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接过鞭子,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那妖人下落。”
北落面无惧色,淡淡道:“弟子不知。”
木易没有再犹豫,重重一鞭子抽在其后背上,顿时皮开肉绽。不过几鞭,鲜血染红了道袍,又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小棠捂着嘴,死死抱着木槿,把头埋入了他的怀里。木槿捂住他的耳朵,平静的面容上也起了一丝波澜。
而那个少年仍是直直望着前方,一言不吭。
烈日高照,弟子们提着桶将水一遍又一遍的泼在石阶上,冲刷着那已经渐暗的血迹。
待血迹冲净,不过一刻金顶又恢复如常。
人潮散尽,易雪清仍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她有些麻木的盯着那一丝未冲进的血迹,同样是挨过鞭子的人,她知道那有多疼,整整两百鞭,他愣是哼都没哼一声。
午后野溪谷,易雪清按着时间来取天机阁的情报,不过几天,她略有感叹这办事效率真高,这名号还真不是虚的。
“天机阁乃江湖第一情报组织,他们的人天南海北,无处不在,寻个人的往事再简单不过了。”他正夸夸其谈向她讲着这天机阁厉害之处,却见她些许凝重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被人欺负了?谁你告诉我,我在武当还是有几分颜面的。”
易雪清白了他一眼,年纪轻轻,就敢那么吹。“没什么,我来武当是这里的一个道士朋友邀我来的。结果这人为了救另一个朋友挨鞭子了,整整两百鞭,我今天去看了,打的有些狠看的有些不忍。”
十九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啊。我也听说了,听说玉虚宫那个弟子护着刺客逃跑还打伤了同门,结果第二天一早人又回来挨鞭子了,倒真是奇怪。”
“那个杀手说他没有杀人,北落许是信他。不忍他受刑才会出此下策,他为什么回来......算了,谁知道一个修道的怎么想呢。”她不明白北落这个傻子所追寻什么道,她亦不想了解。
她翻开天机阁给的密录,看着那些陈年往事,面色越发凝重。
十九从怀里掏出一颗梨糖含着,囫囵道:“我之前一直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武当寻个十几年前消失的人。原来是这人与紫霄殿那位真人有点渊源啊。
易雪清一抬眼,瞒不过这人的。
“是啊。”易雪清淡淡道:“我要寻的人可能和紫霄殿那位有点关联,怎么?你要不要去通风报信?”她合上密录,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是时候帮着漱玉词报仇了,不过眼前这个男人若是......
不如先打晕关起来。
谁料十九突然朗声笑道:“紫胤真人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那么闲去通风报信。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我呀,只会待在这里喂我的鹤。”
看着易雪清狐疑的眼神,他又道:“如果你担心我出卖你,那你就把我绑起来。或者一刀给杀了干净利落,如何?”
易雪清看着带着笑意的男子,一副开玩笑的样子。他就不怕对面的人不跟他开玩笑吗?
“我既然找你帮忙又怎么可能恩将仇报,我倒也没那么龌龊,我信你,哪怕你是武当的人。”十九有些哑然,这女子还挺单纯。不过,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易雪清将密录递给了乔灵薇:“这上面说,漱石多年以前是朝廷的官员,多年以前被人参奏说是勾结金陵废帝旧党。结果朝廷正要彻查之际,他失踪了,人们推测可能是听到了风声害怕,所以出逃了。
至于紫胤与他的关系,说是当年的至交好友,紫胤常邀他与另一个好友苏正至武当山谈经论道。这个苏正,在当年一起受了弹劾,而在朝廷彻查前一天,他家里起了一把大火,满门都被烧死了。
后来被证实不过是子虚乌有的谣言,可二人皆已不在,此事便不了了之。听说漱石画功了得,曾经画了一副仙鹤图紫胤题了字,用来义卖赈灾,后面成祖将此画高价买下。
又被二人所感,命人刻了道家天地众玄的章给画盖上,又赠还给漱石悬挂家中,以彰显恩德,在当时也是一桩美谈。后面漱石失踪,锦衣卫翻遍了整个漱府也没找到这副画。而现在你说出现在紫胤的房内......”
