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卿将她关着，此地无门无窗无缝无光，她试了很多法子，都没能出去。

这有些像阵法，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阵。没有符号文字，什么也没有，空空的，干净的仿佛不像是尘世之物。

大蛇端坐在一旁，盘腿闭目，不紧不慢道：“别试了，你出不去的。”

莫名其妙被抓进来，百里遥气的跺脚，“你关我干什么！”

升卿缓缓道：“防止你捣乱。”

少女双手叉腰，义正词严，“神族不能干预战争。”

“你鬼点子多。”

百里遥凑前去，盯着他的脸，道：“阙沙背后那神仙，是你吧。”

“是。”

“你干嘛帮阙沙。”

大蛇睁开双目，眼中烬火重燃。平淡的语气中暗含杀意，“灭夫诸。”

百里遥不解，“怎么你也要灭夫诸？夫诸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嗯。”

“它干了什么？”

“保密。”

什么都没套出来，百里遥顿感没劲儿，喃喃道：“不说就放我出去。”

“不放。”大蛇闭上眼睛，免得看见她心烦。

“哎你这不讲理的神仙。”

“是你不讲理。”

“我怎么不讲理了？”

升卿威胁道：“再说话把你送回神界。”

百里遥双手叉腰，一点也不怕，“你送啊！”

升卿没再说话，她怕大蛇真把她送回去，乖乖闭上嘴，心里盘算着要怎么骗这闷骚蛇放自己出去。

“别费脑子了，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放你出去。”

“先前在乌城打那一架，我们不是打平手么？你是不是故意隐藏了实力？”

“五成。”

“你没有武德。”

“怕打伤你。”

“夫诸是你师妹？”

“嗯。”

“她很厉害么？”

“比我厉害。”

“她能舍弃自己生命去救夫诸，这很难得。”

“夫诸不配。”

聊到这儿，她把大蛇的动机猜了个大概。

夫诸的某些人，或者说某些生灵，做了些什么事情，让这条老蛇认为它们辜负甚至是伤害了他师妹。他对此感到不满，所以他要报复夫诸。

不过，她现在尚且不知是什么事情惹怒了他。对此，她不好多言，在她心里，还是把这条老蛇当朋友的。左右她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儿逗逗他，说不定能消减一下他的怒火。

“大蛇。”

“要我送你回神界？”

百里遥嘴闭的紧紧的，“我不说话了。”

***

经过昨日一战，夫诸两批兵马成功汇合。比这跟让人感到兴奋的，是长公主宋知声。她策马拖着敌军将领长驱数十里，在天亮前，成功取下伊德尔首级。伊德尔的头颅高挂在夫诸军旗下，众将围观，此景可比上元节的戏法好看多了。全军无不振奋，特别是北方驻军，回想起先前吃的败仗，公主此举可谓是大快人心。

这只是夫诸士兵们看到的。

实际上，宋知声受了很重的伤，等池鹤春赶来时，她已经被伊德尔掐晕在地。池鹤春给她输了整整两个时辰的灵力，她才醒过来。醒来后，池鹤春又接着给她输了半个时辰的灵力，这才让她有力气拎着伊德尔的头颅，踏破一望无际的沙地，在日出之前赶回军营。

阙沙军苦追大王子不得，无奈放弃，被那夫诸公主拖了这么长一段路，大王子就算不死也废了，阙沙不需要废物。他们撤军，差人回国告知国主大王子的死讯。

巴拉收到消息，大发雷霆，他的儿子怎如此没用？连个女人也打不过。赤那知自己不讨父王欢心，得知国主生气后，刚踏进大殿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离去，迎面碰上他的好弟弟降初。

降初见他，莞尔一笑，若清湖上的初日，甜甜叫道：“二哥，午好呀！”

赤那不喜欢这个弟弟，他总觉得降初的笑不怀好意，他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回道：“嗯。”

降初张嘴又欲说些什么，赤那见状急忙离去，他怕降初的寥寥几语让父王降罪于他。

赤那猜的没错，他的这位好弟弟，这位同胞弟弟，在父王面前给他谋了个好职位。

降初一脚踏入大殿，与巴拉正好对视上，他站在原处，瞬间，泪水噙满眼眶。巴拉见此，急急忙忙的，像肉球一般滚下王座，将他的心肝搂在怀里。

降初抬起白嫩的小手，抹去脸上的泪，大大的圆眼睛蒙上一层氤氲。

“父王，大哥死了。”

降初的眼泪浸湿了巴拉的外袍，巴拉丝毫不介意，肥厚的手掌轻轻拍他的背，安慰道：“好儿子，你大哥是个废物，不值得你为他哭。”

