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翎叹了口气,又沉声道:“可如今看来,它的风险过于巨大。我们谁也不敢估量将来,叶掌门,你这样过于激进了,而且你这般一意孤行又置医阁于何地呢?”
“我们医阁的事情就不劳李师叔操心了。”一道声音从侧殿悠悠传来。
叶止缓缓走上前向众人福了福礼,随后道:“当年掌门遇刺,医谷群龙无首,一时大乱。我姐姐临危受命,整治医谷之时,你们也说她激进。可最后呢?倒是诸位,当年你们帮不上什么忙,如今还是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好。至于我们医阁,长老们且放心,自是鼎力支持我姐姐的一切决定。”
众人听此言顿时有些愕然,医阁教主叶止公开站队叶掌门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叶止主医从不习引梦术,对于引梦术也是遵循风思思之言,与自家姐姐并不亲近。更何况,她的亲传弟子叶眉还因为与南灵引梦术之端被叶掌门罚了五十鞭,她就是要来,也应当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怎么会帮她说话?
不过话已至此,两姐妹齐心协力统一战线,她们这些只有声望并无实权的长老易确实说不下去了。只得留下一句“好自为之”,愤然离去。
“真没想到你会为我说话,你不是一直反对我解引梦术吗?”见人走人后,叶掌门垂下狭长的眸子,轻笑一声又卧回了榻上。
“你到底是我姐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群老东西欺负你吧。不管我心里怎么想的,这面子上还不是要给足了你。”
“哦?”叶掌门侧过身来看向她:“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叶止表情凝重:“我还能怎么想?我也觉得风掌门引梦术所禁过于严苛,但我不是反对,而是支持你放缓。但引梦术终是有不可控性,况且你这几年过于激进了。你就不能缓缓吗?到底应当顾全一下大局,待寻到一套克制之法也不迟啊。”
叶掌门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还不够缓吗?自我接了这掌门之位以来,整整十三年,你觉的我妥协的少吗?当年为了梦术我愿意隐去医谷之名闯荡江湖也不愿放弃。后来我成了医谷掌门为了大局,一直是畏畏缩缩,这么多年来我座下也就收了南灵一个有天赋的梦术一派弟子。结果呢,那群人动不动就以叛逆之名惩治她,逼的她没事就往外面跑。这次更好,要她的命了。真当我不知道,那是针对她吗?分明就是来惩治我的。
阿止,你那个徒弟可是跳的欢,而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我想要做的,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不会放弃。引梦术是把剑,可护也可伤人,但剑本身是无错的,要看的是使剑的人。总而言之,观梦迟早要解,现在时候不错,解了也好。你们医阁什么招数,尽管使,不必念及我们姐妹之情。”
叶止面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最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这个姐姐,自小便是如此,她所认定的事,绝不会改变。罢了。
“医阁不会干预这件事,但前提是引梦术在你手里不会再出任何差池,若有异动。我们会遵循风掌门所定,全面封锁引梦术。”
叶掌门面上微微一动,语气坚定道:“若有那时,我会**谢罪。”
“对了。”叶止道:“眉儿这次做的是有些过火了,但她也是因父母皆死于沈思风手中所产生的偏执。我已经好好的教训过她,加之她也受了那五十鞭。罚她不许进医阁的处罚能否消了,最近正是习医理的关键时候。”
叶掌门没有思索,随口道:“随你。”
叶止道:“谢了。”说罢,便走出了大殿。
又是一室空静,叶掌门倒回榻上从腰间摸出那枚清瑶铃,素手轻轻抚着铃铛,她喃喃道:“师姐,你把位置给我的时候是否也猜到了这天呢。”
微风吹进大殿,稍稍带动铃铛发出微弱悦耳的声音,叶掌门随手灌下一口桃花酿,渐渐地又进入梦乡。这一次,她又见到了那个人,桃源津那颗她们亲手种下的桃树下,她来送她。
女子摘下腰间的清瑶铃递给她道:“此物赠你,师傅的想法我无法改变,但是阿澜且记住,你无错。引梦路远,你且慢走。我会将桃花醉埋在这里,等你回来的那天。”
她接过铃铛说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后来,她真的回来了,夜半时分,她挖出了那壶桃花酿,可惜,桃花依旧,故人不在。
“八十二......”
