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呢。”人刚一走,带着面具的南灵从人群中钻出来,扔给了他一个面具:“诺,雪清做的,我们两个一人一个。”晨云落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具,好丑......
但还是带了上去,边带边问:“那易雪清呢?好像一下午没看见她人了。”
南灵指了指一颗树下,晨云落顺眼望去。女子一袭玄衣红衫,抱着长刀,靠在树下,黑夜红火,一时还没看见,正想过去叫人,却突听鼓点声响。
玄月当空,祭台之上,先前耍着火把的弟子逐渐退场,一火红裙衫女子从空中飘然落下。红绸舞动,青丝墨染,莲步轻移,衣决飘飞。一出翻云覆雨手婉转流连间在台上旋起了一圈又一圈。
南灵定睛瞧了瞧:“那不是易雪清的师姐吗?武功挺高,武也跳得挺好,若是能去中原,何愁不名动江湖啊。”
“每年的祭典,浮洲都会选一个能歌善舞的弟子出来一舞以祭上天,告慰生灵,祈求安康。往年一般就是知鹤或者元师姐跳,今年应该是轮到元师姐了。”一旁的漱玉词说道。
“一舞祭苍天......”
南灵打趣道:“那一会她跳完是不是要绑一个人上去,点火烧了?”
漱玉词:......
“可以绑你。”
只闻琴声渐急,台上女子的身姿亦是越舞越快,裙裾翩跹泛起了红色波涛。
晨云落站在台下,周围似乎静了下来,漱玉词和南灵还在说些什么,鼓声大作,他不大听不见。看着祭台上翩然的蝴蝶,不知不觉目光悄然移到了那颗树下,流光飞舞,台上的红衣扫过火光,火光四溅,如同一只只火红的蝴蝶,在夜色中翩飞,照亮去往树下的路。
一曲终了,台上转动的女子也随之停下。一切如幻影覆灭,他这才回过了神来,一个晃神,树下的身影已经不知去往哪里。元辞冰此时已经跳下了祭台,几个师弟师妹立刻围了上去,她却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怎么样?我师姐跳得好看吗?”
冷不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激得南灵起了鸡皮疙瘩,没好气的回头看了眼暗处的人,逗她道:“你希望我说好看吗?”
易雪清抿了唇,察觉到她细微神情,南灵笑道:“如果我说一般呢。”
火影透过树枝照在易雪清的脸上,今日浮洲祭天,岛上女子们都在脸颊上点缀了朱花,在光影中显得更加诡谲多彩,却也让这个面上欢脱的朋友身上染上了一抹妖异。
“这样啊,没事,接下来的绑人祭祀才是重头戏,正好一男一女。”
南灵:“......好看极了,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舞蹈。”
易雪清嗔她一眼,又带着警告意味看向晨云落。
目光突然交汇,让晨云落一时有些发愣,舌头竟然有些开始打结:“好......好看。”
易雪清突然落寞笑了笑:“其实我也会跳舞来着......算了,请你们喝酒。”
远处,乔灵薇拿着几串自制的糖葫芦跑了过来,元辞冰也走过来,直接给他们扔了几壶酒。
“今日高兴,不醉不归!”
全岛皆欢,也顾不得以前的限酒令,酒水送了一坛又一坛,不少洒进了海里,不少弟子喝醉了酒,疯得五迷三道的,酒后吐真言得罪人被追着打的,要展现武艺,结果刀切手了,就连一向稳重自持的元辞冰也醉了不少,穿着红色的舞衣就拽着姚慕奇在篝火旁接着跳舞。
而易雪清只是坐在沙滩上,最是能言的人却默默饮着酒,一直面带笑意的看着眼前一切。
至深夜,残酒倒了一地,弟子们也就这样七七八八倒在一起。
一阵海风吹来,睡在篝火旁的南灵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朦胧间她看见原本躺在沙滩上的易雪清突然晃晃悠悠站起了身,跌跌撞撞走到月下,仰面望月,缓缓伸出双臂,婆娑起舞......
天光微熹,正殿重新聚集了各阁弟子。月兮如以往一般高座,易雪清和元辞冰一左一右的站在一旁。
“吾为浮洲之生路而破禁制,事实证明浮洲弟子可破天道。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浮洲亦应不断求索自救之法,此次岛上铲除奸佞,你们每一个人皆是勇猛之辈,如今岛上奸佞已除,风波渐平。吾决定彻底放开浮洲禁制,一百年封至,不破不立,革故鼎新。此去便是佳境,大道可期,愿浮洲荣耀再起,重返中原。”月兮于高位上起来,一呼百振。
“荣耀再起!重返中原!”