乔灵薇看着密录上的字,一字一句,宛如戳心。
“至交好友......这便是至交好友吗?可笑,太可笑了。”突然,她眸色一寒。“后日便是论道大会了吧,木易,我定要在天下人面前揭露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着实面目。”
易雪清没有说话,木易是逃不了了。她如今的思绪被另一件事牵绊,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天黑了。
南灵把伤药递给易雪清道:“这是医谷治外伤最好的三七生血散,雪清,你真的要去?这如果被发现,你说不定也得挨着武当的鞭子。”
易雪清接过药道:“他是我朋友,挨鞭子也得去。”
南灵见此劝不了,也不再拦她。
待人走后,南灵幽幽叹了口气:“你说怎么办?”
晨云落出现在帷幕后,亦是叹气道:“能怎么办?不跟着去等着她被抓吗?”窗外深深夜色模糊了女子的身影,晨云落想了想如今华山与武当自是不能起冲突,可是......罢了,谁让这世上无畏的傻子多呢。
后山
北落挨完鞭刑以后便被关进了后山的禁室,易雪清摸着黑找了过来,看见正有两名守卫巡视,易雪清手刀还没有立起来,背后一把迷香就洒了过去。不过片刻,二人便软软倒了下去。
她猛然回头,晨云落南灵立在身后:“进去吧,我们在这里把着风。”
“......谢了。”
刚刚打开禁室,易雪清就闻道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她内心一震,快步走了过去。
月光透着禁室小小的窗口照下,易雪清坐在茅草边。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他被鞭笞的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衣衫粘黏着血肉,血色发暗,散发出一股刺鼻腐肉的味道。
易雪清小心翼翼扯下粘连的衣衫,却突然停住了手。
伤已见骨。
那个老东西是想活活打死他吗?她将北落轻轻揽起,黯淡的月光下少年的脸庞惨白一片,嘴唇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她赶紧把了把他的心脉......
这已经不是外伤药能解决的事了,易雪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粒丹药,小心翼翼给他喂了下去。
“北落啊北落,这下你可欠我一条命了,这可是浮洲一年只有三粒的续命丹啊。”
怀里的少年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又无力的昏了过去。
易雪清一边给他上着药,一边看着这些深已见骨的鞭伤。她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紫胤该不会是想杀他吧,或许那个弟子就是他杀的。嫁祸给阿曜,又怕北落查出真相,所幸借着这件事杀了北落。
越想越是胆寒,天下大道的武当怎会有如此阴狠毒辣之人。
突然,她耳根一动,听到了来人的声音。她暗道不好,该不会他们打起来了吧。抄起长刀起身,一抬头却看见了一身夜行衣装束的阿曜。
“你怎么来了?”
南灵此时也从后面走了过来,轻笑道:“看来不止你一个人担心这个道士,他刚刚还想袭击我们,差点让晨云落拔剑了,还好我及时认了出来。”
阿曜略低了头,差点伤了恩人。他看着易雪清又看了一下南灵,这两人居然认识。
“我是来带北落走的。”他上前看到少年血肉模糊的后背,拳头不由暗暗攥紧。“他们竟如此狠!”
南灵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易雪清一个眼神打断:“我支持你带走他。”她又看着两人说道:“他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不难看出那个木易想要打死他,刚才他的心脉已经衰竭了。若不是我拿出浮洲的续命丹给他服下,他许是这个晚上人就没了。”
晨云落脸色瞬间一变,眼中情绪暗沉:“怎可对同门如此狠毒。”
南灵内心亦是有些受到震撼,再怎么说也是同门小辈。别的门派受罚都是看着重下手轻,哪有像这样要命的。
“所以我们今天晚上把他送出去吧,留在这里,他活不过三天。”易雪清转头看向奄奄一息的少年,明知后果是什么也要回来,究竟是尊道还是愚蠢呢。
深夜下山,草木树枝交叉纵横,环境复杂,晨云落背着人不好用轻功,南灵提着灯也不敢点亮,生怕被巡逻的弟子发现。几人只能一点点摸索着下山,终于到了较为宽整的大道,眼前却出现一条岔路口。一条是他们来的路,通往武当众殿,另一条未知。
他们正犹豫要不要冒险走武当混出去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不要走那里,很危险。”
几人受惊回头,黑暗中,木槿提着灯出现在众人面前。
晨云落将背上的北落顺给了阿曜,右手轻轻拨向剑鞘。
而阿曜背着北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双眼暗恨的看着他。易雪清则暗暗握紧了长刀,幽幽道:“你想干嘛?”
木槿面色如常,淡淡道:“来助你们出去。”
这人会有那么好心?易雪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紫霄殿的大师兄不是一向最遵循道法恪守门规,不抓他们就算了,怎么会冒此不违来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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