南灵将抄好的书放置一边,用镇石压好,又伸了伸懒腰,努努力,顺利就在前方。
真的是,明明如此担忧沈思风之事,却只能被困在这里抄书。掌门嘴巴上说着她来解决,可医谷似乎依旧平静如常,晨云落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也不见来个信。
忽然,灯火晃动,一道气息自上而来,抬头一看。却见一道红色身影倒挂在梁上,她下意识就要掏匕首。
只听那红色身影摇摆了两下哼哼道:“哟,你挺认真的嘛。”
“雪清?”
易雪清从上跃下,笑道:“惊喜不?”
南灵不住白了她一眼:“只有惊,没有喜。深更半夜你这么倒吊着想吓死谁?再者,我现在禁足呢,你来干嘛?”
易雪清不以为然:“禁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想来谁管的着。”说着她提起手上的酒壶笑道:“今天你师姐给我送了桃花醉,想想你最是爱喝,就给你带来了。怎样,屋顶上走起?”
“不怕喝着喝着,沈思风突然出现在背后给你一刀子。”
“放心,我相信晨云落的本事,若是有刀子也得是他先挨着。”
“哈哈,走!”
“阿嚏。”睡在树上的晨云落狠狠打了个喷嚏,裹了裹衣衫,心里暗道:真是奇怪了,华山那么冷他也没见咳嗽一声,这到了江南怎么就水土不服了。
瞌睡一下子醒了,浅浅月色下,他看向医谷的方向,平静如初。
细细抿下一口桃花醉,易雪清满意的眉毛都是舒展开的:“你家掌门说的没错,重阳时节挖出的桃花酿最是醇美。话说你关了禁闭是不知道,听说你们家掌门今天可霸气了。因为昨天那件事,一大清早就引了好几个长老上门,那气势,不知道还以为是上门讨债的。结果全被你师傅给怼了回去,丝毫不带怕的,对引梦术态度那叫一个刚硬。”
南灵自豪道:“那是,我师傅当年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整日爬树摸鱼摔盆打碗。听来去祖师说,她少时经常私底下和师姐们斗梦骗走人家桃花酿,然后喝多了发酒疯闹的医谷鸡飞狗跳。她当初可是连风掌门都不怵的人,引梦术当时禁的多严,硬生生敢偷着习,结果被发现还理直气壮的与风掌门争辩。若不是谈掌门死命护着,她估计早被关禁室去活活饿死了。”
易雪清略为称赞道:“那种高压下不顾生命也要习梦术的,真是猛士了。”
南灵道:“没办法,她从识字起就爱上了,谁也拦不住。这人啊,一生能有几次热爱?”
落在房上的酒壶四分五裂,南灵捡起一片化劲为力,呲的一声碎片划过浮生树,飘落下一片叶子。
“雪清。”南灵撑起胳膊望向她:“你以后说不定也会遇到的,奋不顾身,宁死不放。”
夜风微凉,女子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微红,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闪了又闪,易雪清呼出一口酒气,兀自笑了笑:“一直都有,我一直都有,不然我为何一定要出海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人生而孤独凄寒,就要不断寻找光热,我啊,是个讨厌孤苦的人。”
皎皎月色下,红衣女子起身而饮。脸上虽是一片潮红,眼里却是南灵从未见过得明亮光彩。
她倒了倒手中的酒壶,已经喝光,又夺下易雪清手里的狠狠灌下一口。
从房顶上下来的时候,南灵竟一瞬间觉得有些脚底虚浮,晕晕乎乎。再看看易雪清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不免感叹她们什么时候酒量对调了个,罢了,什么时候拉上晨云落再灌她一回。
这方面可不能让她张狂起来。
强装清醒的走进房内,关上门的那一刻总算上扛不住跌坐在地上。靠在门板上,呼着酒气。
“你这喝的不少啊。”
一道低哑声音传来,她猛然一睁开双眼。晃了晃神才疑问道:“藏月?”
昏暗的光线下,身穿褐色皮甲衣裙的少女叹了口气将醉倒在地的人搀扶起,又倒了一杯水与她。
南灵温吞吞喝下一口水又抬眼望她:“我关禁闭呢,你怎么来了。”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这关着比平时还要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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