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出洞

院里姑娘多,为了便于分辨,每间房前都吊了铭牌,林姝蘅很容易就摸到了沁碧的房间。

为了行动便宜,她方才便脱了衣裳,留下里面一套黑色劲装,面上蒙了黑巾。

只可怜那套价值不菲的华袍,如今不知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林姝蘅试探般敲了敲门:“娘子?沁碧娘子?前院里可闹翻了,母亲让我来请你。”

无人回应。

只是林姝蘅内力深厚,何等耳聪目明,片刻间便察觉到屋内有人,哪怕故意屏息压制动作,人的呼吸韵律自然与死物不同。

既然有人不管是不是沁碧,此时出现在沁碧房间内,却隐匿行藏不肯现身,必然有鬼。

不过片刻,林姝蘅便下了定断。

装作未有察觉的样子,故意抬脚离去,手下却当机立断震开了门后的门栓,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向门内冲去。

里面的人察觉到有诈,也是手脚极快向窗边掠去。

林姝蘅自然不会让人跑了,探身硬生生将人的脚踝抓住扯了回来。

咦!是个男人。

那人筋骨却极其柔韧,眼见跑不掉,将腰一扭,借力往林姝蘅抓着他的那只手一踢,逼得林姝蘅不得不放手。

可惜也迟了,林姝蘅早就将门窗堵了个正着,屋内一时倒陷入了短暂的平衡,无人动作。

林姝蘅本以为吊出的是名单的知情人,没想到遇到了同道中人了,只怕让人捷足先登了。

那人却是不知道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到底是何目的,若是也为着那东西而来,恐怕留不得了。

林姝蘅察觉到眼前人突然凌厉的眼神,却突然松了身子,动作颇为轻佻:“本以为沁碧姑娘是个身娇体柔的美人,本想先人一步一亲芳泽,没想到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许是太过入戏,林姝蘅想也不想便说出这番话来。

那人哪想到是这般展开,一时也烧了脑子,竟有了片刻怔忪。

林姝蘅本就是故意的,外松内严,几乎瞬间弹到那人身侧,一抬手便要将人锁住。不料那人非一般警觉,横手一挡,提腿便向她踢来。两人你来我往过了数招,一路缠斗到门旁,林姝蘅不落下风,就要将人拿住之际,不料门外却传来他人的声音。

“沁碧娘子,在下张惕,前来赴约。”

张惕!

怎么又是他,林姝蘅心中叫苦,什么事情遇着他,便尽是麻烦。

此声一出,两人倒是颇为默契停下手中动作,各自防守。林姝蘅自是想要外面的不速之客识相离去,却不想那人突然弄出些动静来。

倒叫人猝不及防。

张惕向来不是孟浪之人,听到屋内桌椅碰撞声,又久不见人回应,只怕出事,道了一声:“得罪。”便将门推开来。

一切不过是瞬间。

那人一时出手如电,数十根银针便向张惕激射而去。

那针泛着莹莹绿光,此毒恐怕不低。

林姝蘅不想累及旁人,只得放开那人,快手扯下一旁的帷幔一甩挡下大半银针,又将入门的张惕一卷滚到一旁,躲下所有银针。

那人自是乘此机会夺门而逃。

林姝蘅反应极快,一柄小刀朝着那人命门追去,想要将人逼退。那人身手倒是矫健,只是急着逃去,堪堪躲过了要害。

只听得那人闷哼一声,林姝蘅知是受伤了,反而不急着追赶,那刀刃上涂了执夜司专用来追踪的药液,名为索隐,此药一旦与血液融合,哪怕是天涯海角,执夜司的人都追得到。林姝蘅故意将人放走,自然是要钓出更大的鱼的,且叫他逃去片刻。

只是这张惕真是个麻烦,那夜被他知道了名单一事,便知不妙了。

思及此,林姝蘅朝张惕看去,玉冠早就撞碎了,发丝凌乱,衣襟上的扣子不翼而飞,半露出白色里衣,此时扶额半坐,倒有几分破落的美感。

“看来我张惕近些日子恐怕与黑衣人犯禁,屡屡如此,该早日酬神拜会,去去霉气才是。”

张惕语气颇为平静,甚至如此随意的话说来,还有几分正经,仿佛是再认真不过了。

林姝蘅没想到张惕一开口便是说这些,一时竟判断不出他是否认出她是当日闯入定城府衙的人,何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说话的张惕。

“此番还要多谢这位壮士相救。”张惕敏锐地察觉到林姝蘅的态度,反而抬头道:“不过。张某似乎来得不巧?只是此乃女子闺阁之处,偷香窃玉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来此说教,简直是废话。

林姝蘅倒是很快察觉了他的目的,门外分明传来不下三人凌乱的脚步声,冷笑一声,压低嗓音道:“这位郎君行至此处,难道不是同样行这偷香窃玉之举吗?”

“本官乃定城父母官,此处有贼人作乱,自然责无旁贷。”张惕面色丝毫不变,养气功夫了得,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淡然道,“只是最近不知如何,鼠辈甚多,暗地里也不知在寻什么。”

张惕说完,双手搭在膝盖处整理凌乱的衣角,眼神在说完最后一字时陡然变得幽深,看透一切般打量着林姝蘅。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背过身子,阻隔一切探寻。

就算是背对着这位张县令,林姝蘅也有把握第一时间制住他,这是她的自信。

明显的拒绝并未让张惕退却,反而没头没脑点出林姝蘅的“身份”:“若是寻访佳人便罢,只是不知定城小小花阁竟让吕家公子闹如此大的阵仗?不知是吕家哪支子弟,为博红颜一笑?”

