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薇炽杨打打闹闹时,天不知不觉已渐渐黑了下来。
易雪清抱着长刀,刀柄上元辞冰系的穗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看着向后翻滚的浪花,她忽然想到什么。取下了脖子上的小瓶子,站起身来,将灰白的粉末倒进海里。
那是母亲的部分骨灰,陪了她整十二年,她要回去,但母亲应该不想。看着骨灰融入海里,随浪花漂流远方,易雪清的眸光逐渐暗淡。
她回过头看着前路,故土,不远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秋阳照在略有波澜的江面上,远处隐隐听见马的嘶鸣声,路边客栈的小二吆喝着路过的行人,客栈外摆了个茶座,熙来攘往,供过路的江湖人歇脚喝茶。
人多了,嘴巴也自然是闲不住的。
“诶,听到消息了吗?听闻华山前些时日又被黄风岭来的匪帮上门挑了一通?”
“知道,这是什么新鲜事吗?自从十多年前长风山庄惨案,华山七剑全部惨死,掌门之位给了苏雨那黄毛丫头,这千古华山瞬时凋零。一轮又一轮的匪帮宵小上山挑衅,巴不得将这昔日辉煌大派剿了以显威风,在这江湖打响名堂,可惜啊......”呷了口茶的茶客抬了下眼皮朝对面问道:“你晓得那些土匪是个什么下场吗?”
男人笑笑:“听说一夜血战,血染遍了华山的台阶,从上而下全是十二匪徒散落的残肢断臂。”
茶客轻点了点头:“此一战,仅一人所为。那么多年了,这样上门的也不知几波了。可有那人守着山门,怎么还不知死活的往上冲呢?”
男人嗤了一声:“谁知道下一战,谁死谁活呢?”
茶客浅浅睨了男人一眼,不再言语。
水鸟划过江面,低声鸣叫。
不远处的码头远远驶来了一艘船,缓缓停靠在岸边。
易雪清纵身从船上跃下,从海上漂泊了七日有余。脚踩实地的感觉莫名舒服。屏气凝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算是把这几日的不适给清了出来。
竖了竖耳朵,她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华山,看来果然是中原大派,路人皆知。
“哇......”刺耳的呕吐声不合时宜的从后面传来,易雪清转身看向身后,炽杨扶着乔灵薇才从船上下来。小姑娘吐的一踏糊涂,眼睛都花了。
易雪清过去,背过乔灵薇。
乔灵薇软软的把头窝在易雪清肩上,“师姐,我好难受。”
易雪清轻轻叹气,不出趟远门还真不知道这在海岛长大的姑娘居然能晕成这样。环顾了下四周,尽是陌生面孔。初到江南,还是先找个歇脚的地方,再打听医谷在何处吧。
那小二还在路边拉客,看见东张西望找住宿的三人,宛如见到了财神爷。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炽杨扔了一块碎银与他。“开两间房,再准备两个菜,端上来。”
“好嘞。看客官像是外地人,我给你们准备两个我们江南的特色菜。”小二收了钱,满脸堆笑。看来是几个生客,这块银子,他又可敛下不少。
易雪清背着乔灵薇上楼的时候,听着下面人声鼎沸,原是下面说书说的正热,又听见“华山”两个字,她顿时来了兴趣。
“阿杨,我们初来江南。应多见多看,小二,饭菜摆在下面,我们一会下来吃。”
炽杨顺着易雪清目光,也是感到好奇。
回房之后乔灵薇还是不适,没多久就睡着了,易雪清只得和炽杨先行下楼吃饭。
大堂内,那说书人润了一口茶,摇起了扇子,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说起那齐之维,昔日也算得上是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侠,往日是极受人敬仰,不是掌门更胜掌门,表面亦是清风高洁,可谁料暗地里为人如此不堪,长风山庄一事,设计夺武当秘宝,却不料事情败露双方挥剑残杀,华山高手前辈们尽殁,武当那些人杰也只活了一个弟子,受此事疯癫,夜半跑出武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唉,自那之后,华山名声扫地,掌门拖着病体上了武当自废筋脉求得武当原谅,回山不过两月便撒手人寰,十年来多方人士上门挑衅,山门血流成河,待时日一长,这百年正派恐怕是......哎呦!”
两人刚刚坐下,刚听到一个百年正派恐怕......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那说书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颗炒黄豆打中了嘴,登时便高肿了起来。
众人立刻四下张望,这谁出的手,如此之快。
易雪清看着旁边一个茶座的的男子,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色布衣,黑亮的头发被一根布条高高束起。锐利的黑眸轻蔑的看着台上,削薄的唇轻抿着茶水。
易雪清也抿下了一口茶。
好强的内力。
她若不是正好坐他旁边,听到豆子破风的声音,估计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出的手。且他的位置离那说书人也有数丈,此人指力了得。中原武林,果然卧虎藏龙!
