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回去的路上,时汐整个人都失了魂,目光空洞地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

虽说方才在周樰桐面前表现得满不在乎,可心底终究是没底的。今日芷兰公主临时换题的举动,像一根刺扎在心头——明日辩论,谁知这位任性的公主又会生出什么变故?

马车停住了。

紧接着车帘被拉开。

是昼鹤。

自从她的女子身份昭告,昼鹤就再也没有和她同乘一车,此时却掀开车帘,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可怪我。”昼鹤率先开口,身上的披风因马车启动而滑落一半,被他伸手抓住。

时汐摇摇头。

她知道自己确实奏的不怎么样,若是昼鹤给她判了合格才奇怪。不过她没有想到昼鹤竟然会过来,她原本以为昼鹤会很生气,毕竟平日若是她功课没做好,定会听训半日。

昼鹤轻轻叹了一口气,“此次事发突然,芷兰公主临时换题,你……”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以后会好好练习这个曲子。”时汐接过话茬。这话是真心话,她从前对琴顶多算好奇,但此刻却觉得似乎有关尊严,虽然这么说有点严重。

时汐有些落寞:“不过可惜了,没能拿回夫子的墨宝。”

昼鹤从袖带里拿出一页笺递了过来。

“我幼时不喜欢琴,《凤求凰》的曲目也是练习了将近半月才能顺利流畅奏出。你第一次便能靠着曲谱演奏完整,与那些只奏一半便放弃的学子而言,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的声音温和,丝毫没有责怪之意。时汐接过笺,竟是凤求凰的曲谱,与考核时的谱一般无二,只不过不仅有谱,指法,还添上了词。

““评判时无事,多誊了一份。既然你感兴趣,便留着。”昼鹤目光平静,“不必在意旁人眼光。此番考核不论结果,你都已经叫了我这么久夫子了。”

时汐心头猛地一颤。

人的情感当真奇怪。面对刁难时她不曾落泪,弹错音时她强自镇定,被判不合格时她尚能苦笑。可此刻这番温言软语,却让她鼻尖发酸,眼眶发热。她垂下头,涩声道:“多谢夫子。”

一路再无他言。

回到昼府,柏永言见她神色,识趣地未问考核结果,只将一本册子递来:“这是夫子吩咐整理的辩题要义,或对明日有益。”

时汐朝昼鹤离去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翻开册子。但见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条目清晰,注解详尽,可知耗费了不少心血。她伸手轻捶柏永言肩头:“谢了!”

“同乡之间何必言谢?”柏永言笑道,“记得明日考完请我吃酒便是。”

时汐重重点头,连晚膳也顾不上用,抱着册子便回了房。

最后一场,辩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最没有把握的一环。她不知道题目会是什么,不知道自己准备的那些材料能否用上。这种未知让她恐惧,同时也让她有些兴奋。

深夜,打更的声音传来第三遍,时汐放下已经看了两遍的册子,眸光落在古琴边的谱词上。这是昼鹤所写,甚至细心标注出指法。指法最难写,三四个字拼成四不像,笔画繁多,很难写的好看。但这张纸上的不同,笔法错落,别有一番情致。

时汐轻拨第一句,见谱下小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是司马相如的词,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一曲赢得没人心。时汐脑海中浮现出今日昼鹤在马车上与自己的话,半落的斗篷,被如竹节般的指抓住。

琴声继续拨弄,其中有断续,一直到“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这句时,她仿佛猛然醒悟了什么。

在小说里,师父和师尊往往是高危职业,他们一般都会被弟子这样或者那样。

时汐蓦然收了手,琴音戛然而止。她躺在床上想要继续去温习明日可能用得到的典故,但越是努力,那些字越是从脑袋里飞走,什么也没有印象。

将近卯时,时汐终于意识到自己失眠了。夜半灵感如飞,打开窗户。此时已是夏天,夏风温润,不像春风依旧残留冬的余寒。

时汐拿起笔。

近些日子她的字已经大有裨益。想了想,铺开纸,开始写新故事的大纲。这次她准备写个小长篇,五十万字左右,名字就叫《高岭之花为我折腰》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汐收了纸,看着自己洋洋洒洒几千字的作品,很是满意。忽然意识到马上就要去考场了,连忙又拿出小册子,开始疯狂背诵起来。

登车时,昼鹤见她眼下青黑,欲言又止。直至马车将抵国子监,车窗终被轻轻叩响。

“到了?”时汐迷迷糊糊推开窗。

昼鹤摇头:“昨夜通宵温书了?”

