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浮洲风波(三)

内阁的门已然对她关闭,那么灵薇,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乔灵薇素来自认自己不是个聪慧的人,她自出生起就被亲生父母用木盆漂到这浮洲岛上,是岛上的师娘们用自己的奶水喂大的,从三岁时开始习武,可她偏生与武学差了一点缘分。十二年了,莫说有小成,她连浮洲武学通常的两本秘籍也只学了一半,也只得用稀松平常来形容。而易雪清和元辞冰十五岁时早已力压众弟子成为浮洲新秀。若不是这次出海,她只怕还是沧澜阁洒扫的弟子,哪里有机会站在沈思风面前顶替元辞冰的位置呢。

沈思风的目光幽深中透着狠辣,比小时候她见过得毒蛇还要狠上半分。对上这个老毒物,她害怕吗?她怎能不害怕呢。只是心中再恐惧也得上去,没有易雪清,连元辞冰也被他打发出去。如今可就剩她一个人了,强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如傀儡一般冰冷,缓步走进沈思风的静室,此时的他正在调配给浮洲弟子的药物。

乔灵薇眼里变得更加冰冷,她们已经知道沈思风把药放在哪里了。只是元辞冰被他阻在了外面,现在她只能自己个想办法了。

“沈先生。”她例行拘了一礼道:“您让我探查海神的消息有眉目了,正殿的人说她前几日被姚慕齐指派去了采珠岛采购珍珠,得过几日才回来。”

“哦?”沈思风微微蹙眉,采珠的事用得着正殿的人去做?恐怕是身份暴露被月兮他们抓去了。不过倒也无事,他的摄梦术这浮洲岛上还无人能解。那个江南来的医女,说是父亲是医谷弟子,但身上没有半点引梦香的味道。想必只是学了皮毛医术,监视的人也报并无异常,只是采买药物。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沈思风的药已经被调配被分制好,静室的门也被敲响。

“进来。”

尺樱推开房门,向沈思风行了一礼。缓缓走到沈思风面前,准备装起调配好的丹药。这是自幼便跟着他的弟子,幼时发了一场高烧以后脑子便不大灵光。也不会习武,便直接做起了沈思风的起居弟子,平时发药提药箱皆是由她来做。

脑子不灵光加之沈思风摄梦术控制,和一个真正的傀儡无异。也就成了沈思风最放心的人。尺樱端起托盘从乔灵薇身边走过时,乔灵薇对上她呆滞的眼神时。心中一凉,如果没有沈思风成功了,那么到时候所有的浮洲弟子是否皆会变成她这样。随之她心下也生出一计,若是想要万无一失的替换掉这些药物,只能在沈思风不会再查验这些药的时候,那么只有在派发时了。

日居阁的密室内,海神双手被捆绑在墙上。干枯发黄的头发遮住她苍白的脸,易雪清端过一碗水喂她,她的嘴唇却连动都不动一下。她想要扯动困住双手的绳子,却毫无力气,又悄然垂了下去。沈思风的摄梦术与牵机引在她体内扎根已深,过了那么多年再拔除对她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加之她之前应牵引药性极其不配合,吃了不少苦头。短短几日便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易雪清虽知道这是必要的治疗,但毕竟是从前朝夕相处的师妹,这几日治疗的关键时候她也从船上悄悄住进了密室,日日见师妹受此折磨,她的内心也难受到了极点。南灵祭起千音铃,继续用引梦术为她治疗。听着她痛苦的呜咽声,易雪清还是忍不住别过了头。

一炷香后,南灵放下南华一梦。她长舒一口气,冲站在旁边惴惴不安的易雪清点了点头,这是最后一次治疗了。

海神垂着的头细微动了一下,如砂纸一般沙哑的嗓子声嘶力竭的发出了声音:“水......”

易雪清连忙把水端了上去,一碗水很快见底。她把女孩散落的头发轻轻拢起,露出惨白的脸庞。海神也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易师姐......”

“我在。”她把困住她的绳子解开,她便似脱了力的兔子瘫软在她的怀里。

“我好像明白沈思风他做了什么了。”原来她之前一直如一个傀儡一般受人操控,她甚至因此背叛了师尊。闭上双眼,眼角滑过一行清泪,她好恨。

从阁里走出来,被当头的太阳一照,易雪清竟也感觉有些脱力,身为师姐,看着自己应当保护的师妹们受如此折磨。心里又怎会好过。

尺樱大多时候是不说话的,每次为弟子发药,都是默默分完药又默默收拾离开。她越是这副样子,弟子们就越是喜欢调笑她两句。虽只是同门玩闹并无恶意,但难免会有触碰到的时候。这次西棠如往常一般拍了一下尺樱的肩膀,正想逗逗这个木头人,却不料身下一软,一个打滑就把尺樱从阁子上推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闷哼,她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周围弟子尖叫着跑下去,她手脚发冷颤抖的扒上阑干,向下望去。还好,只是二楼。除了一条腿摔折了,并无性命之忧。

