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清看着这寥寥几桌饭菜,问道:“原来你们华山弟子是有年假的啊,那你们为什么不回家呢?太远了吗?”浮洲弟子自上岛就与世隔绝,生在浮洲岛死在浮洲岛,也就不存在什么年假,过年自然也全部聚在一起,整座岛上都是欢声笑语。
晨云落一愣,随后又笑了一下:“有家的自然回家,我们没有家,华山便就是我们的家。”易雪清顿时想掐死自己,说话怎么一直不过脑子。南灵也很合事宜的掐了她一把,转而向晨云落他们敬起酒来。
“云落兄,诸位。我们因事未能及时回到医谷,这大过年的叨扰你们了。”
“哪的话,来即是客,我还怕我们招待不周。你们不要嫌弃就好。”易雪清托着腮,不是很明白他们这些名门正派弟子聚在一起时怎么总喜欢说这些场面话,明明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闹的一个比一个疯。
易雪清攘了攘一旁喝酒的渔如懿胳膊道:“刚刚和晨云落下山的时候,我看见你未婚妻了,很漂亮。”
渔如懿原本沉静如水的面庞如一颗石子坠落泛起一丝涟漪,道:“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不是你未婚妻你送人......我去,歌吟你干什么。”
歌吟也不知是喝多还是怎么要跟晨云落掰手腕,助助兴。结果不仅手腕没掰过,还打翻了酒桌上的酒壶,酒壶里的酒不偏不倚的还正洒在易雪清身上,那叫一个气,差点是不顾在主人家的风度礼数就要学着晨云落那般踹上去。
临近子时,掰手腕的掰过了,嬉戏打闹的也停了手。易雪清几人也跟着沾光领到了华山的新春祝礼——一个竹子做的小竹箫,挂在腰间当装饰倒也合适。
清理完“战场”后众人练武场燃起了烟花,晨云落分个易雪清她们一个烟花,本想让南灵放,可南灵却撩起宽大的衣袖挡住自己的脸,咯咯笑着,撺掇着易雪清上去放,乔灵薇也在腰后推了一把:“师姐放。”
易雪清吹了下火折子,点燃引线,又捂着耳朵跑回去,搂着南灵乔灵薇望向天空。“吼”的一声,一束烟花在天空炸开,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的窜向四周,又如流星般落下。
璀璨绚烂的烟花烙印入易雪清眼中,去年今日,岛上也是燃起如此绚丽的烟花,漆黑的夜里照亮了整个浮洲岛,想起那个开满红色朱花的海岛。她的眼神一凛,如今灵薇已经大好了,有些事她也得赶紧做了。
又是一束烟花燃尽,火光尽灭之时,喝多了酒的歌吟,正好摇摇晃晃走来,一个踉跄就在台阶上趴着。
易雪清见状直接给了他一脚:“这寒冬腊月的敢在这睡,不怕明天变冰雕啊。”
歌吟摆了摆手,吐着酒气软软道:“华山弟子抗冻得很,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闷,缓一缓。”
易雪清从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发闷,放下烟花坐下,劝道:“不会还在生你晨师兄的气吧?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师兄也不容易,做师弟的还是应理解理解。”
歌吟摇了摇头:“怎会不理解?雪清啊,刚刚喝酒的时候你注意到他的神情吗?”
“谁?晨云落吗?”
歌吟呼出一口酒气,苦笑道:“多黯淡啊,眼睛里都不亮。十多年了,一直这样,我一直给他惹祸,气他,无非就是想让稍微有那么点像人的感情。可是没有,还是像个死人。”
易雪清听着他的话,理了半天没理明白。
“什么意思?”晨云落揍他的样子哪里像死人了?
酒意上头的歌吟凝望着星空自顾自的说着:“他以前很快意潇洒的,老是带着我们上山抓野鸡偷烤着吃,我们犯了错也会主动为我们担着,箫吹得也好听。人也厉害,十来岁就提着剑出了远门。跑遍了整个江湖,他啊,可真是最好的师兄了。
如果师傅没有死在了长风山庄的话,他们都死了,华山一夕之间成为武林公敌,那些不要脸的狗东西还跑上来围攻,我让人打的半死,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姐在我面前自刎。还好,关键时候他回来了,一个人一把剑战了一天一夜,那些狗东西死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下过山,这十年他也死了......”
话越到后,歌吟的声音越小,易雪清也渐渐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随手将被他压着的爆竹扔进雪里,支起胳膊看着不远处抱着长剑欣赏烟花的男人。
“那位师弟,凭着一剑,战了一天一夜守下整个华山。”
原来他就是那个师弟吗?
脑海里忽然响起集市上他说的话,已经守了十年吗?