那男子察觉到了易雪清的目光,轻笑一声。便起身戴上斗笠,拿起长剑,走出了客栈。
高手啊,不过华山?
易雪清摸向胸口两封信的位置,那日师尊除了给她医谷的信外,还有一封华山的,问是谁,无人名。
只道“华山故人”。
见她捂着胸口,炽杨好奇道:“师姐,你在想什么呢?”
易雪清笑了笑:“你说,华山的武功秘籍真的有师尊说得那么厉害吗?”
炽杨斜眼瞟过去,他总觉得这二师姐带他们出来的目的不纯,也不知那次比武是不是真有什么猫腻。
不等他说话,门口突然闹哄了起来,易雪清炽杨二人朝后看去。几个壮汉骂骂咧咧闯了进来,一脚踹开了迎上前去的店小二。
在那里大吼着:“掌柜的,给老子滚出来。上次我兄弟的医药费,你到底给不给?”
那大汉虎背熊腰,络腮胡子。后面跟着的一个汉子,身形与他相似,右眼上罩了一块黑布。
炽杨看见那小二被踹到地上一时起不了身,便上前去把人扶起。
那大汉看见来了气,走上前去作势也要踹炽杨一脚。却突然膝盖一弯,跪倒在地。似是被一颗红色的珠子打到,那珠子击中他腿部竟又转了回去,落入了她主人手里。大汉左看右看,愣是没找出人。
而易雪清握着手里流珠,站在人群中,默默打量着眼前事。为什么话本子上一住客栈就遇上找茬的呢?炽杨......要不回来算了......
炽杨丝毫没注意到自家师姐的眼神,瞧着那大汉,打抱不平道:“这小二招你惹你了,伤他干嘛?”
那大汉骨碌一起身,拔出大刀,指着炽杨开口道:“我们漕帮办事,你们有几条命敢多管闲事?我看你们是找死!”
炽杨看见这大汉恶劣的模样,气血上头,直接“呸”了一声便要拔刀。
这时,掌柜的下来了连忙给大汉陪不是:“诸位爷,别打,别打。皆是小老儿不好,曹爷,我这两日一直在筹钱,您在宽限我几日,我一定把银子交上。”
那个大汉啐了一口,一把拎起掌柜的领口。
“几日又几日,你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我看你也不用还了,直接拿这店抵吧!”
掌柜脸上冒着冷汗,双腿直抖,也还是连连摆手。
那大汉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掐住他脖子,掌柜的顿时脸涨的通红。
“看来你不惜命了,啊!”
掌柜的跌落在地,大汉捂着手,看着对面的走出来的易雪清,满眼怒气。
“是你!”本想拔刀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一番。但看见了她的装束,眼珠子骨碌了一圈。突然大叫:“好啊!李掌柜,你这里居然有倭寇!”
众人听言,皆看向易雪清炽杨二人。
那李掌柜大喊:“什么倭寇,我不知道啊。”
“胡扯!”炽杨气急,他们是东海岛民怎么会不知道海上倭寇,乘着船平时没少洗劫周围小岛渔村。浮洲也是狠狠与那些浪人打了几次,居然如此污蔑他们。
易雪清握紧长刀,冷声开口:“你说我们是倭寇,有什么证据?”
那大汉指了一下他们的装束,向着周围大声嚷嚷:“看他们身上穿的那些,跟我们这边是不是有所不同?江南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衣服?”
易雪清刚想反驳,却听的外面传来一句声音。
“江南没有,海外的渔民这样穿,蠢货。”
随着声音,人群之中走出一道身影,易雪清打眼一瞧,女子淡蓝衣裙,肤白胜雪,容颜绝色,眼波流转间恰似海底明珠。
是个美人呢。
只见那大汉见到美人先是一惊,也不免开始结巴:“南灵,你......你怎么......在这!”
女子冷笑道:“我的东西被人盗了,我自然得来寻这盗贼了。”
言罢,袖口轻甩,许多人还未看清,大汉就“哎呦”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痛苦万分。
“你这是自己交呢?还是我逼你交?”
旁边另一人骂了句娘,挥起大刀就要朝南灵冲来,炽杨本想出手相助,却被易雪清拦住,她瞄了眼这人神色淡然的模样,心下顿时起了两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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