忍冬纹的布料。

她手下可用之人太少,就算追查到歧天下落,又能如何?既然老天不让她做这件事,那就放他们一命吧。

一个人的运势有上坡就有下坡,赵鸢年少时被命运捧到了一个不应有的高度,往后就只有一落再落,没有一件顺其自然的事能如她的意,就在她下定决心不再追究歧天,也不再追究陆木生下落时,崇玉带来了一个仿若天塌下来的坏消息。

皇帝要西巡西洲。

从长安前往西洲,陇右是必经之地,根据礼部私下传来的信,皇帝会在肃州停留一段日子。

皇帝人还没来,崇玉已经感到了自己的脑袋摇摇欲坠,他连夜亲自赶往太和县,与赵鸢相会:“裴都护死在肃州,北山粮仓被失火,恐我人头不保,贺县令,我可还有活路?”

赵鸢大半夜被人从梦里喊醒,起床气未消,又困又横地说:“崇刺史,我一小小县令,何故问我?”

崇玉煞有其事道:“听闻此次陛下西巡,由明镜台李侍郎伴圣驾,贺县令,你是李侍郎的门生,能否请你向他打探打探圣上的心思?”

不必打探,赵鸢就能肯定的告诉狄光,皇帝若真来了肃州,第一件事要做些什么——砍了她的脑袋。若她是崇玉,早就去追查盗粮的人了,而不是坐以待毙。

只是她一介晚辈,不能指点长官。赵鸢故作悲痛地说:“李侍郎应当是不会再认我这个学生了。崇刺史,我把你当自己人,才会跟你实话实说,其实我是被李侍郎逐出师门的。”

崇玉诧异:“李侍郎是圣人在世,你犯了什么事?竟惹他动怒?”

赵鸢冷笑:“夺妻之仇。”

“你可真够大胆!此次陛下西巡,由李侍郎伴驾,要不然你我一起逃命?”

赵鸢第一次听说李凭云要来肃州的消息,心中虽有波澜,却不再能惊起风浪。他从来如此,来与去,都好似和她没有关系。

可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想找到歧天,如同大海捞针,刘颉一旦来了肃州,就算不杀她,也要拿她身边人开刀。沈海潮、龙庆侠...借着会是谁?求助李凭云,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虽说要未雨绸缪,可也不能因未知的事,耽误了手头的活儿,崇刺史,你说是不是?”

崇玉虽比贺乾坤年长,却对他敬重有加。此人心如磐石坚定,不卑不亢,别看如今只是一小小县令,他朝必定有作为。

“贺县令,崇某虽在年岁和官职上胜你一筹,比起勇气谋略,全部在你之下。如今是整个肃州官吏的存亡之际,若贺县令能替我担此重任,他朝贺县令若有需要,崇某定全力以赴。”

赵鸢清楚,若刘颉要拿粮仓失盗一事为难肃州官员,只需把她推出去顶罪,就能护住其他人。

这倒不算个坏法子,因为刘颉不拿此事为难她,也会找其它的罪名,区区一个她,何德何能让皇帝忧心忡忡?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是可行之计。

“崇刺史,北山粮仓失守一事,你大可以推到我的头上,明哲保身。”

“你这是什么话!”崇玉大为吃惊,八字胡颤了两颤,“我崇玉虽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官,但也不是宵小之辈!怎能让无辜之人为我挡刀?”

“不是为你,是为了整个肃州。狄光屡次三番为难我,幸而有你们暗中相中,我才一次次躲过了他的暗箭,这是我对你们的报恩。”

“你疯了!”

“是用我一个换肃州全部官员的安全,还是大伙儿同归于尽,您自己斟酌。天快亮了,衙门不能没有官老爷,崇刺史快回州府吧。”

赵鸢命淳于送崇玉出门,冬天的熹微,天际只存一线孤独的寒光,她靠在门框处,疲惫不堪。林芫就住在她隔壁,听到她起身的动静,便也随着起身。她将披风披在赵鸢身上:“你为何要这么做?”

赵鸢问:“做什么?”

“用你一个人,换肃州全部官员。”

“我换的不单是肃州同僚们的安危,更是百姓的安全。一个皇帝,心里只想着如何对付臣子,如何装得下百姓?或许我死了,陛下少一桩心结,就能多装一些百姓了。”

“屠夫的篮子里从来不装稻谷,你是个好官,一个好官对百姓,远比一个昏君更重要。”

赵鸢抿唇一笑,但笑不语地盯着林芫。

林芫问她:“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若你早生些年头,赶上女子能参加科举的时候,必能金榜题名。”

每次看到林芫,她都会想到过去那个心怀正念的自己,想到女皇,那是真正的天恩浩荡,可彼时她仍觉身处无垠黑暗,这又是为何呢?