“荣耀再起!重返中原!”
“荣耀再起!重返中原!”
易雪清抱着刀看向殿外,祈雨日已过,春日来临,阳光明媚,浮洲之春也将到了。
天色渐晚,易雪清端了补汤正准备进正殿,却看见晨云落从里面出来。
“我师尊找你有事吗?”
晨云落神色晦暗,苦笑一声:“她找我问华山的事,这几天,都在问。”
易雪清将补汤端给他,于台阶处坐下:“我师尊对这个人有执念,请你不要觉得烦。因为我已经听了十二年你们师叔师伯的故事,从我上岛开始。”
“怎会。”晨云落也坐了下来,撑着头温柔一笑:“在这遥远海域,还有一个能有记着他们一辈子的人,这是华山福气。若是他们泉下有知,想来在长风山庄所受之苦,兴许都能冲淡些。”
“长风山庄......”易雪清偏头看他,问道:“你去江南所谓重要的事,是与长风山庄有关吧?”
晨云落一愣:“你怎么知道?”
“南灵告诉我,长风山庄十年前的事,华山背负了十年江湖骂名,你守了十年的山门。这世间若还有什么让你冒险下山的事,估计只有长风山庄了。我想,你这次拼命去找沈思风,也是为此吧,那么那天你是要去找谁?”
“你既然知道长风山庄一事,自然也知道当初有一个武当的人活了下来吧。”
“是有,可他后面不是疯了跳崖死了吗?”
“他没有死。”晨云落摇头道:“武当并没有找到他的尸骨,对外虽说被野狼啃噬尸骨无存。但去年我认识的算命先生,游历到江南,看见了一个与他极其相似之人。那个算命先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应该不会认错,我原本只是本着试一试的想法,去寻他,谁料不过打听了一次就一些暗地里的鬼盯上了。看来,这些年那些龌龊的目光从来未从华山的身上移开。我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但是我确定那些暗地的鬼定有什么踩着他们的痛脚,让他们不得不伸着爪子往上爬。如今沈思风的话,足以说明当年惨案另有隐情,现在......”晨云落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浮尘,清疏略显低沉的嗓音在暗夜中响起:“他不止是你们的敌人了。”
海浪浅浅入浮洲,易雪清在忽明忽暗的光中看向男人模糊的轮廓。
她看不清的他的表情,只有抿的像一条线般的薄唇像远处的海线一般寂寂无声,武当弟子说是齐之维挑起的事端,那这个齐之维便就是他的师傅了。视为父亲的师傅一朝身死,名声尽毁。视为骄傲的门派,一朝门破,万人践踏。
他这十年,抱着一柄长剑在寒风里熬过得,究竟是怎样凄凉悲苦的十年......
她站起身来,伸展了下双臂。“下次再见沈思风,我定为你留他一条性命。今天早点睡,明天出发。”
风微凉,晨云落还坐在台阶上,身边那碗补药已经凉透,看着远去的红衣女子,他笑了笑端起一饮而尽。
深夜,易雪清独自坐在床上收拾着行李,明日岛内彻底放开禁制,她已向师尊请求再次出海。虽然师尊有意将她留下与元辞冰共同协管岛内事物,但她意已绝。从她手里逃走的罪人,自当由她来追捕。
并且,她还是想出海......
清晨,易雪清拉了拉船帆,观测了一番风向。东南顺风,最是适合出海。其他弟子估计要过几天才会陆陆续续出岛,这宽阔的海面上只有她一艘船还稍显孤单。灵薇也因为受伤加之习了精神术决定留在浮洲为弟子抗衡心魔,不再与她继续出岛,此次陪她渡海的也只有晨云落南灵二人了。
此时南灵趴在船沿上,有些忧愁的看着浮洲岛哀叹道:“其实我还有点舍不得这个仙岛,琪花瑶草,璇霄丹阙,着实让人流连忘返。还有那么多草药,可惜,你那个姚师兄,拦得太狠了些,都没装多少?”
“没装多少?那这船舱里面五大箱是什么东西?”晨云落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她,直接惹得南灵一个白眼,“一会风大船摇,云落兄这次吐要小心一点,别又跑到船尾给颠下去了。”
晨云落:......
“谢谢关心。”
南灵莞尔一笑,又欣赏起这最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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