时汐不好意思说自己写了一晚上小说,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考核只是筛选形式,只要尽力便可。”昼鹤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没有问题。”

时汐有时候觉得昼鹤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这种好每次表露出来的时候,便仿佛一粒就要破土的种子,尽管它被埋的很深,却总是忍不住努力向上生长,且根须越深。

车停了。

昼鹤朝审判官那个方向走去,时汐则去选手队列开始抽签。抽到的数字是11,意味着她是第十一个上场,将与和她同样抽到十一的人进行辩论。

环视四周,发现今日的人少了一大半。

“第一日绘画与第二日的《凤求凰》都未合格的女子均已失去资格。”三儿的声音响起,“本次共21人,你们中,只有一半能留下来。”

芷兰公主身着墨绿宫装翩然而至:“既缺一人,本公主也算是女学内部学子,今日我便亲自来辩。”

时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芷兰公主从签筒里拿出最后一根签:“不知11号在谁手中?”

时汐:“……”

还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时汐默默上前,朝芷兰公主行礼,“在民女手中。”

芷兰冷冷瞧了时汐一眼,便收回目光,“既如此,大家都到齐了,便开始吧。”

时汐觉得有点尴尬,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画面,好在周樰桐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小声道:“姐姐,你运气也太差了,怎么能抽到她呢!”

时汐也这么觉得。从小到大,一旦祈祷某种坏事不要发生,就仿佛装了反向许愿系统似的。比如课堂上不想让老师点名,则必被点到。

于是哀怨的看了一眼昼鹤,结果对方根本没意识到时汐求救的目光,只专心等着开场。

“你是几号?”时汐问。

周樰桐把牌子递给她看,是3。有些苦恼:“太前了,还不知道论题是什么。”

“早死早超生,等到最后的才是最痛苦的。”时汐叹了一口气。昨日一夜未睡,刚刚在马车上还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此番却仿佛被打了鸡血似的,心脏狂跳,整个人异常精神。

前面的论题都十分经典,比如“生与义”“家与国”之类的。周樰桐上场,对阵的是户部侍郎之女赵若芸,辩题是“女子是该相夫教子,还是应该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时汐原本以为会是唾沫横飞的景象,没想到两人半天憋不出来三句话,最后还是赵若芸拿当今皇后为例子,表明女子相夫教子才是真,赢得了比赛。但时汐觉得众人投票完全和辩论没有什么关系,单纯是天家威严在这,不容僭越。

一下场,时汐便立马迎了过去。然而她实在是个不怎么会安慰人的,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没事,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但没想到周樰桐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偷笑起来。

时汐:“???”

“我前两科都已经过了,第三科过不过无所谓。”周樰桐小声道:“刚刚上场的时候问了赵姑娘,她说这场不赢定会淘汰。我就给她说了皇后的例子。”

时汐:“……”

她都差点忘了,这个比赛三局两胜。

赵若芸和她的姐妹们道了喜便匆匆赶过来,朝周樰桐作揖。

时汐看着她俩相互扶持的样子,忽然内心有些羡慕,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尤其是知道她俩本来互不相识,只是周樰桐单纯想要顺手帮一把。

女子当权,从来不是为了排除异己的杀戮,而是更好的相互扶持成长。

“两位姐姐好。”赵若芸笑道:“真是拖姐姐们的福,这下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我原本以为今日死定了!”

周樰桐则拉住时汐朝赵若芸介绍:“这位是时子慕姐姐。”

“你就是昼大人得意门生的妹妹?”赵若芸捂住嘴,一脸惊讶。

时汐摸了摸头,心说自己名声还挺大,怎么谁都知道时汐是昼鹤得意门生啊!

“令兄一定是风姿绰约,文采斐然。真是可惜。”赵若芸接着道,看上去竟然有些遗憾。

时汐:“……”

她刚要反驳几句,便听见三儿扯着嗓子“请第十一号上场。”

感谢观看,鞠躬,改格式改的我直接睡着了呜呜呜,大家晚安d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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