是因为李凭云口中的“大道之世”,它本不存在,这世道所谓的公正,都是被计较出来的。

没过多久淳于从外面回来,他抖了抖肩上的雪,用袖子擦擦剑,见林芫也在,欲言又止。

赵鸢道:“有话直说,小林娘子是自己人。”

哥嫂死后,林芫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根的浮萍,直到赵鸢说了这句话,她才觉得自己又有了根。

“该跟崇刺史说的话,我都说了,晚上应该就有消息了。”

林芫满脸困惑地看着二人:“你们又有什么计划?”

赵鸢对林芫道:“小林娘子,我是个好官,但不是个好人。一个好人,当以诚善立身,我已远去千里。”

林芫思索了一整天,还是没明白赵鸢话里的意思,直到夜里,崇玉派亲侄子从肃州赶来,送来一个巴掌大的木匣。

木匣里,躺着一枚虎符,正是调遣肃州兵马的凭证。崇玉侄子道:“贺县令,我叔父说了,全肃州乃至陇右,只有你有本事能追查到粮草的下落,他把肃州虎符交给你,不论粮草能不能被追回来,他都会担全责。”

赵鸢接过虎符,向崇玉侄子倒了谢。她手握虎符,仰头对淳于说:“现在你我手上有肃州三万兵马,若仍是追不到歧天,活该以死谢罪。”

淳于会心一笑,抱拳道:“现在人手充足,剿灭歧天,势在必得!”

赵鸢捉着虎符在手里转了个圈,有条不紊地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她和淳于要全力对付歧天,衙门里的日常事务不能没人处理,于是赵鸢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让林芫假扮她。

崔宜文简直为她的馊主意佩服地五体投地,恨不得一榔头敲开赵鸢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你疯了?若是陛下发现你金蝉脱壳,岂不是置小林娘子于死地?”

哪知这个林芫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不分好赖,固执道:“我甘愿为赵大人而死。”

赵鸢手指敲了敲桌面,“宜文,你不会向李凭云出卖我们的,对么?”

“早知上了你的贼船是这结果,我当初绝不会跟你离开鱼观楼。”

崔宜文真是恨不得赵鸢立即暴毙!省的自己再去担心。可当初救她命的是赵鸢,为她脱离教坊司的也是她,给她身份归宿的还是她。赵鸢是风中摇摇晃晃的枝头,她就是枝头的叶子,只有树枝稳了,叶子才能免遭飘零。

“你要我做什么?”

“只要让李凭云认为小林是我,小林就不会有危险。”

一屋子眼睛盯着崔宜文,若他们像饿狼一样逼她,她出于无奈答应赵鸢欺骗李凭云,倒也有情可原,可他们像是几个月没吃过饭的小狗似的,眼巴巴看着她,用日复一日的情分裹挟她,崔宜文有她的骨气,她走向赵鸢面前,通红双眼:“你若敢行凶险之事,弃我们于不顾,我便烧了你的衙门,带着一帮厉鬼去找你算账。”

崔宜文嘴硬心软,赵鸢领了她的情,“为了不让事情败露,我要写一封信给李凭云,他到了凉州,若我还没回来,有劳你替我把信交给孟老师,让孟老师亲手递信给他。”

她不知李凭云对刘颉有几分真心,可他要实现他的抱负理想,只能依附皇权。这一封信,提笔久久,依然不敢落下。想到李凭云的漠然一切,赵鸢消瘦的指节不断抖动。

曾剖腹藏珠般爱过的人,沦落到勾心斗角,她自嘲一笑,终于下了笔。一笔挥过,赵鸢呢喃道:“李大人啊,但凡你过往待我多一分真诚,我也不会这般骗你了。”

赵鸢本就于千万圣贤箴言里习得一身傲骨,李凭云的出现,则是让她内里更刚直。当李凭云欺骗她时,她傲骨犹在,情义犹存,可当她欺骗李凭云时,傲骨弯折,这份情义,便荡然无存。

朋友们,不——

客官们

不——尊敬的互联网金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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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这个更新速度

也许应该先求不被打死

虽然我更新的慢

但咱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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