柱子后面元辞冰看了一眼情况,冲着乔灵薇点了点头,随后又消失在暗处。乔灵薇仍然面无表情的站在西棠后面,此次此刻,表面再怎么镇定内心也犹如万马践踏一般难受。虽然石子是元辞冰投的但是主意是她出的。看着尺樱被人一瘸一拐的扶了上来,她内心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尺樱和无辜的西棠师姐,只有到时候把沈思风除掉以后再给你们赔罪了。

尺樱的腿摔骨折了,沈思风大怒,直接把西棠关了禁闭。处罚过了,派药的事情还是需要人做,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乔灵薇身上了。此时,他们的计划算是成功一半了。

深夜,漱玉词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顺着额间流下,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是这个梦。仰面躺在塌上,把脖子上铃铛举起。铃铛上的云纹精致可爱,也是代表吉祥平安的意思。本想带着它保个平安,结果平安不平安还两说,就先开始噩梦连连了。

梦里她的父亲倒在血泊中,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母亲见父亲遇害愤怒的冲向对方,却被一剑贯穿了胸膛。她躲在渔船上,泪流满面的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火光里那个蒙面男人,他好似察觉自己提着剑便朝自己走来,还未走近,她便惊吓过度昏了过去。

那日她醒以后,发现自己处于浮洲岛上。巡逻的弟子发现了她,便把她带了回去。她向师尊讲述了自己的经过,浮洲弟子带她回去查看,那些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的木屋连同她的父母也被烧成了灰烬,她使劲从废墟里扒拉,也只找到这个铃铛,这是她父亲常常拴在腰间的。浮洲的人说可能是海盗,于是这些年她刻苦习武。每次听到周边有了海盗,她都是第一个冲锋陷阵的。可是那么多年了,不要说海盗就是倭寇也杀了无数。可就是没有那日的那个男人。

她痛苦的揉了揉眼睛,铃铛也因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若是没有遭遇那次惨祸,她现在也应该是承欢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渔家女吧。那个畜牲,终其一生她都要找到他。柔和的月光照进屋子,她回想起前几日易雪清对自己说的话。

中原......会是和中原有关吗?

沈思风的药已经被替换好几天了,南灵估摸了一下时间。差不多药效也该发挥作用了。

这些时候,月兮也算是彻底对沈思风冷了眼,拔了他除沧澜阁以外所有势力眼线。下一步便是要对沧澜阁入手,他架空了一个元辞冰,她便多添了几个正殿的弟子进去。说是去武学交流,横竖他也阻拦不了。

如今两边关系,也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而这层窗户纸也很快将被两边燃起的熊熊烈火燃灭。在外人看来,沈思风被月兮架空权利,驱赶出浮洲岛是迟早的事,毕竟他到底不过是一个外人。即使你对浮洲再有贡献又如何,外人终究是外人,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可置之于死地。

而在沈思风看来,整个浮洲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也会是他报复医谷最锋利的刀。他自以为看透了浮洲,却不想浮洲也看透了他。

三月初三,是浮洲的祈雨日。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的前一天,葛生殿的弟子便开始忙碌。供奉祭品,搭建祭台。在浮洲,每年的最重要的祭祀除了祭天大典便是这祈雨日了。关乎一年之生计,春日求雨,新芽萌发。愿浮洲岛一年风调雨顺,穗穗丰收。

葛生殿内,知鹤正指挥着弟子搭建祭台,正忙碌着,后肩却突兀的被拍了一下。转过头来,原是沧澜阁的大师姐元辞冰。

“知鹤师妹,祭台搭建好了吗?”

知鹤瞧着元辞冰,心生疑惑。祭祀素来是葛生殿的事,沧澜阁的人过来做什么。“正在搭建,黄昏前便可搭建好。元师姐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谈不上,只是近几日师尊身子有些不适。受不得风寒。这葛生殿靠海,最近一段时间海风又大。为了师尊身子着想,搭建祭台的时候不如在后面遮上一块挡风的黑布如何?”

知鹤看了看后面正在搭建的祭台,确实在风口:“自是可以的。师尊身子无碍吧?”

元辞冰叹了一口气:“师尊是为逝去的弟子伤心,累了身子。多缓些时日便好了。”

“那便好。”海上的风吹透葛生殿,浪声响彻在耳边。知鹤看向还算晴朗的天,观星台说这两天会下雨,但愿千万不要是明天。祈雨日来雨虽是好事,但对她的掌门可不见得多好。自从上次正殿一番争吵,岛内这些时日保守派和激进派可是矛盾重重,连吃个饭都能吵起来。现在还没有打起来全是靠掌门压着,若是她倒下,岛上可真得乱了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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