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见对面一口全包的女人还是有点羡慕,桂花糕入口即化,连口茶水都就不上,可见王府糕点师傅手艺了得。但不知为何,易雪清还是觉得外面就着云雾茶的桂花糕更好吃一些,可惜出不去,嗯......等这小崽子回上京了一定往外跑!
“你当真不与我们同去上京吗?”楚寻突如其来一句话,差点让易雪清以为这小子会了读心术。还是那句话:“我到了金陵已经够了,去什么上京?”很是理直气壮,易雪清吃着桂花糕一脸调笑的看着他道:“你该不会依赖上我了吧,我可不是你娘,非得照顾你一辈子。”
“皇叔说你受伤,不能再奔波了。”易雪清忽然听到了一丝哽咽,诧异地去望他。
小少年半块桂花糕搁在盘中,低着头:“你的伤是不是很重啊?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了?我都没有带你享受荣华富贵,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一路走来,他这个年纪,对死生之事有了极大的恐惧,更重要的是,他对易雪清的死充满了恐惧。
忽然,对面的女子竟不解风情地笑了,她捻起一块桂花糕堵着了楚寻那即将宣泄而出的声音:“现在对一人生死就那么害怕,日后面对的可是百人之生死,千人之死,万人之死。可别忘了,小崽子你去的是皇宫啊。”当今陛下龙体多病,独子夭折,太后揽政,宫内风云变幻,原先扶持皇帝登基的安亲王也急吼吼寻人,形势可见一斑。这孩子若是不出意外,未来自是......
他那个父亲,可是面对了三十万人之死啊。
楚寻也不晓得易雪清那么会破坏氛围,不了担忧的心顿时被吊着,不上不下。顿了半天,也只得干巴巴来了一句:“那我们会再见吗?”他并不知楚清明与易雪清之事,只是觉得她在江湖里捡了他,最后又会回去。
而他?楚寻并不是不知事的年纪了,怎会不知道那里面会吞人,父亲被俘,三十万大军覆灭,即使先生婆子再有心捂着,穿墙之风又怎会吹不进来,三十万人来自大周各地,父兄子侄死了,谁又会忍得住不痛骂。
他并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回宫,而是罪人之子暗度陈仓。他心里也很清楚,或许未来不会有像易雪清这样侠肝义胆的朋友了,皇权之下,没有情谊。所有即使对她很不公平,凭着一刻私心,他不希望她离开。
小小少年的眼睛里满是期许,说实话,相依为命的这几个月,没有感情自然是假的。易雪清俯身,像对待岛上小师弟那般,理着他微微凌乱的发丝:“即是君子,衣冠要端正。以后少低头,想我的时候看看月亮,看多了,有一天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我轻功很好的。”
“嗯。”楚寻抬起头,略有些吃味说道:“你给郡主做了礼物,我也给你带了,肯定比竹笛好了,那你以后想我的时候也要看。”
易雪清:......
这小子,该不会是嫉妒她给锦竹赠礼,没给他吧?
忍住笑意,掐了掐小脸说道:“好好好,我一定好好珍藏,快拿出来吧。”
楚寻边翻袖袋边得意道:“我特地向皇叔讨要了一块美玉对着我的太子玉佩刻的,你酒品差,又那么容易得罪人,以后要真摊上大事了,拿这个玉佩出来,这是信物,我一定保你!”
易雪清忍俊不禁,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
哒哒——
一声微响,一颗珍珠滚落在地。楚寻一惊,还未伸手,珍珠就被易雪清捡起。
走到阳光下,举着珍珠那上面一缕纹路清晰入目。
某一年浮洲新年,年少的师妹带着颗珍珠在她面前乱晃,被她一把抓住:“师妹,为什么元师姐给你的珍珠最大颗,担心别的同门给你抢了,来!师姐给你刻个标记,这下绝对没有给你抢!”
“师姐不要!”
“哈哈哈,带海浪的珍珠。你师姐刀工不错吧!好了,这下我也不会抢了!”
“师姐......”
阳光下,易雪清的神情却逐渐变暗,楚寻局促地揪着衣衫,不敢多言。
“我问你,这颗珍珠怎么来的?”灵薇这么多年一直将它当做护身符,从不肯轻易取下,她若是真的逃跑了,为什么会给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
日头西偏,落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她的声音平静,不似往日一般对他大喊大叫,可偏偏这时楚寻感到了阵阵寒颤。
“我......我原本想要告诉你......可是......”
“说!”
“她被武当的人带走了,给了我这颗珍珠让我去金陵为你找大夫,易姐姐......易姐姐你去哪儿?”