想来在前厅闹出的动静也传入了张惕耳中,定是不曾见到林姝蘅真容,否则哪里会如此淡定。

林姝蘅舒了口气,庆幸打的是吕家的旗号,且形容上有所修饰,只是张惕如何会盯上千金阁,而且还恰巧要与嫌疑最大的沁碧会面。

张惕此时已直身坐正,衣衫整齐,不复方才狼狈:“既是吕家行事,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林姝蘅知道张惕句句试探,反而她要时时提防被他套话,便缄默不言,当她的木头,只一心盘算着怎么摆脱这个麻烦。

干脆......

正思索间,那门却被一个人影直直撞开,接着便是几个人被扔沙包一样扔进来,个个瘫软在地,不曾发出半声哀嚎,原是早已晕过去。

很快便进来一个仆妇打扮的人,一见林姝蘅便两眼放光,刚要叫人。

唯有林姝蘅干净利落,眼疾手快,干脆一个手刀将未及反应的张惕放倒,如此方才松了口气。

“十二娘!”话音刚落,月五娘这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方才还有清醒的第三人,差点闯下大祸,幸好小十二反应快,故而悻悻挠了挠头:“原来你在这儿啊。”

林姝蘅小心托着张惕的身子将他放倒,做完一切才站直身子,无奈道:“五执使,如何弄出这样大的动静。”

“没事没事,外面那群人早被三娘还有你的银票迷了魂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月五娘一如既往的憨厚模样,摆了摆手道:“三娘叫我盯紧了这院里,方才追出去料理了几个探子,不料就耽搁一时半刻,就碰见这几人鬼祟,干脆一起料理了。”

“你说还有一批人来此?”

“是!不过我也没问出什么,一问三不知,白白耽搁我时间。”月三娘颇为不忿。

林姝蘅却知,她们三人估计被人盯上了,不然不会有人故意放出小鱼小虾引走五娘,也不会有人趁着她和三娘被缠着的功夫来此。

“五执使,借你青雀一用,恐还要劳您在此打扫善后。”

青雀并非是鸟雀,而是执夜司培育的一种蛊虫,体散荧光,特别是越在黑暗中越泛青绿,群巢而出彷如雀鸟,擅长飞越奔袭追捕定位,与索隐配合,于寻人一道事半功倍。

林姝蘅自是有配备的,只是那人离开也有多时,定州城不大却也不小,寻一个人倒也不易,同时驱遣两人的青雀,也能更加节省些时间。

毕竟她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此时金乌西沉,天地幕合,正是青雀更好发挥效用之时。

月五娘一贯地好说话,摆了摆手,将东西丢过来,笑眯眯,看着像是一般朴实的妇人:“你且去,此处我定处理得干干净净。”

按照惯常的做法,若是罪大恶极扰乱公务者,杀了埋了便是,只是张惕是良民,又是朝廷命官,便不能这般了。当然执夜司对这种人自然也是有别的惯例的,一般是喂了特制的扰人记忆的迷药丢回府,月五娘虽看着五大三粗,实际心细,干脆都给喂了药灌了酒丢到巷口,伪装成吃花酒的醉鬼。

第二天醒来也不过觉得是梦一场。

月五娘如何处理张惕等人,林姝蘅是不知道了。

青雀极好用,约莫半柱香时间就寻到了逃跑那人的踪迹,随着青雀的指引便出了城。

定城商业繁荣,往来贸易极多,故除了内城有宵禁时间,外城则开放许多,并未设下宵禁,故要热闹许多,索性那人为了掩人耳目一路特意避过人群,一路越走越是荒凉。

及至入了茂林,本伸手不见五指,远处却隐隐有火光传来,夹杂着阵阵刀兵之声。

林姝蘅召回了青雀,并未立时加入战场,反而以极隐蔽的姿态潜行于黑暗中,跃于树上默默观察着眼前情势。

此刻场中还站着的约莫二十人,皆着黑衣,唯一不同的便是用以覆面的面具,林姝蘅大概可以判断出此刻起码有三方势力角逐。

只是三方都保持着合围之势,却没有人妄动。

林姝蘅把目光转向火光中央的人,脚下是成堆的尸体,浑身浴血,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此时不过是靠手中的剑勉力站着。

整个人仿佛那把剑一样,紧紧绷着,瞧着却快要断了。

这自然是这三方人手下留情的结果,毕竟那人虽伤重,却没有被伤到要害。

他们想要活的,也是为名单而来么?

林姝蘅暂时不敢冒险,不过不管这三方此前达成何种协议,恐怕这脆弱的合作关系也快分崩离析了。

那人快到极限了,只需要一点火便可以点燃这个大炸药桶唯一的引线。

一触即发!林姝蘅几乎在弹指之间射出一叶,以破风之势打入场中,取了一人性命。

局势也在这时瞬间崩坏,一切都乱了起来,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陷入了癫狂,只将刀剑麻木地砍向不属于己方的所有人。血肉在此时更像是兴奋的药引,理智化作野兽,不知疲倦般撕咬着每一个人的命门。

杀!杀!杀!

天地间只余此字,杀至只余一方,杀至血色掩天,杀至草木成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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