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前有狼,后有虎。
“晨兄怎么出来了?舞姬的舞不合心意?”那男子似乎是认识晨云落,瞧着来人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晨云落伸出手臂,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道:“削水果时不慎划伤,让你们这的舞姬去给我找些伤药,半天不回,便想出来看看,千兄这是?”
千兄?易雪清望向那个男子,隐约间觉得他与千漫雪面容有两分相似,这花船是褚七星的私产,连千家家主也不知,现在他一死,这姓千的男子就出现在上面,刚刚还想喊人抓他。恐怕这就是千漫雪那个野心勃勃的堂兄,千十宴了吧。
这晨云落怎么会和他认识?还真是,这人哪哪儿都认识人啊,他前半生一定很精彩。
千十宴未注意到女子眼神里的异样,注意力全在这个多年不见的华山剑客身上,当年自己父亲身死,孤儿寡母受尽欺凌,还是这个萍水相逢的剑客交了自己一招半式,对付那些上门的猫猫狗狗,才让自己得以存活至今日。
不过以他的武功,会削个水果就受伤?千十宴望向易雪清的眼神闪过一丝狐疑,罢了,死了个管事而已,那头中饱私囊的肥猪自己早就想收拾了,听闻晨云落与暗域姚莲舟私交甚好。说不定这女子就是暗域派过来的杀手,替自己解个忧也省得自己动手了。
“这花船之上粗制伤药怎能与晨兄使得,我派人下去取。”千十宴又瞧着晨云落搭在女子肩上的手,眼底浮出一丝暧昧,继而笑道:“今宵良夜,晨兄有此兴,我就先不打扰了,待你尽了兴再来与为弟叙旧吧。”
前面的狼退了,易雪清缓缓抬头看向后面的虎。
面纱很薄,她不奢求他会认不出自己。
喉头微动:“那个......晨......”
男子目光生寒,搭在她肩上的手瞬间收紧:“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个管事是你杀的,你们又想做什么?”他凌厉的眼神似如刀锋一般划过她的脸庞,像是要将她片片肢解开来,易雪清一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那样的眼神,更无法适应昔日愿舍命相救的朋友会如此咄咄逼人。自己来做什么?帮千漫雪来取账本,然后收拾你朋友?
她支支吾吾,断断续续说不全一句话。
晨云落见状浅叹了一口气,手摸向腰后,暗夜中,一点寒光刺目。
“你的......”
扑通!
灯火微照,眼前已无人影。
跳,跳下去了?
他快步跑过去低头一看,漆黑的湖面上一点紫色正像条鱼一般朝岸边游去,生快!
晨云落从腰间抽出那物件,戚戚道:“你的匕首......”
干嘛见了他就像见了鬼一样......
他那日追上裴青云与他打了一架,才得知这人跳崖跑了,急急忙忙跑到夔州城来寻她。谁知如此巧,托千十宴寻人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在杀人现场看见了她的匕首,好不容易找到人了,话还没说两句,竟直接跳湖了。
真不愧是浮洲岛的人,游得比鱼都快。
目光缓缓看向手中的匕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跑掉的消息就一定要找她。她骗了他,诓死了沈思风让他断了线索,蒙了他那么久,他应当去恨,应当杀了她。
可,在看见她的一刹那,竟毫无出剑的**。
他只是想问个清楚,仅此而已。
湖面微微波动,早已没了那条“鱼”的痕迹,晨云落俯靠在花船围栏之上,如孤寂的旅人遥望着远处残月清辉,水波荡漾,依稀渺茫。指尖微动,一滴朱血坠入湖面,残月消散,到底如镜花水月可望不可及。
千漫雪又是批阅一些真真假假的东西直到深夜,一阵寒风吹来,她一抖索,正准备去关窗,却突见一紫衣水鬼翻了进来。
定睛一看,哪里什么水鬼,是一身湿漉漉的易雪清。
赶紧拿了毯子给人裹严实,又倒了杯热茶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被发现让他们扔水里了。”
大冬天的那么一泡,易雪清寒的嗓子都懒得开口,从怀里将账本塞给千漫雪,裹着毯子自顾自开始运起功来。
半响,幽幽吐出一口寒气,舒服许多。
见千漫雪翻着那浸了水的账本,易雪清安慰道:“莫要担忧,褚七星特地将账本藏在船上,又烘了松油,被泡一下子,不会散墨的。”
千漫雪摇了摇头道:“无事,账本没了还有其他法子。倒是你,本就只是萍水相逢助我的朋友,要是因为这点事丢了性命,我万死难辞。”瞧着女子头上还冒着白雾,千漫雪放下账本起身道:“我去让人烧些热水,你泡一泡,去去寒气。”
随着房门关上,一室清冷,易雪清望着地上的账本幽幽叹了一口气。游了一圈,跑了一路都没感到什么,现在静下来才是感到无尽疲劳,无力趴在地上。脑中又泛起晨云落那双憎恨的眼睛,阵阵倦意袭来,她便就这样裹着毯子沉沉睡去。
翌日
易雪清纵使清醒了整个人也感到有些发沉,自己自从十七岁时与师姐赌气出海遇了风暴,狠狠在海里飘了一天一夜发烧躺了几天后,再也没那么病过了。
真是难受。
千漫雪端了白粥过来,瞧着易雪清被子也没盖坐在床上运功,正想说两句房门却被敲响,婢女在外面恭声道:“小姐,他们已经到了。”
千漫雪眸光一寒,也不再打扰易雪清,佩剑而去。
武玄门,主院
武玄门以及其他三门几位辈分重的门主长辈让千漫雪邀来商议,这人凑齐了半天,却迟迟不见千漫雪来,作为门中长老,亦是褚家远亲的褚老西登时就忍不住了,测测道:“听闻千大人的幺女,自幼散漫任性。在家也就算了,这到了我们门中亦是这副德行,不成大器。看来这千兄也是老糊涂了,这女娃子成个什么气候啊,唉,这武玄门他当个玩意送给小丫头糟蹋也就罢了。就怕哪一日,这千家若是给了她......”