楚锦竹刚美滋滋带着精心挑选的小玉佩穗子进来,便见易雪清风风火火地往外面跑,沂王还在后面追。
“这是怎么了?”
回到揽月阁,易雪清收拾了包袱提起刀正欲要走,盼儿含玉忙去拦她,反被急躁的她一人赏了一掌推了出去。
“雪清!”楚清明急急赶来,接下二人:“你这是做甚?”
“我有急事。”师妹被武当带走,新仇旧恨加一起,再不快点,骨灰都要化没了。
错身之际,手被楚清明死死拽住:“你答应我不走的。”
“人命关天,那可是我......”
“你师妹的事我自有解决方法,安亲王府与武当山交好,我会修书一封过去,他们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你知道这件事?”自己几乎是刚到揽月阁没多久他便赶了过来,这个时间他绝对来不及去询问楚寻。似是为了证实心中猜测,她正视着他再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武当我比清楚,你上去凶多吉少。我自有能力助她脱险,你又何必去冒险,你已经要答应要嫁给我,怎能弃我于不顾!”
易雪清颓然坐在地上,她怎么会认为她的师妹会不顾师门脸面逃跑呢?
楚清明屏退二人,蹲下抱着易雪清细细吻着她的眉眼,柔声安慰道:“当日在武当山你为她已经做的已经够多了,木易既已伏法,她还连杀武当三名弟子,他们取她性命亦是应当。你上去要和整个武当为敌吗?雪清,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以安亲王府的名义保她,以后天机阁为她改名换姓,隐于江湖,武当奈何不了我,自然奈何不了她的。听话,歇息一会吧。”他将易雪清抱上床,自己则趴在床沿处轻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你好好修养,等我回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我?”易雪清翻过身,两人距离极近:“那我借你天机阁一用可好?”
“何用?”
易雪清道:“我们浮洲的弟子四散在中原,我虽是孤女但我也是有家人的。既是我俩大婚,不管你为我寻得什么身份,总不能看着我一个娘家人都没有吧。”
楚清明毫不犹豫点头:“小事一桩,不过......”他的语调忽然淡了下来:“我会让他们来金陵的,不过至于你在哪儿?得我们大婚府内才便宴客不是?”
纱帘隐约,遮掩住了女人的表情。
次日傍晚,日常喜爱找易雪清的锦竹小心翼翼在揽月阁探了头。夕阳如残血,易雪清正坐在院中擦拭着她的长刀,一袭紫红刺绣妆花裙,广袖随着擦拭的手轻轻抚过长刀,独身一身于院映照血色残阳,莫名多了一丝凄绝感,明明在这里她已经不需要出刀了。忽然刀光一偏,落入楚锦竹眼中,不由地大吓,似乎在一瞬,她的汗毛倒立,即使从未历经风雨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杀气。
“别躲了。”女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出来吧。”
“易姑娘。”人天生的警觉让她走路都格外小心:“我选了一根上好的竹子,你能不能教我做竹笛,我想送给王兄。”
“锦竹。”易雪清忽然抬头。
“嗯?”
“王府的狗洞,在哪?”
金陵茶肆
天已近黑,秦淮河畔挂起了盏盏红灯,易雪清在二楼倚着船嘬着茶,听着船内传来的杨柳小曲总感觉不如王府里那丝竹声悦耳。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划了一个又一个圈,她让天机阁带出去的消息里有浮洲的暗语,翻译过来便就是这个位置了。
算算时间,天机阁在江湖上传播速度之快,离得近的也应该到了。除非......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从不怀疑他对她的真心,只可惜两个人不是靠一片真心就能心无旁鹭的在一起。
“老板,可还有云雾茶?”轻软娇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易雪清顿时一愣,呆呆探下头去,那挽着环髻,鹅黄衣衫的灵动少女......
“桃桃!”
顾之桃被突如其来一声大喊震得一惊,刚仰起头还没看清,一道紫红身影就朝自己扑来。纵使再有防备,也被这一击压得直不起腰来,以为谁偷袭呢?正欲拔刀,可眼睛一瞥,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她瞬间呆滞:“师姐......啊!师姐!”
这下换易雪清被压:“啊啊啊,师姐!我终于看见你了,有人传信说浮洲同门在这里一聚,没想到是你!啊啊啊,师姐啊,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易雪清抱着她的脸,上看下看,这可是她的师妹啊,眼眶都热了:“桃桃你瘦了,还长高了,武功怎么样?精进了不少吧,好久不见了,师尊怎么样?师姐怎么样?师兄怎么样?岛上怎么样?”
人激动起来说话都是结巴的,还是顾之桃稳住了身形,把她拉上了楼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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