烟花依然在夜空明亮璀璨,男人于人群欢呼声中回头,正好对上托着腮红衣女子的眼睛。
易雪清没有因为感到冒昧而挪开,反而瞪大了一双凤眼,看得更仔细些。
死了吗?
她轻笑了一下,转过手拍了拍歌吟脸道:“你醉得有点严重哦,我记得你今夜还得守山吧,都让你少喝点了。”
歌吟摆了摆手:“不碍事,一会就醒了。”
“是吗?”一点冰冷贴在他的唇上,微微睁眼,发现是个白色小瓶,耳边还传来女人极具蛊惑力的声音:“来,这是医谷的醒酒药,喝了吧。”
他不疑有它,张口便将一瓶都灌了下去,可过了一会,非但没有清醒,却更加的昏昏沉沉,此时耳边又传来女人的声音“哎呀,你醉成这样,是真不行了啊,不如这样,今夜我来帮你守山吧,我武功还不错的,定不会叫那些宵小寻了机会。”
他本来摇头,身上却越来越没有力气,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守山。
“有你晨师兄一起,你怕什么?放心吧,我带你找个地方睡觉,再跟你晨师兄串通好,不会给别人说的。”她的声音轻缓柔软,她救过自己,本性纯良,这几日华山上的事他什么也没瞒着,是可以信得过的人......
“钥匙呢?”
歌吟鬼使神差的指了指胸口,紧接着钥匙就被一把扯下,而自己也随即陷入了黑暗。
易雪清攥着钥匙,嘴角不紧浮现一抹微笑,转身看着身旁昏睡的少年,俯身掐了掐他的脸颊:“好好睡吧,这江湖一别啊,说不定就不再见了,不必怨我,别忘了,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该报答。”
夜深。
周围客房的灯皆已熄灭,但易雪清睡不着,她拿着长刀,在雪地上胡乱划拉着,脑海反复锤炼着这些天在山谷里融合的招式,伐勾陈大刀直突威力甚猛,但回手时常常容易被弹回来的力度反制使连招弱于出招,若......易雪清反手扣住刀柄,右脚迈前,“哗”长刀如惊涛拍岸式挥出,浪叠千雪层层溅起。
举手不可有呆像,出刀不可如直木。周身之气随体内运转相随,心随力动,彼有力我亦又力,彼若卸力吾则制之其力。不为人制之,反之随其力制其人。气向下沉,开合于关,意在精神,蓄势而发......
“喝!”
刀刃之气扫开落雪,雪地划出一道刀痕,刹那间击于矮墙之上,墙上赫然裂开一道裂纹。
一套招式行完,易雪清吐息纳气,缓缓并拢了身形,气沉丹田,落无化雪。
“呵——”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声轻笑。她这算武学上了一层吧,下次若与白前辈相聚,倒也不怕他的考校了。
“啪啪。”一阵阵击掌声从身后传来,晨云落抱着剑从大树向跳下。
赞赏道:“好招式,居然还有几分我华山剑法的灵动,你悟性不错。”
她暗中浮笑,果然来了。
易雪清侧过身,故作惊讶的问道:“晨云落,你怎么在这?睡不着吗?”
晨云落打了个哈欠道:“我守山呢,这边我守,一会去跟歌吟换。”
“这样啊。”她拿起刀正对着晨云落道:“长夜漫漫,你这岁估计要守很久。听歌吟说你是华山剑术第一,我觉得也不虚,这招式新成,还不晓威力。不如你来陪我练上一练?比上一比?”
“我说你今天怎么阴恻恻的盯着我来着,合着想找我比划啊。”晨云落想起上次这女人偷看他习武,难得见这般武痴,点点头道:“可以,不过若是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把这墙的修葺的费用赔了。”
易雪清:......
来战!
一炷香后,易雪清撑着长刀单膝跪在雪地上,不断喘着粗气。那堵本只需赔一道裂痕的矮墙,现在横七竖八划了多道惨不忍睹的刀痕剑伤。
他大爷的,歌吟还真没吹他师兄。
晨云落这清风十三式使得真是出神入化,剑走偏锋,气行险路。回回让他逼的绝处逢生甚至空门大开,若是玩真的,他只需顺势一剑她就可以直接飘回浮洲了。这刚建起的自大自负之心,立马被他打的烟消云散。
又是一招过来,易雪清一个侧身倒地,顺手将长刀扔了出去,倒地瞬间,狠点自己身上几个大穴,顷刻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易姑娘!”晨云落没想到自己失了手,慌忙跑过来查看,扶起易雪清,只见她捂着胸口痛苦不已。
“你下手好狠,行了,不比了,我输了。”易雪清靠在他胸膛,从腰间扯下一颗珍珠,扔给晨云落。
“赔你。”
现在已经不是赔不赔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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