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缘起(二)

一月之期很快就过去了,成婚当日是个暖和的天气。

鸡鸣时分,宋时微便被唤起做妆发。

成婚于宋时微而言并不算陌生,毕竟也是第二次了。

婚期定的急,留给两家准备的时间其实不多。只是看这装扮和嫁妆,看得出沈家很是上心。

寻常官员成婚,规矩倒是不比作为公主是成婚那般繁琐。

宋时微穿着墨绿色锦缎孔雀绣云婚服,手持着一柄石榴花真丝团扇,戴上金冠玉钗。

她先是和父母辞别,沈母拉着她的手,一边叮嘱一边流泪。沈善虽未多说什么,可是眼眶却也微红。

她与父母说完后,刚出门就看见兄长沈重在门口等着。沈棠舒是沈府独女,上面只有一个哥哥沈重。

他看见宋时微后笑了笑,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阿舒今日甚美。”

宋时微也笑了,打趣道:“兄长这是说我从前不美?”

沈重朝她鼻尖擦了一下:“你呀你。”

说完便在她前面蹲下。

嫁娶旧俗,新娘要由家中兄弟背着出门。

宋时微趴在沈重背上,见宋时微趴稳当后沈重才站起身将人背好。

沈重走得很稳当,却走得格外的慢。

“阿舒,若是过得不高兴了,便同兄长说,兄长定亲自去接你回家。”

宋时微内心感动:“知道了兄长。”

宋时微虽才成为沈棠舒三个月,却在这三个月中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这一家人,待沈棠舒确实极好的。

只是宋时微终究还是有些愧疚,毕竟她顶替原本的沈棠舒承受了这些好。若是这沈家人知道沈棠舒已死,面前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空有沈棠舒躯体的一缕游魂,该如何能接受啊。

沈重将宋时微送上花轿,待宋时微坐上花轿时,内心才生出了些许荒谬。

若按上一世的年岁来算,她死时二十八岁,再加上她飘荡的那二十年。算来算去,她如今也算是有着四十八岁的“高龄”了,如今成了一十九岁的少女就罢了,今日竟然要嫁给一个不过二十一岁的年轻男子。

这上天,还真是爱与凡人玩闹。

花轿很快就到了江淮直的府邸,她由着一旁的念春扶下花轿。她被牵引着跨过一条条门栏,婚服摇曳于空中,绣在内侧的金色花纹若隐若现。

江淮直就站在她身边,她面前持着一柄团扇。看不起江淮直的相貌,只是隐约透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江淮直父亲早逝,只有母亲在世。

两人随着指引一步步的完成婚俗礼仪,敬茶时江母对她们说几句祝福。语气温润慈爱,听起来是个好相处的。

礼成之后宋时微被送入了卧房中,江淮直则在外面应付宾客。

屋内没人,侍女们都在门外候着。

宋时微将团扇放在床榻上,锤了锤肩膀。她前段时间日日看书,以至于肩颈有些损伤。这头冠沉重,宋时微肩颈早就不适了,只不过一直强撑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外才传来脚步声。宋时微连忙将团扇重新拿起,端正坐好。

江淮直推门而入,然后将门关上,往前走了两步。还未靠近,宋时微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江淮直朝着宋时微躬身行了个礼:“沈小姐,江某有一不情之请。”

宋时微将手中的团扇放下,看向江淮直,正好对上江淮直抬起的目光。

宋时微动作顿住,呼吸停滞了一瞬。眼睛直直的看着江淮直,似乎带着某种探究。

“沈小姐?”江淮直又开口道。

宋时微很快收回情绪,她站起身来,走到中间的桌椅坐好:“江大人请坐下说。”

沈小姐,江大人。

看来两人对这桩婚约都不情愿

不得不说,是个江淮直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

他穿着大红色的婚服,烛火之下衬得他五官立体精致。刚刚喝完酒,脸上有着些许潮红。

江淮直看着身着喜服的宋时微,因是新婚之日,妆容颇为艳丽。本是清冷温润的脸,都带上了些许明艳张扬。

江淮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走到宋时微对面坐好说道:

“这桩婚事属实荒唐,但圣旨难违,成婚实为无奈。江某如今无心儿女之事,恐对沈小姐不公。”

“如今你我新婚,此时和离断然不妥,待日后时机成熟,我会想办法解决。至于和离理由,沈小姐可全然推到我身上,我也会尽自己最大所能补偿沈小姐。”

宋时微内心暗喜,真是正合她的心意。她答应这婚约,本就是为了查案。若是江淮直也同样不满这婚事,那能省去很多麻烦。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给自己和江淮直倒了杯茶,轻笑着点头:

“如江大人所言,这桩婚事我也觉得确实荒唐。江大人所求的,亦是我所求。至于补偿嘛,大人不必介怀。这桩婚事你我都难抗圣旨,说到底江大人不欠我的。若是江大人非要补偿我,那反而是我欠大人了,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

江淮直听完这话一时晃了神,还是宋时微将倒好的茶杯放在他面前才回过神来,他接过宋时微替他倒好的茶说道:“多谢。”

宋时微喝了口茶,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道:“江大人,我这人不喜在家闷着,所以可能时常会出去走动走动,江大人可介怀?”

