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逝世满一年的黄昏，许佳年带着小哲驱车驶上南郊观星台。

盘山公路两侧的蒲公英絮正随风飘散，如同时光撒向人间的信笺。

暮色四合时，银河初现。小哲突然踮脚指向天顶：“看！沈爸爸的星星在眨眼睛！”

许佳年俯身顺着那根小手指望去，猎户座腰带上确实有颗星子在脉动，像极沈舟说情话时轻颤的睫毛。

“天文馆张老师说，”孩子把毛茸茸的脑袋靠进他怀里，“现在看见的光，可能从沈爸爸出生时就开始赶路了。”

这句话像枚温柔的楔子，敲开许佳年尘封的心扉。他仰头凝视这片星海，忽然明白他们仰望的永远是过去的沈舟——二十七岁求婚时单膝跪地的他，三十二岁在冰岛追极光的他，永远定格在黄金年代的他。

归家时夜露深重。许佳年从檀木匣里取出最后一封信，蜡封是澄金色的星轨图案。拆开时有什么东西滑落——是枚用拍摄胶片裁成的书签，上面是《长风渡》里他们即兴添加的吻戏剪影。

信纸只寥寥五字，墨迹深透纸背：

「年年，要幸福。」

每个顿笔都带着欲说还休的缠绵，最后一勾却利落如刀，仿佛写信人正忍着剧痛为他斩断牵绊。

儿童房里，小哲与星空投影仪共同呼吸着。沈舟获奖那年的合影被孩子贴在床头，照片边缘已摩挲起毛。许佳年将胶片书签轻轻塞进相框夹层，两张重叠的影像在月光下恍若相拥。

“他从未离开，”许佳年对着星空轻声立誓，“只是化作我望你的眼眸，抱你的臂弯，护你的脊梁。”

夜风卷起窗纱，将《长风渡》剧本翻到最后一页。许佳年新添的批注在台灯下泛着光：「此去长风三万里，皆是故人眸中星」。那些未竟的故事都将由他续写，如同星光穿越亘古黑暗，终要抵达应去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