降初钻在父王怀里，哭的抽抽嗒嗒。

“儿听说，他们，他们割下大哥的脑袋，将它挂在军旗下。”说完，哭的更加厉害了。

巴拉跟着红了眼眶，儿子死了，他也是难过的，但在他心里，失败的愤怒远大于丧子之痛，“好降初，父王知道，父王都知道。是你大哥没用，怨不得别人。”

降初带着哭腔道：“大哥死了，儿只有一个哥哥了。”

巴拉将儿子拉开，掰开他的肩膀，道：“儿子，父王想派你二哥去前线领兵，你觉得如何？”

降初低下头，小声道：“父王恕罪，儿不敢妄议朝政。”

巴拉强迫小儿子看着他的眼睛，吼道：“怎么不敢说？整个阙沙都是我巴拉的！你是我的儿子，阙沙未来的王！你就是朝政！”

降初噗通一声跪下，哭道：“父王，王位是两位哥哥的，儿只想陪在您和母后身边，做您们的孩子。”

巴拉挑起他的下巴，盯着他含着汪汪泪水的双眼，道：“降初，比起你二哥，我更看好你。”

降初认真道：“父王，儿子没什么本事，此生能得亲人庇佑，足矣。”

巴拉将他扶起，道：“好，本王命你去颁布政令，派二王子赤那赶往前线，拿下夫诸，造福万民。”

降初收了眼泪，严肃道：“儿臣接旨。”

“去吧。”

降初转身离去。

背着光，单看外表，降初还是个孩子。望着儿子的背影，巴拉不由感慨，自己老了，小降初长大了。

赤那接到命令，在升卿的指导下，对夫诸驻军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在出发前，升卿故意放出消息，广告阙沙百姓，夫诸国长公主宋知声言而无信，撕毁条约，虐杀伊德尔，蔑视阙沙国威。这些话传至阙沙民间，成功激起民愤。

不仅如此，连日大雪，导致以打猎为生的阙沙人无法出门，百姓只能吃家中存粮。升卿为了激励百姓，特设了奖励制度，按人头和军阶赏，一个夫诸士兵的人头换一升粮食，一个夫诸将领的人头则能换一石粮食。这对家中米缸空空的阙沙百姓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赤那故意延后了出兵的时间，让阙沙饿极了的百姓冲在前面，以无序乱有序，打乱夫诸军阵。

这计策虽缺乏人性，但效果显著。夫诸军队先日刚打了胜仗，信心满满却也漏洞百出。

少了堂溪旭，夫诸兵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但阙沙百姓杀起人来毫不惜命，这一次，胜利偏移了方向，夫诸败了。

阙沙百姓成功拿人头换取了家人的温饱，增了胆色，在战场上愈战愈勇。夫诸败了，信心愈减。之后几天，两边军队又陆陆续续打了几场，夫诸皆以失败告终。

百里遥也不见人影，她到底去哪儿了呢？宋知声每日忙的焦头烂额，没时间想这个。倒是急坏了池鹤春，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觉得百里遥是被那藏在阙沙的神抓走了，他不确定，那神会不会伤害她。

接连几场战争，搞得大家都很疲惫。除去那些将领，他们都是没打过仗的，颜辞镜脑子里倒是装了许多计谋，但那都是纸上谈兵，他甚至连局势也看不太明白。

下午，他们接到一个糟糕个消息。

西境援军已至，但，他们被阙沙兵拦住了。阙沙军队横跨在两军之间，让他们无法及时赶来。

不久，又一个消息传来，赤那再次向他们发起进攻。此时，距离上一场战争结束才不到一个时辰。阙沙兵四面涌来，势如破竹，夫诸节节败退。毫无疑问，他们败了。

接连失败，消息传至皇都，夫诸国人心惶惶。御书房的灯火一夜未灭，第二日天还未亮。堂溪府接到御昭，命堂溪旭即日赶往边境，协助长公主殿下抵御外敌。

长公主出兵这几日，他身在府邸心在北，盯着自己的病腿，浓眉常蹙，寝食难安。御使前脚踏入堂溪府，他后脚便出现在前院，早早跪好接旨。他打了一辈子仗，保家卫国的事情，怎能少他堂溪旭？

他用眼神催促御使，让他快些念。

御使拖着长音，“……接旨。”

听到旨字，堂溪旭由侍从扶起，从御使手中夺过御昭，弓身上马，身后跟着两个近卫，三人乘着熹微晨光，马蹄踏上皇都街道的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铁蹄声带走了皇都百姓的辗转反侧，他们知道，堂溪将军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