江淮直点头:“江府没这么多规矩,沈小姐随意就好。”

宋时微点了点头:“如此那便甚好,江大人可有何要叮嘱我的,不如一起说了吧。”

江淮直沉思片刻,慢条斯理道:“日后我会睡在文思居,沈小姐你便住在这云梦阁便好。其次就是母亲常年礼佛,不喜有人打扰,明日若是母亲说免了你的拜见,你答应便好。”

宋时微内心更满意了,不仅可以分开住,还不用叩拜婆母,这桩婚事倒是省心。

江淮直见宋时微不说话了,于是站起身来:“既然已经说开,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回文思居了,沈小姐自便。”

宋时微点了点头:“江大人慢走。”

等江淮直走到门口,宋时微又突然开口道:“江大人,你我可曾见过?”

江淮直思考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江某不记得见过沈小姐,许是和别人记错了吧。”

宋时微笑了笑:“那许是我记错了。”

见江淮直走了,念春连忙走了进来:“小姐,姑爷怎么走了?”

宋时微喝了口茶,淡然道:“我和他已经说开了,从今往后互不干扰。”

“可是……”

宋时微连忙打断:“好啦,你又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和他从未见过。本就毫无半分情意,各自安好能省不少麻烦,我日后还是会离开这的。你莫要再劝了,帮我把头上的珠钗卸了吧,我累了。”

念春只好把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替宋时微卸珠钗。

宋时微心不在焉地看着桌面,她看见江淮直的第一眼就觉得他那眼神格外熟悉,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等宋时微沐浴玩躺在床上时才猛然想起来,她似乎连她这便宜夫君的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心想道:“算了,改日再问他罢。”

这一日宋时微累得不轻,没一会就睡着了。却在半夜的时候梦见江都水淹惨象,梦见数万江都百姓在朝她喊冤,又猛然惊醒。

背后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宋时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才刚刚有点光亮,离起床敬茶的时间还有一会。

宋时微也睡不着了,她起身来到桌前。拿出纸笔在之上写下折棠案相关的线索图,不断思索着。

直到外面传来念春的声音,她才将这纸放到一个小匣子中锁好收好。

念春进来替宋时微梳妆,等她收拾好后,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院中的江淮直。

他穿着一身青色锦袍,偶尔有阵风吹过,带起他小片衣衫

昨日匆忙没来得及看,没想这云梦阁的院中竟然种着一株海棠花树。

江淮直就站在那树下,失神地看着这海棠树。

宋时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海棠花开时节将近,树上已经有许多含苞待放的花苞。

宋时微苦涩低喃:“又是一年海棠花开啊。”

“收拾妥当了?”江淮直问道。

宋时微回过神来,朝着江淮直走去:“收拾好了,江大人久等了。”

江淮直点了点头:“无妨,走吧。”

两人并肩朝着江母的院落走去。

江母喜静,所住的慈安园是一所比较偏的院子。只不过虽然偏,确是由两个院落并在一起的。所以格外大,装修得也格外雅致,是用了不少心思在上面的。

两人向江母敬了茶后,果然如江淮直昨晚所说的那样,让她以后免去了每日问安,偶尔来看看她就好。

得了江淮直昨日那番话,她便也没有推辞,老老实实的应下了。

两人在慈安园没待多久,江母礼佛时间要到了两人便离开了。

文思居是江淮直的书房,和云梦阁在同一处,仅仅一墙之隔而已。宋时微回去补觉,江淮直虽在休息,但还是要回去处理公务,两人便又一同走回去。

虽是并肩走着,但两人也实在没什么话说,只好一路无言。直到快走到时,宋时微才想起昨晚想问的话:“不知江大人名字是哪两个字?”

江淮直似乎没想到宋时微竟不在意至此,愣了几秒后才想起来回答:“淮水之淮,正直之直。”

宋时微点了点头,笑道:“淮之水舒舒,楚山直丛丛。好名字,为江大人取名之人对大人期望颇高啊。”

江淮直整个人怔住,脚步也停了下来,心里涌上一丝悸动。他看着宋时微的背影,一时间失了方寸。

“江大人怎么了?”宋时微转过身看他站在原地不动,开口问道。

江淮直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无妨。”

等走到云梦居门口,宋时微转身问道:“圣旨赐婚,我们可需进宫面圣?”

江淮直道:“本应如此,但陛下昨日派人来说了,不必入宫谢旨。所以不用去了。”

宋时微眼底快速的闪过一丝失望,她点了点头:“那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沈小姐慢走。”

宋时微回到院中,有些怅然。她本想着今日可去见皇弟一面,却没曾想落了场空。

却又很快释然,现在确实时候未到。

她得先想法子弄到折棠案的卷宗,她自己肯定是拿不到。但是江淮直的话应该是有办法的,只是要如何才能让江淮直从刑部手中调出案宗,还能给她看呢?

宋时微不停的盘转着手中的手串,陷入了沉思。

淮之水舒舒,楚山直丛丛选自韩愈的诗《此日足可惜一首赠张籍》。当时是先有了淮直一名才偶然间看到这句诗,全诗虽然是写友情,但是我觉得意义的存在就是人怎么想。在我这篇文中,句诗也能被赋予这样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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