说至此,褚老西拖长了声音但到底未说下去。
理天门门主古河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一通抱怨,眼皮也未抬一下,抚了抚须,端起桌上热茶轻抿一口,茶入了口,千漫雪佩着剑也来了。
“见过几位叔叔伯伯。”
见人来了,褚老西更是不屑:“哟,世侄女可是起晚了,无事,我们这帮老骨头身子还算硬朗,再等等也无妨。”
千漫雪笑笑未动怒:“褚伯伯可错怪漫雪了,我并未起晚,只是去取了些东西罢了。”
“哦?”暗地门门主,何以笑道:“世侄女这是取了什么东西?”
千漫雪敛了笑意,拍了拍手凛声道:“带上来吧。”
话音刚落,几人就绑着一灰衣男子拖了上来。
褚老西看着男子面容神情一惊,迎夏?
瞧着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褚老西平复了神情,皮笑肉不笑冲着千漫雪道:“这不是迎夏吗?世侄女绑了他干嘛。”
千漫雪瞟了他一眼,不急不慢的剥了个葡萄送入嘴中:“我要做什么,一会伯伯就知道了。”
一刻钟后,沉稳的脚步声于外面响起,千漫雪扔了葡萄起身相应:“爹......堂兄。”
千祯在千十宴的搀扶下坐上高位,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眉头紧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千十宴在看见迎夏后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平静,瞧着千漫雪朗声道:“听堂妹说有要事相告,是为何事?”
千漫雪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又冷下,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狠狠摔在地上:“父亲。您不是让我接手武玄门吗?说来可笑,我来的这段日子,长辈们甚是慈爱,只愿拿些小事来敷衍漫雪,尤其是至关重要的账本,生怕漫雪累着,特地弄了假的过来,真是有心。”
看见地上账本时,褚老西额间莫名渗出冷汗,他不安的转头看向矗立在千祯身边的千十宴,却只见这小子抿着双唇,满目寒霜。
这账本,千漫雪这丫头究竟是在哪找到的,武玄门他们翻了遍都没见着踪影。
纵使如此,褚老西还是硬着头皮道:“世侄女莫要胡言。”
“胡言?”千漫雪冷笑道:“褚伯父知道我为什么绑了迎夏来吗?”
褚老西道:“我怎会知?”
千漫雪转头看向迎夏:“若非我不查这趟,还不知道你们褚家有那么大一条花船呢?更不知道这迎夏还寻了个新差事,跑花船上找账本。可惜啊,消息本就我放出的。账本也早就被我取走了,失望吗?别说,武玄门的生意做得好,迎来送往,结交权贵,啧啧啧,这褚七星那么大一颗野心呢?难怪有胆子能刺杀景正则呢。不过我很好奇,这褚家两兄弟这些年暗地行了那么多事,褚伯父当真不知?”
“这等杀头大罪,我怎会知晓!”褚老西顿时大怒,迫不及待的辩解道:“若我知道他们会那么做,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拦着他们。这迎夏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从未吩咐过他取什么账本,世侄女若是嫌弃我们这些人便直说,走便是了,莫要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瞧着褚老西那张涨红了的老脸,千漫雪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将目光缓缓转向千十宴,凝结的空气里,是两双结寒化不开的眼睛。千漫雪就这样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褚伯父先不要急嘛,听漫雪说完再解释也不迟啊。
紧接着,千漫雪一个眼神,身边的护卫便将账簿呈给千祯。
“还请父亲仔细查阅。”
千祯沉着一张脸,开始翻阅起账簿,随着时间推移,千祯翻着账簿的手肉眼可见的在抖,气得发抖!
千漫雪见此便直接道:“不得不说,褚七星真是个贪心啊,每一年竟能瞒下一半的财款。我说呢,他们怎么就能那么快,那么准找到景大人所在,如此庞大的情报网,天机阁都要自愧不如了。褚伯父,瞧瞧这账本,你们家可是大头啊。”
话到这里,褚老西已经汗如雨下,险些快要站不稳。
“千家规矩,中饱私囊,吃里扒外者,剁手剁脚,投湖喂鱼,您应该是知道的。”
砰!随着一声震耳的拍桌声,褚老西吓得当场跪下。
千祯食指压着拇指,关节处咔咔做响,似乎在强力压着愤怒。
“褚老西,处置褚七星的时候,我念及你们褚家情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牵连过来。只当是那两兄弟吃了豹子胆,可如今真是让我意外啊,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们武玄暗度陈仓如此久,了不得啊。来人!”
“且慢。”千漫雪抬手拦下进来的人,转身朝着褚老西道:“说来奇怪,褚七星敛财虽多,但与他的家产远远核对不上。账簿里,除了你们褚家,还有一笔钱流向一个名叫墨竹的人,夔州城里没有这个人。据我所知,以褚家兄弟的脸面哪里有能力接触到那些势力,这上面必有一个牵线搭桥,或者主导的人,褚伯伯,老实交代,我会向父亲求情,保你一条性命。”
褚老西犹豫了,垂着头目光缓缓瞟向一片立着的千十宴,但只在一瞬,他的目光呆住。只见千十宴脸上依旧是那副从容模样,淡然的摸着自己手上的珠串。
那是自己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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